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長夜未明 第168節
她心想楊肅說得對。 帶著一個招蜂引蝶的郎君趕路,確實很麻煩。 她和楊肅沒有暴露蹤跡,張行簡卻暴露了。 她心中警惕:明夜……會不會是一個陷阱呢? 等著她和楊肅自跳火坑的陷阱? 但是,轉念一想,即使是陷阱,只要能阻攔大夫們進東京的時間,她和楊肅都不虧。 那么,必須解決張行簡。 沈青梧問這大夫:“有沒有蒙汗藥?” 大夫:“……” 沈青梧以為他沒聽懂:“就是將人迷暈放倒、保證一晚上睡得死沉的藥?!?/br> 大夫臉漲紅:“你什么意思?你是誰?為什么要這種藥?我是正經大夫,我不會開這種幫人作惡的藥的!” 沈青梧抵在他脖頸上的匕首向前遞了遞。 大夫臉色幾變。 大夫咬牙切齒,壓低聲音:“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你真是、真是……你這么輕的年紀,不學點兒好,學什么紅杏出墻?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要這種藥的目的嗎——你是想迷暈你夫君,和那賬房先生雙宿雙飛。 “我是不會幫著你和那小白臉作惡,欺負你夫君的!” 沈青梧眉目動也不動。 她腦子轉了一下彎。 她無法編出更細致的謊言細節,只能簡單否認:“我的迷藥不是用在我夫君身上的。我沒有欺負我夫君?!?/br> 她的解釋,聽在大夫耳中,有了其他意思。 大夫臉色青青白白,一言難盡地看著她:“……你難道要用在那小白臉賬房先生身上?” 沈青梧想了想,不知自己該回答“是”,還是“不是”。 大夫扼腕,更迷惘:“你們玩得好花呀……” 背著夫君亂搞還不夠,要玩點兒更刺激的? 這大夫沒好氣地揮開沈青梧的匕首,態度堅定:“我早說了,我是正經大夫,我們醫館上上下下,都不賣你說的迷藥!我們要是賣這種東西,會被官府查封?!?/br> 沈青梧:“總有暗道兒吧?” 沈青梧淡聲:“明面上不賣,私下總會賣。有生意豈會不做?” 她對大夫一笑,露齒威脅:“不賣給我,我去官衙揭穿你們暗地里的買賣!” 大夫沉默許久。 大夫半晌扭捏道:“迷藥是真沒有,我出門得倉促,身上沒有那種東西……但是,我有一小包‘多情種’,你要不要?” 沈青梧沒聽懂,皺眉。 大夫沒好氣:“夫人和你那賬房先生,不就想玩點兒刺激的嗎?這包藥難道不夠?” 大夫:“你這樣怎么對得起你夫君!丟人!” 沈青梧聽到外面張行簡輕柔的聲音:“大夫,您還沒教會我們家夫人如何煎藥嗎?” 他含笑:“怎么連門都關著呢?” 沈青梧一緊張,連忙從大夫手中搶過那一小包藥,也來不及問所謂的“多情種”具體藥效,如何服用。她慌亂地給大夫懷中塞了一耳墜當做酬金,威脅這大夫不要亂說話。 種種表現,在大夫眼中,都是夫人聽到賬房先生在外、便情難自禁的證據。 大夫臉黑。 灶房門打開,張行簡溫潤面容出現在前,楊肅心不在焉在后。 張行簡將沈青梧上下打量一番,笑問:“你耳墜怎么少了一只?” 沈青梧:“……” 她被他嚇得后背僵硬,毛發奮張,懷疑這人是如何盯著自己……她冷漠反問:“什么耳墜?不知道?!?/br> 張行簡溫和笑一下:“可能是夫人忙活的時候不小心弄丟了吧。沒關系?!?/br> 大夫看他倆卿卿我我,沒好氣地從兩人中間穿過:“讓讓?!?/br> 大夫走到心事重重的楊肅身邊,楊肅對他露齒揚笑,打一聲招呼。 大夫頓時對這位郎君的不積極進取,恨鐵不成鋼。 為何天下有郎君遲鈍至此? 大夫不好明說你家夫人想爬墻之類的話,大夫拍拍楊肅的肩,心情沉重:“郎君你……好自為之吧。 “以后再看病,若是碰到我和我爹,我們給你打八折?!?/br> 楊肅雖然不明白為什么,雖然覺得日后不一定能見到,但是自己被人喜歡,他很高興:“多謝多謝?!?/br> 大夫深深嘆口氣。 張行簡在后挑眉,輕輕笑。 -- 沈青梧努力找時間,和楊肅私下聊了自己懷疑城外石橋有詐的可能。 楊肅與她想法相同:面對陽謀,依然得硬闖。 楊肅囑咐她:“你瞞好張三郎,我等你兩個時辰?!?/br> 沈青梧:“嗯?!?/br> 她心中早已算好——出城的這段路,張行簡身上的“同心蠱”不會發作。若是他認為她背叛,天亮時,她與楊肅順利的話,定會逃遠,那時候,距離足夠遠了,張行簡身上的蠱才會發作。 他不是有苗疆小娘子嗎? 他怎么都死不了。 第二日,沈青梧和楊肅對夜里會發生的事,都在腦中排練無數。 下午時,刮起小風,天色灰蒙。 樹葉簌簌搖落,如蝶翼飛揚。 坐在院中喝茶的張行簡仰頭看眼臉色,溫聲:“夜里說不定會變天,有雨?!?/br> 他向同坐在石桌前的沈青梧和楊肅看一眼。 楊肅一緊張,悶了一口茶。 楊肅被嗆得咳嗽半天:“你看我做什么?我夜里又不出門!” 楊肅向沈青梧使眼色。 沈青梧淡定:“就是。你為什么看楊肅和我?你什么意思?” 張行簡默一下。 張行簡微笑:“我是怕夜里打雷……” 那二人怔一下,面面相覷。 張行簡開玩笑:“沈二娘子不會再讓楊郎君半夜來找在下吧?” 楊肅干笑一聲:“我當然不去了!阿無要我去,我也不去?!?/br> 楊肅很快受不了三人對坐的氣氛。 他覺得尷尬,更覺得張行簡句句試探。 壺里茶喝凈了,他端起壺說去重新斟茶。 一會兒,沈青梧來灶房找他。 楊肅說:“他在試探我們,你聽出了嗎?” 沈青梧:“你不必這么心虛。他也沒有到那么妖魔的程度……他說話就那個調調,你習慣就好?!?/br> 楊肅:“我不用習慣了,我馬上就要走了?!?/br> 沈青梧:“也是?!?/br> 但是楊肅說什么也不肯出去和張行簡坐著喝茶了,楊肅不明白一壺茶有什么好喝的。沈青梧自己端著茶出去。 楊肅從灶房門縫偷看,張行簡倒是挺有興致的。 -- 沈青梧陪張行簡在院中喝茶喝了一下午,楊肅不適應,她倒覺得還好。 張行簡此人,行事向來有分寸,根本不會像楊肅想象的那樣,時時提不恰當的話題。 他愛喝茶,沈青梧不愛,他也并不勉強沈青梧嘗試。 沈青梧坐了一下午,說是喝茶,倒是吃了一下午甜糕。張行簡很有興致嘗試,二人互相推薦一番,再就著茶水解膩。 沈青梧吃一口過甜的云糕,甜得嗓子悶住。她連忙灌一杯茶,喝完后,見張行簡一手托腮,另一手抵在石桌上,他笑著看她喝茶。 沈青梧低頭,看自己牛飲一杯的速度,看自己茶杯上沾到的糕點殘渣。 她的囫圇吞棗,與他的優雅端正全然不同——他吃一塊糕點的時間,她已經吃完了三四個。 沈青梧放下杯子,盯著他:“我就是這么喝茶的?!?/br> 張行簡挑眉,是一個疑問表情。 沈青梧:“你有什么意見嗎?” 張行簡:“我沒有意見啊?!?/br> 沈青梧不死心:“你不覺得我喝茶方式,和你不一樣嗎?” 張行簡頷首:“確實不同?!?/br> 沈青梧:“那你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