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長夜未明 第198節
她看張行簡一眼。 不知道這一眼是什么樣的神情,張行簡目光微晃,有一瞬間的心軟。 他傾身過來摟住她肩,輕聲:“好了好了,今夜說不出口,我們就不說了。你不必太勉強自己?!?/br> 沈青梧被他抱在懷里,她抬手,輕輕摟住他脖頸。 她覺得他真好。 比她想象的還要好。 然而沈青梧才在心中感動,就聽到張月鹿說:“今日說不出口,就明日吧。今年說不出口,就明年吧?!?/br> 明日? 明年? 沈青梧:“……” 她收起自己的感動,面無表情抬頭看他:“我必須道歉,是么?” 張行簡頷首。 沈青梧臉沉下。 -- 沈青梧被張行簡請出了客房。 子夜已過,還清醒著的,客棧中大約只有他們兩個了。 張行簡客氣極了:“在你道歉前,我都不會原諒你。這本是應該的——你都不道歉,我怎么原諒? “不必試圖和我搭話,不必試圖瓦解我的心,不必試圖用歪門邪道誘惑我。這都沒什么用。 “我狠起來,你是知道的?!?/br> 張行簡:“三個字?!?/br> 他在她面前關上了門:“我等著你?!?/br> -- 沈青梧忿忿轉身,寒著臉回房。 她心想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不說,他能怎樣? 不過是仗著別人的喜歡,作威作?!?/br> 她心里罵了一通,腳步停下來:等等,仗著別人的喜歡? 誰喜歡? 她很喜歡他嗎? 沈青梧陷入深思。 -- 次日天亮,一晚上沒睡好的沈青梧,在驛站客棧一樓遇到了同樣沒睡好的張行簡。 她抱著臂坐在桌前,如思考人生大事,面容十分沉靜。 張行簡入座,叫了早膳。 沈青梧盯著他。 也許是她看的時間太久,目光太熱烈,他不得不抬頭,跟她打聲招呼:“早?!?/br> 沈青梧滿意了。 小二端上早膳,沈青梧咬一口rou包子,心中想:似乎不道歉,也影響不到什么嘛。 張行簡照樣會和她說話,照樣會在她的逼迫下回答她的問題,照樣會露出笑。 和以前也沒有多大區別! 頂多是不怎么逗她,不怎么突然對她笑,不怎么挨著她,不怎么偷看她,不怎么為她著想,絕不給她開門,絕不讓她上床…… 和以前也沒有多大區別! 沈青梧可以忍。 -- 沈青梧很快忍不了了。 并非是她色心作祟,忍耐不了孤夜獨眠的苦,而是他們在三日后的下雨日,敲了張行簡他那位老師的門,前去拜訪。 他老師倒沒什么煩人的。 煩人的是,他老師家的寶貝女兒,看張行簡一眼,就讓沈青梧生起了危機感。 -- 雨水潺潺,沈青梧戴著蓑笠,跟在張行簡身后。 他們剛在大堂見過那位老師與老師的女兒,嬌滴滴的女兒美,一眼又一眼的眼波飛。這些都讓沈青梧心中黏黏噠噠,十分不適。 雨水如溪,柳綠桃紅,園林古道蜿蜒漫長。 踩著雨后濕滑的青石磚,沈青梧:“喂?!?/br> 前面那位郎君當然如往日一樣,當做聽不到她的話。 沈青梧拽住他,將他拖得和自己并排走。 年紀大的管事還在前方引路,并不知道后面的沈青梧,已經把不情不愿的張家三郎拖住了。 沈青梧:“我們離開這里吧,你老師不是好幾個,我們換一個?!?/br> 張行簡被她拉著,半邊袖子被雨淋濕,睫毛被雨水打得清亮銀燦:“老師哪有換來換去的,你胡說什么——為什么離開?” 他以為她是發覺什么他沒發現的隱患。 結果沈青梧說:“她想上你?!?/br> 張行簡一怔。 他這次倒沒裝不懂,沒和她打啞謎,他被她的話說得一愣一愣的,憋半天,還是被她的可愛逗得忍俊不禁。 張行簡:“粗俗?!?/br> 沈青梧改口:“她想愛你?!?/br> 張行簡彎眸,去看天外雨。 第94章 煙雨連天。 管事說著話:“這邊是老爺為兩位安排的客房……” 管事回頭,愕然發現身后已經沒人了。 在管事沒注意的時候,沈青梧與張行簡站在一處廊角下躲雨、說話。 沈青梧摘了蓑笠,煩惱地跟張行簡提他那老師女兒的問題。 沈青梧:“縱使你說你不原諒我,但你也是我的人?!?/br> 青翠欲滴的叢樹后,張行簡手扶著下巴,若有所思地望著一線連一線的雨絲。 他聽著耳邊沈青梧的話,一瞬間生起一種念頭:沈青梧不肯向他低頭,不夠喜歡他,如果多一個第三者的刺激,她會不會生起些緊迫感,會不會更在意他,為他收起她那一身時而會傷到他的刺? 沈青梧:“張月鹿,我在和你說話!你有沒有聽?” 張行簡回頭,目光隔著煙雨茫茫,他眼中也漂浮著一些看不甚清的霧氣。 他笑容淺些:“吃醋嗎?” 沈青梧一愣。 沈青梧咬牙:“怎可能?!?/br> 張行簡:“覺得我會被搶走?因為你自己不夠愛我,怕有人出現來愛我?” 沈青梧嗤一聲。 張行簡不動聲色:“既然都不是,沈二娘子怕什么?!?/br> 沈青梧:“我怕你守不住分寸?!?/br> 張行簡微笑:“我豈會守不住分寸?” 沈青梧沉默下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實話—— 他的前未婚妻沈青葉,是個病西施。 東京女兒嬌妍者眾多,不下于他老師的女兒。 沈青梧在認識張行簡后,短短回過兩次東京。每一次,她都從旁人口中,聽到很多年輕娘子們對張行簡的傾慕、對沈青葉的嫉妒。 而就是這般情形下,沈青梧從未聽過張三郎的風流史。 在那一眾放浪形骸、醉生夢死的貴族郎君中,張月鹿的清白自持、潔身自好,才讓他不愧被人戲稱為“月亮”。 能做到這點,除了有張家二娘子張文璧對這位弟弟的嚴格監督,難道沒有張行簡本身的原因嗎? 他對于這種分寸的把握,從來都很好。 就好像以前……他不想讓她誤會,便不給她一絲機會。他想讓她誤會,就給她一些余地。 可惡。 為什么沈青梧明明知道,卻依然為此煩躁? 張行簡透過雨簾,觀察著沈青梧。 張行簡問:“難道你怕姜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