冬焰 第24節
逢冬的心陡然提緊,像是拆一張明知不好的考卷,僵直地坐了三四分鐘,才劃開屏幕點進去。 陸實發的是一份判決書。 一審判決出來了。 故意殺人罪,無期徒刑。 逢冬花了五分鐘,才理解了一點這意味著什么,前五分鐘里她的思緒是麻木停滯的。 看到這條消息之前的所有僥幸心理悉數破滅,她機械性地收桌上的練習冊,在書包里一本本排好,站起來往公交站走。 走在路上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麻木的,渾渾噩噩撞了個人,對面扯著她的手臂把人扶穩,她說了句謝謝,腳步不停地往前走。 排隊的時候,陳北炙跟戚辰過來了。 戚辰不太理解陳北炙把車扔學校,過來擠公交這件事,陳北炙給出的理由是小臂拉傷。 敷衍死了。 戚辰原本要說點什么,看見他小女神也在前面排隊,就沒吭聲。 過了一會兒,胳膊肘撞了下陳北炙:“人是不是在哭?” 估摸著他沒注意到,又補充:“逢冬,在隊伍前邊那個?!?/br> 陳北炙斜靠在公交站牌:“不知道?!?/br> 確實在哭,哭得挺安靜,只有肩膀在很輕地抖動,像是觸碰到外界危險,把自己縮成一團的刺猬。 這是陳北炙第一次看見她哭。 她的手放在衣袋里,頭低垂,目光看地面,是完全把自己與外界隔離的模樣。 公交車門打開,逢冬起身往前走。 陳北炙轉身跟上。 戚辰在幾秒鐘后才反應過來,也跟上去,上車的時候逢冬已經坐下了,陳北炙坐在跟她隔兩排的位置,戚辰的目光轉了一圈,最后站在逢冬旁邊。 陳北炙的目光往他這兒掃了一眼,沒說話,繼續低頭回戚仁緊急發過來的消息。 戚辰在旁邊站了五分鐘,逢冬自始至終沉浸在情緒里,他插不上話,也不知道這會兒該不該安慰人,后來坐到陳北炙邊上。 這個時候陳北炙的消息已經回完了,在通訊錄里劃,翻出趙玉楠的名字,沒動,按滅了屏幕,側頭看戚辰:“手機?!?/br> 然后用戚辰的手機給趙玉楠發消息。 “逢冬最近怎么了?” 趙玉楠那邊的消息回得挺快。 “她怎么了?” “最近沒什么事,不過前些天聽孟瑩說她母親的案子要開庭了,就是之前她舅媽過來鬧的那事,怎么說,出什么事了嗎,我給她打個電話?!?/br> 到這兒陳北炙已經差不多知道怎么回事了,抬頭看一眼前座垂著頭的少女,她的肩是緊繃的,整個人都是收緊的姿態。 陳北炙在逢冬下車的前一站站起來,晚高峰,公交車里人挨人擠,經過兩個大站,兩邊的扶手下頭站滿了人,車里的空氣是凝滯的。 擦肩的時候,食指按著一張紙巾往她那邊遞。 兩人的距離只有幾厘米,中間隔著站她旁邊大叔的一條手臂,彼此的呼吸聲聽得見,光影從車窗外交織著落進來。 逢冬看著那張紙,沒接。 陳北炙就收回來了,腳步不停,下車的時候手一松,紙巾掉進垃圾桶。 逢冬很輕地呼了口氣,眼圈還是紅的,這個時候所有理智都崩塌了,像是墜溺在大海里的人,想抓住一塊浮木。 車啟動時,手機收到一條新消息。 z:馬尾松了。 緊接第二條發進來。 z:別哭了。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姑娘們,不知道為什么這幾天存稿的時間設置一直在出問題,我還沒倒過來冬令時t t 還是下章發出前留評發紅包~ 揉揉~ 第19章 逢冬 逢冬送了三天牛奶, 陳北炙就還了她三天。 這次調了個個,逢冬七點五十四分到的時候,他站走廊吹風,她桌子上已經放了盒奶。 熱乎的。 這三天里學校還起著軒然大波, 一個是有人無意拍到陳北炙制服上的那個心形線。 那會兒他剛打完球, 制服斜搭在肩上, 右手護腕沒摘,拎著瓶水, 一班的好學生們又被虐了一場, 垂頭喪氣地往球場外走,一邊走一邊噓聲。 陳北炙側頭,右手還在慢悠悠地擰瓶蓋, 囂張地吹了個口哨。 就這一幕被鏡頭捕捉下來,橘紅夕光順著他的眉骨落下來, 勾出一道深邃的影,痞且欲。 【爆料,心是現女友畫的,非趙女神, 宣誓主權的?!?/br> 另一個是倪蓉又來鬧過一趟, 聽說一審判決下來了, 惦記著合同是以魏子蓁的名義簽的, 怕逢冬賴賬。 魏長明依舊做縮頭烏龜, 兩邊不得罪,或者說倪蓉的火氣這么大, 后邊也有他一半推手。 知道一審結果后, 魏長明的第一反應也是怕錢要不回來。 這件事鬧得不算太大, 那天逢冬走出教室門, 在倪蓉慣常的撒潑打滾開始之前,很輕地說了一句。 “舅媽,現在我不怕魚死網破了?!?/br> 她的表情很淡,目光很透,倪蓉看著那樣的目光,覺得有涼意從頭皮往里鉆,愣神的時候,逢冬又說:“錢等事情結束我會給舅媽打過去?!?/br> 倪蓉下意識地問:“什么事情?” 逢冬答非所問:“不會很久?!?/br> 第四天有場聯考,只考上午半天,下午自習,中午的時候,陳茜問逢冬要不要一起去三食堂。 逢冬搖頭,陳茜跟其他小姐妹一起走了。 教室里就剩下她一個人,逢冬低頭收書,背起書包往學校后門走。 今天是探視日。 路上跟很多人擦肩,有人再聊中午吃哪個食堂,有人在興奮地交換論壇上最新八卦。 逢冬的黑色長發扎成了馬尾,碎發被風撩到耳邊,很輕地癢。 她的安靜和周圍的熱鬧格格不入。 走到后門的時候是十二點三十七分,京大附中的后門大多數時候都是關著的,外邊是條窄巷,穿過去就是b市最熱鬧繁華的地段。 學生會的人會在十二點五十分的時候開始來這里巡查。 逢冬抬起頭,黑色瞳孔認真地看著后門的柵欄,這里的柵欄不算高,是個心照不宣的逃課地點。 呼吸有些發緊,右手握上鐵質欄桿的時候,身后穿來一聲輕嘖。 她的手指倏地松開,轉身,看見嚼著口香糖的孫成。 孫成沒料到會在這里碰見逢冬,也在看她,對于看著挺乖的好學生也來逃課這件事感到挺驚訝。 不過上次被陳北炙收拾過一次,知道這姑娘不能招惹了,沒敢放肆,問了一句:“會翻嗎你?” 逢冬不想跟他有接觸,往后退了一步。 孫成把制服一丟開始翻柵欄,他在這個方面是慣手了,不到半分鐘已經成功踩在地面,轉頭看逢冬,探手。 “要哥拉你一把嗎?” 話說到一半,卡在喉嚨里,往她身后掃。 陳北炙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三步開外,眼皮撩起來,懶洋洋地往這邊看。 孫成的胳膊立馬縮回來,看見陳北炙跟老鼠見到貓似的,喊了聲炙爺,頭也不回地跑了。 柵欄邊只剩了逢冬和陳北炙兩個人。 “翹課?” 陳北炙的右手拎著罐冰可樂,食指壓在拉環,咔嗒一聲,冰涼的白氣摻在雪白的沫里,慢悠悠地往上翻。 對于逢冬翹課這件事,他并沒有跟孫成一樣表現出驚奇,她骨子里不是那種乖的。 遠處的說笑聲從藩籬后傳來,外面的一切聽得見看不見,里面也是。 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聞,曖昧在這方狹小的空間流動。 逢冬的眼睫顫了顫:“我要回趟鍍城?!?/br> 然后轉過身,繼續嘗試往外翻,沒有讓他幫忙的意思,覺察到身后一道視線,后背被灼得發燙,過了一會兒,又聽見金屬摩擦的聲音,他在打煙。 四十七分的時候,逢冬依舊沒成功。 她往回走的時候,陳北炙指間的煙已經快要燒到頭。 兩人擦肩,他側頭,煙頭在地上捻滅,她在制服袖口快要錯開時轉過身。 “陳北炙,你能幫幫我嗎?” 陳北炙的表情沒什么變化,仍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行?!?/br> 胸腔的心跳猛烈起來,逢冬說:“謝謝?!?/br> 她以為陳北炙能幫她搭把手翻墻,可是他只是慢悠悠地往那邊看了一眼,露出一副這是什么鬼東西的表情,撂下倆字。 “等著?!?/br> 然后轉身往教學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