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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身寵婢 第38節

    周念儀有些驚訝,想起齊敬堂,總覺得那樣手握權柄的人哪肯輕易罷休,不想如今竟也肯低頭妥協,又佩服南枝心性堅韌,守至如今卻仍舊不肯屈服,便也不好再問下去。想起方才離去的那人,另起了話頭:“方才那人是皇后的親弟弟,陛下繼后位后封給他了一個伯爵。他身上又有武職,是陪著當今共患難的人,陛下待他自是器重。早些年頭曾成過親,只是新婚沒半年妻子便病沒了,后來也沒有再續弦?!?/br>
    見南枝看向自己,周念儀微微一笑:“你別多心,我說這些就是想讓你對京中的世家權貴有些了解,日后也好有個親近避諱。當然我也想勸你,若你真決心與他斷的干凈,也別耽誤了自己。你如今封了這樣顯貴的頭銜,卻又無家族庇佑,還是找個夫家依靠為好。別的尚且不論,方才那人到底是皇后的親弟弟,尚且能與定遠侯有幾分抗衡的余地?!?/br>
    “……我說的話你好好想想。你也不必日日閉在府中,我前些日子便聽貴婦圈里說道那新封的縣主連門都不敢出,你總要出來交際些的,京城從來就不是靠著躲便能避禍的地方……”

    兩人一邊走著一邊說著,周念儀卻忽的收了聲,原本的話卡在喉嚨間,冷冷瞧著夾道上的那人,不知方才自己說與南枝的話被他聽去了多少。

    南枝也瞧見了立在風中的齊敬堂,不想牽累周念儀,只示意她先回去。南枝也不知道他聽了多少,又是否瞧見自己與方才那封辰的見面與對話。

    想起從前這人最是霸道,當年不過是曾被五公子討要過一次,便惹得他那樣逼迫糾纏。而如今他又會對她做什么呢?會反悔嗎?

    孰料對方卻并沒有要為難的意思。

    齊敬堂似瞧出她隱約的緊張,自嘲一笑:“我只是不放心,出來瞧瞧你。也想囑咐你一句,這宮里入夜后越是安靜空曠的地方,越是去不得。你又是愛惹禍的性子……若日后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要記得?!彼秸f聲音越低沉下來。

    南枝不知怎的,聽他如此說,心口反倒悶堵起來?;鼐┮詠?,他的確沒有再為難過她,她也不曾聽過什么有關她從前的流言。想來是他有意封鎖鎮壓了一些消息。

    她不是不感念,也沒有那么恨他,她只是無法忍受一個被擺弄的人生,無法忍受一個人將她的意志、堅持、信念、過往,都要去統統驅逐的行為。她不喜歡那種屈辱。

    “侯爺的傷可都好了?”

    他珍惜于她難得的軟和,點點頭只道:“都好了?!?/br>
    “那便好。夜里風大,我便先回去了?!?/br>
    齊敬堂看著她的背影一點點模糊、縮小、趨近于無……隱約間仿佛瞧見她走到風口處打了個寒戰,而他卻只能站在原地,再也沒有資格替她添一件御寒的披風。

    ***

    自那日宮宴之后,周念儀倒常來往于縣主府,引她參了些宴會,將她介紹給一些要好的夫人。她本就聰慧練達,在她的引薦之下,南枝倒與不少夫人小姐漸漸熟絡起來,也算有了些知心交談的朋友。

    夏去秋來,轉眼已是十月,南枝也漸漸適應了這個縣主的新身份。轉眼到了萬壽節之日,百官同慶,賀陛下誕辰。這一日,皇帝會親自登臨城墻上,受百姓朝拜,請了伶人表演、彈唱,或是一場盛大的舞獅,或是一場“東風夜放花千樹”的火樹銀花。

    因著今年有北戎的使節來,因此為彰顯國威,辦的格外盛大隆重。

    這日街上異常熱鬧,百姓也有在這一日買花燈祈福的習俗。

    周念儀也邀南枝一同到街市上閑逛,街上比起往日攤販多了不少。兩人尋了處小攤,各食了一碗桂花酒釀圓子。一時又被幾盞精巧的花燈吸引,猜了幾個燈謎,贏下幾個小彩頭。

    忽而丁香驚呼一聲:

    “縣主,你看,好漂亮的燈!”

    南枝與周念儀都朝丁香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一盞樣式極為精巧的蓮花燈。底座是層層疊疊的蓮花瓣,其上卻是一只撲蝶的貍花貓。那貓兒兩只眼珠聚在一起,模樣極為專注,很是滑稽可愛。其中還燃了燭火,在夜下很是顯眼。

    那攤販見南枝等人衣著不俗,也忙吆喝道:“兩位姑娘這邊來。若喜歡這花燈,不如玩上幾局,便可不花一文錢領去?!?/br>
    南枝起了興致,拉著周念儀去瞧。那攤主便拿來一些木環道:“十文錢一次,一次十個木環。要在一次之內套中十個摩合羅,便可換得那一盞花燈。當然若不足十個,姑娘便可從這套取的摩合羅中將喜歡的一個挑走。姑娘可要玩上幾局?”

    兩人出來本就是尋熱鬧的,見那摩合羅本身也雕刻得十分討喜,便都欣然買了幾次。起初兩人都不熟練,總是一個都套不住。試過兩三次后,一次總能套住幾個,兩人都各自挑了幾個喜歡的摩合羅。待玩的盡興了,雖然看著那盞精致的花燈有些遺憾,但也都清楚自己的水平,便也不再嘗試了,繼續往前逛去。

    走了一段,見前頭人頭攢動,正圍了一圈喝彩,便也駐足觀望一二。見是一只猴兒帶瓜皮帽,腳踩輪子,手上卻能輪番拋擲著繡球,怪不得能引這樣多的人圍觀。

    南枝正踮腳看得的出神,忽聞幾聲狗吠,緊接著便聽身后傳來一聲痛呼。

    南枝轉過頭來瞧,見一人正被小狗咬住小腿,跌到了地上,手中的錢袋子也掉落下來。丁香見狀,忙往腰間一摸,頓時惱恨道:

    “縣主,是咱們的銀子!”

    那人見事情敗露,也顧不上腿上的傷了,拔腿就往外跑,卻被圍來的人群制住,送去官府去了。

    那小黑狗叼著錢袋,仰著頭沖南枝搖著尾巴,像是邀功似的。南枝認出來,正是一月多以前在宮宴上遇到那只可憐可愛的小黑狗。南枝抬眼找尋,封辰幾步走到跟前來:

    “這樣的鬧市上盜賊最多了,縣主還是小心為好?!?/br>
    南枝道了謝,又抱起小黑狗來,接過那錢袋子。又想起曾買了袋酥糖還不曾吃完,捻了幾粒喂給它。

    小黑狗得了甜頭,從南枝懷中跳出來,又跑到封辰面前仰頭吠叫幾聲,接著又轉到他身后,一口叼走了他手上的蘭花燈,又跑到南枝面前搖著尾巴。封辰氣的虛點了它幾下:“賣主求容?!?/br>
    又抬頭對南枝道:

    “是閃電要謝縣主,縣主若不嫌棄,便收下吧?!?/br>
    南枝見那小黑狗的尾巴搖的愈發起勁,一時只好接下。周念儀卻在一旁不知笑出聲來,有意打趣道:“封大將軍這般厚此薄彼?”

    打趣完又道:“若真有心意,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br>
    想著給兩人些獨處的機會,便同南枝道:“我帶著彩蘭去買一盞,你在這等等我?!闭f著便揚長而去,只留有兩人在原地。

    封辰哪怕如今已是而立之年,卻仍被周念儀打趣得有些羞窘,掩唇低咳一聲,臉也泛起不自然的紅:“我想送盞花燈給縣主,卻怕縣主不肯收,便只好借著閃電替我來張這個口,的確是我失了磊落。我是個粗人,也不會說什么好聽的話,只是那日宮中一見,便再難忘懷。今日,今日是想問一句,縣主可愿與我一試?”

    宮宴那日他以為她已嫁了人,便不敢唐突??珊髞硭蚵犃诵?,這才又覺得尚有機會,便想著今日來這街上碰碰運氣。

    喧鬧的人聲在那一瞬間如潮水般在耳畔退卻。齊敬堂提著那盞方才贏來的蓮花貓兒燈,漸漸遠離了喧鬧的人群。他甚至不敢回頭,也不敢去聽她的答案。

    有那么一瞬間妒海翻涌,他就想將南枝一把扯進懷里,遠離什么封辰,遠離這一切一切的人群,再次占為己有。

    他不是不能。然而,然而。

    人群如走馬燈一般,一波換過一波,熱鬧依舊。直至夜半,才如像燒開的沸水一般漸漸止歇。人群漸散,長街寂寥,然而齊敬堂扔提著那盞花燈,沉默的像樹。

    許久,他終于開了口:

    “她答應了嗎?”

    圓石卻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罷了?!笔撬淠囊宦晣@。

    ***

    侯府安順堂內,老夫人剛飲完杜mama喂過來的一碗藥,便劇烈咳嗽起來。她拿帕子掩住口,再挪開時帕子上已是鮮紅的血。

    杜mama紅了眼,知道她怕是要油盡燈枯,卻仍強忍著安慰道:“老夫人您別擔心,大夫都說了您這病不打緊,再喝幾副藥換好了?!?/br>
    老夫人擺擺手,已是氣若游絲:“你不必拿話誆我,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br>
    說話間外頭有丫鬟敲門,杜mama走出去再回來時手里多了卷畫軸。

    老夫人瞧見,問:“是那畫來了嗎?”

    杜mama應是,將畫軸展開給老夫人看。

    老夫人睜開渾濁的眼,將那畫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確定這畫的確傳神肖似這才放了心。她冷笑幾聲,漸漸盍上眼:“他以為封鎖了咱們安順堂的消息我就不知道了?他以為打發了那些人,南枝就真不曾在咱們侯府待過?你去,瞞著那些眼線,將這幅畫遞到宮里頭德妃手里,北戎的使團來了,她比咱們還要著急呢!”

    “他害死我的萱姐兒,我唯一的女兒,我便是要留著這口氣,讓他也嘗嘗這剖心摧肝的滋味!”

    作者有話說:

    第44章 求親

    南枝自與周念儀道別后, 回府的一路便想著封辰問的那個問題。

    自回京以來,她多少也聽說了些關于這位皇后的親弟弟的傳言。

    聽說當年東宮被囚禁,封家也受了不少的牽連, 一夜之間,大廈將頹。正是這位封家長子撐起了門庭, 后來一步步, 助東宮扭轉頹勢, 如今更是得陛下信重。眾人都言, 國舅爺年少有為, 人品貴重, 又有人言在陛下心中, 能與大都督齊敬堂比肩的, 怕也只有這位國舅爺了。

    南枝回想這幾次的接觸,與其相處起來很舒服,并沒有什么不妥。宮宴那日, 周念儀的話她多少也聽進了心里, 如果真要找一個依靠,封辰想來是極合適的。

    只是也只是合適,好像從沒有多余的激動和波瀾,又或許只是尚不熟稔……南枝想著想著便覺心亂如麻,索性止了思緒。

    馬車停在縣主府前,南枝剛下了車, 便有守門的仆役上前來, 遞給她一盞花燈, 南枝低頭一瞧, 竟正是她與周念儀欲贏下來的那盞貍貓撲蝶燈。

    “縣主, 方才有一老者來, 自稱是套摩合羅的攤主,又說見縣主您和另一位姑娘很是中意這盞燈,又正好并沒有人贏去,便打聽了,特意送過來?!?/br>
    南枝接過那盞燈來,暗夜下燈火澄明,映得那燈上的一筆一墨,盡皆栩栩如生,只是她卻不信這副說辭,那攤販想必就是以此燈來吸引游人,去投擲那摩合羅,又怎舍得輕易相送。

    想起街巷中,她無意瞥見的那抹身影,眸色黯然幾分,又將那燈盞遞回給仆役道:“你將這盞燈送還到定遠侯府上,并幫我帶一句話?!?/br>
    ***

    夜深如潑墨,齊敬堂走在侯府的庭院中,凋零的金桂鋪了滿地,只是夜色下仍顯黯淡。

    圓石正同齊敬堂稟著安順堂里的事,此時有小廝趕上來,齊敬堂瞧見他手上提著的那盞燈,腳步一頓。

    那小廝走到前,行了一禮道:“侯爺,方才嘉寧縣主府派了人來,說要將這燈歸還給侯爺,還說縣主讓他給侯爺帶句話?!?/br>
    齊敬堂并不接那盞燈,神情有些晦暗,只問道:“什么話?”

    “縣主說:‘侯爺當初說的不逼迫,可包括婚嫁由己,絕不干涉?’”

    庭院中驀地凝寂起來,忽而又是一陣夜風,吹起干癟的桂花來,像一場轉瞬即逝的雨。

    許久未曾聽到回答,仆役覺察出不對勁來,正進退兩難間,卻聞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在夜中顯得微不可聞。

    “自然?!?/br>
    ***

    次日午后,日光明盛,德妃親自捧著一盅甜湯,急急往乾清宮趕來,待到了近前,反倒慢下步子,稍理了理妝容。只是才欲上前,卻有小太監攔道:“娘娘,陛下政務繁忙,說了不讓人打攪,您這替陛下做的膳食,不如奴才一會兒轉交進去,您也好輕松些?!?/br>
    天并不熱,德妃卻急出了一身的汗,說:“公公且行個方便,我進去端盞甜湯,一會兒便走,想來陛下不會怪罪?!?/br>
    說著要給那小太監塞賞錢,小太監忙擺擺手,垂下頭來嘆了口氣,德妃便明白了,這哪里是政務繁忙,不讓人打擾,分明是不想讓她打擾,可眼見著自己的女兒便要被送去和親,她如何能不急。

    待回了自己宮里,德妃便氣惱地猛地將手中的甜湯摜到地上,糖水灑了一地,濕淋淋的,貼身伺候的侍女忙在一旁安慰:“娘娘別著急,總有辦法,不如咱們去求求皇后娘娘,讓她幫忙在陛下跟前周旋,未必沒有轉圜的余地?!?/br>
    “皇后也有女兒,不過比寶珠小上幾歲才尚且能躲了這禍事,她如今怎么可能為了我而往陛下跟前湊!”

    兩人正說著,此時寶珠公主從門外跑進來,扯住德妃的袖子:“母妃,母妃我聽說父王要把我嫁去北戎和親,此事可是真的?我不去!一定是假的,父皇怎會這般狠心,怎會就這般不要我了!”

    德妃見女兒竟然得知了消息,忙質問身邊的婢女:“你們怎么做的事?不是說了瞞著公主嗎!”

    待訓斥完也知此時再說這些無用,又忙變著說辭去哄女兒。

    正在此時,有宮女進來稟道:“娘娘,定遠侯老夫人給您遞來了個物件,說是……”

    “都什么時候了!還管什么定遠侯府,忠遠侯府,還不滾出去!”

    見德妃發火,那宮女嚇了一跳,卻還是囁嚅著將后面的話說完:“那遞物件的人說,娘娘見了此物,或許可解眼前困厄?!?/br>
    德妃聞聽此言,倒是稍稍冷靜了些,命人將物件遞上來,打開竟是一幅畫。

    畫中的女子容色絕美,清麗出塵,只是德妃卻一時認不出這是誰,只覺得有幾分熟悉,一旁的寶珠公主瞧見了,卻道:“嘉寧縣主?”

    “她送嘉寧縣主的畫來干什么,都什么時候了,母妃,你快替珠兒想想辦法!”

    經女兒這一提醒,德妃這才漸漸想了起來嘉寧縣主是誰,又將畫中的人兒上下打量,拿著畫軸的手也漸漸收緊。

    ***

    十月二十五這日,皇帝擺了宴席,招待北戎的使節索羅小王子,也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商討與北戎合作攻打韃靼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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