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長夜未明 第167節
她心中有些亂,大腦有些空白。 在這片空白中,她努力思考,撿些關鍵問題:“我們不管張月鹿了嗎?拋棄他嗎?” 楊肅:“……難道帶著一個文弱書生渡河,去見帝姬?帝姬見到他,這兩人會不會開殺,戰局會不會更復雜,我就不提了……我只是說,張三郎不適合跟著我們?!?/br> 沈青梧:“但是我們怎么瞞過他行事?他一直跟著我?!?/br> 楊肅發怔。 這確實很麻煩。 這幾日,都靠沈青梧陪伴,楊肅才能出門踩點。若是沈青梧不在,張行簡必然發覺他們的動靜。若是計劃打亂,回不到益州,就糟了。 楊肅:“打暈他?!?/br> 沈青梧快速:“不行?!?/br> 楊肅疑問看她。 沈青梧腦子亂糟糟,她勉強給出一個答案:“我把他擄出東京,他在東京還幫過我,我不能恩將仇報?!?/br> 楊肅:“……” 楊肅心想你我與他站在對立面,談什么恩將仇報? 但是楊肅看出沈麗嘉青梧的心軟了。 他問沈青梧:“你和不和我走?” 沈青梧:“我自然和你走?!?/br> 楊肅又問:“你棄不棄張行簡?” 這一次,她猶豫了一下。 她慢慢答:“……棄?!?/br> 楊肅放下心,松口氣。 楊肅說:“我明白了。那么這樣吧——你找法子,明晚拖住他,我先去橋邊砍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不要讓張三郎發現我明晚不在。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在橋邊等你,你和我匯合,來幫我一同殺敵砍橋,救下那些被官府要挾逼著去東京的大夫?!?/br> 沈青梧:“然后呢?” 楊肅莫名其妙:“沒有然后。我們得罪大周,逃命就是?!?/br> 沈青梧又問:“你要我攔住張月鹿,騙住張月鹿,讓張月鹿發現不了你不在……” 楊肅點頭:“對。我總懷疑他有什么手段,可以聯系到他的人手?!?/br> 沈青梧:“……我怎么攔他?” 按楊肅的意思,把人打暈是最好的法子。 反正要拋棄人家了,何必婆婆mama? 但是……楊肅說:“你覺得呢?” 沈青梧沉默不語。 她慢慢說:“你我的計劃是執行不了的,楊肅,我們根本騙不過張月鹿。你不知道他有多聰明,他腦子有多好——” 楊肅輕聲:“但是你在這里?!?/br> ……你是他的軟肋。 沈青梧道:“我不會騙人,我不喜歡他算計的手段,我不喜歡用我厭惡的手段去對付他。我騙不過他的?!?/br> 楊肅心中生悲。 他聽到這里,幾乎以為沈青梧拒絕,幾乎以為沈青梧要為了情愛,放棄大業。 但是沈青梧輕聲:“可是我也想算計月亮一次。 “楊肅,我不能聽你的安排。我才是你的上峰。 “我會配合你的計劃,幫你攔住張月鹿,去算計他一次……可如果他奔我而來,他依然相信我選擇我,那么……” 她混亂的大腦,在一點點理清頭緒。 她目光明灼粲然,站起身: “如果月亮奔我而來,我想試一試?!?/br> 楊肅茫然:“試什么?” 沈青梧沒有再回答他。 試著走出孤城。 試著去相信情相信愛。 試著去接受張月鹿。 情愛如戰場,張行簡若有勇氣下一子,沈青梧必跟隨。 這一次,必是不死不休,莫想逃跑。 第83章 沈青梧不愿打暈張行簡。 她不想弄傷他。 楊肅把難題交給她,而她除了打暈張行簡,竟也想不出更合適的法子——楊肅要她拖住張行簡,實在太為難她。 她何曾有過必須拖住誰的經驗? 況且,她不認為自己有能力瞞住張行簡什么。 思來想去,沈青梧想,張月鹿要是睡過去就好了。一覺睡到天亮,自己和楊肅早已完成任務,遠走天涯。 劈暈他?還是點睡xue? 緊張之下,她能成功嗎? 正在這個當頭,他們租的院子,來了一位客人——先前“明善堂”那位嘮叨的大夫。 三人皆有些驚訝,沒料到大夫會找上門。 大夫進門,將一包藥沒好氣地給楊肅:“今天這位郎君走得匆匆忙忙,少拿了一包藥,我只好一路打聽,問路問過來了。夫人你要養傷,吃藥可得遵醫囑,分量不能減了!” 沈青梧和楊肅在此時沉默,二人皆有些緊張。 沈青梧責備看楊肅:怎么能忘拿一味藥? 楊肅心想:不會有人跟蹤自己吧?他和沈青梧的計劃不會被暴露吧? 張行簡見他二人一直不語,眸子微閃,自己笑著招呼大夫進屋。 待沈青梧調整好情緒,跨門檻跟進屋中,正聽到大夫嘆氣連連:“下次再遇上這種事,得你們自己cao心了。明天我就要跟我爹走咯,我們去東京,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 沈青梧對上張行簡眼睛。 張行簡不知是隨意,還是刻意,他噙著笑:“奇怪,少爺特意出門買藥,怎么還會忘拿?夫人要不要去問問少爺,給你買的零嘴兒,有沒有忘了拿?” 沈青梧一聽這話就心虛。 門口的楊肅剛想進門,重新把腳挪了出去。 沈青梧從余光看到楊肅手在腰間按了按,這個習慣,是習武人拔刀的架勢。 她立即:“大夫!” 中年大夫被嚇了一跳,抬頭迷惘看來。 沈青梧:“大夫,張月鹿不會煎藥,我帶你去灶房,你教教我怎么煎藥?!?/br> 她不由分說地上前,將一臉迷茫的大夫拖走。出門后,她向墻根站著的楊肅望一眼,示意他冷靜,不要撞到張行簡手里。 屋內,張行簡垂下眼。 他笑一笑,抬袖落座,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獨飲。 夫人和少爺有小秘密,他這個賬房先生,當然不好過問了。 -- 沈青梧推著大夫進了灶房,警惕地關上門。 大夫當真以為這奇怪的主仆三人要請教自己如何煎藥。 張行簡方才在這里照看爐子,藥汁汩汩,整個灶房都泛著一股苦味。大夫探頭看藥爐,一把冰涼的匕首橫在了他脖頸。 大夫:“……?” 沈青梧轉過來,讓大夫看到威脅他的人,是這家夫人。 這位夫人之前看病時穿戴得嬌妍如三月桃花,在自己家中卻一身江湖高手的打扮。匕首握在她手中,抵在大夫脖子上,確實比什么手帕更加合適。 大夫震驚:“你哪來的匕首?我和你什么仇怨,你要殺我?!” 沈青梧:“沒有要殺你?!?/br> 她只是用刀用劍威脅人。 她說:“匕首是我防身用的。我不殺你,我是有問題問你?!?/br> 大夫郁悶:“你問?!?/br> 沈青梧:“我們才借住幾日,你怎么找來的?” 大夫當然早在張行簡多加一倍錢的時候,便知道這主仆三人有點奇怪了。 大夫不想多事,便將自己如何發現楊肅少拿一份藥、在外如何跟人打聽…… 大夫咳嗽:“夫人和少爺倒都是低調的人。但你們家那位賬房先生……咳咳,他在街上走過那么一遭,城中的懷春娘子們便都知道了?!?/br> 沈青梧臉上的表情一點點轉為茫然。 大夫提醒她:“在下只是在街上攤販鋪上問了問,起碼有十幾個年輕娘子搶著回答。他們東拼西湊,在下當然找過來了?!?/br> 沈青梧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