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長夜未明 第220節
沈青梧迷茫。 沈青梧答:“我當初強迫你下的蠱,鬧的你生死兩重天,折騰了你很久。我雖然笨一些,但我并不傻,我當然看得出你吃盡了苦頭。而今你說你沒有其他事了,可以回去見帝姬了,那不正應該來解蠱嗎?” 張行簡:“你解蠱,是為了離開我嗎?” 沈青梧怔忡。 她道:“你怎么會這么想?” 他攏著眉,眉目間有些煩燥。這種情緒很少出現在他身上,他此時拼命壓制,仍露出些痕跡。 張行簡輕聲:“同心蠱要求你我在一定距離內,不能分開彼此太久。你以前根本無所謂,如今你突然在意,你要我怎么想——你是否要離開我?” 他眼中有困惑,有惶恐,有迷惘。 他喃聲:“我哪里做的不好? “你不是說與我試一試嗎? “難道是因為我讓你選生辰,你想起當年的事,又不高興了?難道是因為我讓你跟陌生人說話,你覺得我強迫你,你很不滿?難道……” 他一下子舉出好多例子。 沈青梧怔忡。 她知道自己一向心粗,也知道張行簡一向心細??墒撬恢?,張行簡記住了這么多她已經忘記的瞬間。 他不停地審視她,觀察她,反復琢磨她……他都快要病態了吧? 世人總是罵她瘋子。 可是張行簡這一面……是否也帶著“執”呢? 她明明說了那么多次,他依然不能心安。 天龍十九年的秋夜雨,曾折磨她許多年,而在許多年后,開始不停地折磨張行簡,是么? 沈青梧恍恍惚惚地想:他愛我。 -- 他喜愛我。 熱愛我。 狂愛我。 他對我有口頭上沒有敢說出來的占有欲。 沈青梧在此時此刻,徹底相信了他——他沒有騙她,他真的喜歡她喜歡瘋了。 -- 張行簡扣著她的手,輕聲哀求:“梧桐,你說句話?!?/br> 沈青梧沉默著,微微笑起來。 她的眼睛明亮萬分,她仰起頭看他。樹梢下,風起如潮,落花若雨。發絲吹拂女子的面頰,這讓她身上有一種少見的柔軟的美。 可雖然她這樣好看,眼睛這樣亮,張行簡仍想得到一個答案—— 張行簡輕聲:“梧桐,我們走吧?不要解蠱了好不好?” 沈青梧:“不?!?/br> 她仰望著他:“我不可能隨時在你身邊,你會痛的?!?/br> 張行簡:“我甘愿忍受這種痛?!?/br> 沈青梧:“可我不甘愿?!?/br> 站在門口等著他們商量的苗疆小娘子不耐煩大喊:“喂,沈娘子,張郎君,你們商量好沒——要不要解蠱???” 張行簡方扭過臉要拒絕,沈青梧就從后捂住他的嘴。他有預感,手腕一翻來撥開她,沈青梧纏上去。他知道自己打不過她,退后便要走。而沈青梧緊追不放,扣住他手腕。 張行簡厲聲:“我不需要解蠱?!?/br> 沈青梧固執:“你需要?!?/br> 張行簡:“我……” 他袖中寒光閃閃,眼見要動刀槍。沈青梧不愿與他動刀槍,又不想花費太多力氣收拾。她如今還吃著藥,不想用內力。 沈青梧干脆利落,手刀劈在他頸側,將他劈暈過去,抱住了暈倒的郎君。 不遠處的苗疆小娘子一家人快看呆了。 沈青梧低頭,對懷中郎君道:“張月鹿,你看我表現?!?/br> 她抬頭,對那家人高聲:“我們可以解蠱!” -- 張行簡醒來時,塵埃落定,被告知,“同心蠱”已解。 他心中不安,急急出屋子。他在木屋前見到了背對自己的沈青梧,沈青梧沒有離開,他心情大為放松。 張行簡:“梧桐——” 他奔過去。 沈青梧轉身。 張行簡抓住她手,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他又忍不住來抱她,聞她身上可有血腥味——苗疆小娘子說,要放血。 張行簡蹙眉:“痛不痛?哪里不適嗎?都怪你——” 沈青梧彎眸,任由他抱。 旁邊傳來咳嗽聲。 長林聲音尷尬拖長:“郎君,我在這里——你是看不到我嗎?” 張行簡抱著沈青梧,抬頭看他一眼。 長林覺得,脾氣這么好的郎君,在這一刻,似乎想殺了他。 長林:“……” 長林心想:郎君變了。郎君以前就是喜歡沈青梧,也沒有喜歡成這樣子——郎君眼里已經看不到自己了。 長林失落間,還是沈青梧開口:“張月鹿,他找你有事。你們談吧?!?/br> 沈青梧強行推開張行簡,遠遠走開。長林心中贊嘆沈青梧終于懂事了,卻見張行簡又不冷不熱地剜了他一眼。 長林:“……” -- 張行簡思考:長林好像確實有點礙眼啊。 -- 礙眼的人,當然有礙眼的道理。 長林從東京包圍圈中拼殺出來,躲開追兵,千里迢迢受傷無數,就為了將最新消息傳遞給郎君—— “咱們所有的傳消息的酒莊茶莊當鋪都被封了!就是博帥干的!他太了解張家產業分布了,他和沈家合作,沈家完全淪為了他的走狗——真不知道沈家怎么想的!” 張行簡淡然:“正常?!?/br> 沈家吃虧這么多年,當然要找一條新出路。 可是,博容絕不可能給沈家出路。 博容只會摧毀一切。 長林悶悶道:“反正,一切都亂了套。東京現在太危險了,成了沈家的一言堂——其實是博容的一言堂。那些大臣啊兵馬啊,全被分開關押,東京連點兵都拿不出來,就被沈家鎮壓了。 “沈家連隴右軍都調動了……” 張行簡頷首:“私用虎符,看來想死了?!?/br> 長林:“都什么時候了,郎君你還開玩笑。郎君,你說,博帥要做什么?” 張行簡輕輕闔目。 張行簡道:“我若是他,我便會——” -- 身在益州的李令歌,收到了一封要傳位于她的圣旨。 這道圣旨,傳遍天下,很快就會到達苗疆—— 李明書要讓位于李令歌,要李令歌進京登基,接旨。 收到圣旨的李令歌一手搭在太陽xue上,一手輕輕地扣著桌案。 她笑出聲。 她站起來時,眼睛中瘋狂的蔓草一樣的野心被熊熊點燃:這是機會啊。 哪怕是一個“請君入甕”的局,只要她成功,她就是贏家! 輸了五馬分尸,贏了坐擁天下。 她是瘋子,她就是要入局,試一試敵人鋒芒—— 老師,你想贏我嗎?那就殺了我。 老師,你若輸給我呢?那就由我為所欲為了。 -- 夜里,苗疆之地,并不受中原之困。 年輕的兒女們踏水而歌,他們邀請張行簡一起,張行簡溫和婉拒。 他在水邊找到一個人無聊地打著水花的沈青梧。 沈青梧自得其樂,一人玩得高興。他過來坐在濕漉的草地上,她只回頭看他一眼,仍扔著石子玩。 張行簡若有所思:“梧桐,你的藥吃得如何了?” 沈青梧漫不經心:“治內傷的藥嗎,我一直吃著啊。你不是每天都監督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