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夫君是當朝首輔 第85節
“難怪——”容衍落筆,飛速道:“你曾與我說那可贊臨死前突然發狂,武力大增,定是幕后之人控制蠱蟲為之,他與韓松早在多年之前就已被植入長生蠱,為的就是等待某個時機發作?!?/br> “這條線埋得好深啊……”容衍呼吸微微急促,眼底的墨色在一瞬間冷冽成冰。 草灰蛇線,伏脈千里,一切都是蓄意為之。 只是沒料到,發狂的那可贊竟被寧長風殺死,韓松則索性自焚了。 寧長風點頭:“長生蠱之間也有等級之分,低等級的便如那可贊一般形如喪尸,毫無神智;高等級的則會慢慢蠶食人心脈腦髓,直到完全控制宿主,若這個過程被打斷,蠱蟲便會開啟自我保護凝成晶核,以等待下一次寄生的機會?!?/br>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寧長風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制造蠱蟲的人與前世制造喪尸病毒的人定然是同一批,說不定就是實驗基地某個喪心病狂的科學家。 既然他能魂穿,沒道理別人不能。 禍禍了一個世界不夠,竟然還敢追過來禍禍第二個世界…… 寧長風目光沉肅,用不容拒絕的語氣道:“去南越一趟,我要看看這個大祭司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 第80章 才下了朝,景泰藍心情郁郁地往回走。 他低著頭,朝靴有一搭沒一搭地踢著御花園里的小石子,便沒注意到身后的內監總管已噤了聲,一道高大的身影罩住他。 抬頭就見寧長風站在勤政殿門口,像是專門等他下朝。 寧長風雖已封侯,但朝中對他是否應授他實職仍抱有極大的爭議,因此他俸祿照領,朝會卻是不必去的。不比容衍每日寅時便起,卯時上朝,朝會后還要去文淵閣坐上一兩個時辰處理朝務,忙忙碌碌不得清閑。 他則自在多了。 讓他統兵打仗尚可,朝中爭權奪勢、爾虞我詐那一套寧長風實在提不起絲毫興趣,因此巴不得賦閑越久越好。 見到他景泰藍眼睛一亮,當即就要撒丫子撲過去,腳尖卻在地上磨了磨,硬生生忍住了,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走近,小臉表情端莊,頗有幼帝風儀。 君臣有別,他不再是鹿鳴山上瘋跑撒嬌、隨心所欲的野孩子了。 不能讓寧長風落人話柄。 看著他挺唬人的樣子,寧長風暗自發笑,面上卻一點不露,規規矩矩行了臣禮,邀他去家中赴宴。 景泰藍哪有不應的道理,板著小臉行至宮外上了馬車。 待車簾一放下,他立即抱住寧長風的脖子蹭了蹭,軟軟喊他阿爹。 “誰給你氣受了,小嘴上都能掛油壺了?!睂庨L風捏了捏他撅起的小嘴,調侃道。 景泰藍如今事務繁多,他也已有多日未見到,的確想念。 提起此事,景泰藍更懊惱了。 原是因為戚芷。 收服羌州之戰中,除寧長風之外,戚芷及時增援青川城,在此后的追擊戰中更是經驗老到、戰績顯赫,景泰藍召她入京,本意是想冰釋前嫌,替她正名。 豈料朝中老臣紛紛反對,言若留戚芷在京便卸甲交兵,恢復女子身份,否則陰陽顛倒,錯亂綱常,朝廷失威信也。 戚芷自是不肯,當朝呈上兵符,道愿一生長駐塞北,老死邊疆,直至黃沙埋身,此心不回。 景泰藍當朝發了好大的火,要廢除北昭這一國律,被眾臣子攔的攔,勸的勸,最后不了了之。 說到底就是欺他年幼。 景泰藍垂著腦袋,心情低落:“阿爹,我是不是很沒用?” 寧長風將他抱到大腿上坐著,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你怎會有這種想法。自古以來法理難廢,莫說是你,便是開國大帝來了,國律也不是說廢就能廢的?!?/br>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br> “可是——”景泰藍抬頭,神情倔強:“我不明白他們為何這樣?” 只是因為女子或哥兒的身份,便注定要被剝奪機會,條條路都堵死么? 寧長風摸著他腦袋,語氣平靜地分析:“是人在一起便會有利益之爭,將別人踩下去以攫取他們的養分來供給自己,這是人之本性。你揚言要廢國律,便是要將他們嘴里已經叼著的rou搶走,豈有不跳腳之理?!?/br> 景泰藍低聲嘆氣,眼睫垂下:“那就沒辦法了么?” 年幼的帝王深感自己的弱小,此刻他想拼命變得強大,強大到可以保護身邊的人,不讓阿爹受到哪怕一點非議。 寧長風望著失落不已的景泰藍,語氣一頓,道:“有?!?/br> “不要著急,潛移默化,徐徐圖之?!?/br> * 馬車緩緩穿行過崇文街,出了城門,直往郊外歸林居而去。 城內御賜的府邸他住得不多,大部分時間都在郊外容衍置的宅子里,方圓二三里都無人居住,更沒有那想趨炎附勢的人一個勁兒遞名帖,清凈得很。 一進院子,景泰藍便歡騰著跑過去看除夕。 小家伙站在學步車里,一見景泰藍便咯吱咯吱地笑,張開小手帶著車轱轆一路跌跌撞撞跑來,糊了景泰藍一臉口水。 景泰藍毫無芥蒂地擦掉,將小除夕從學步車里抱出來,扶著他的小胳膊教走路,嘴里發著一二一二的字眼。 瞧著有模有樣的。 容衍自小廚房里走出來,寬袖扎起露出沾滿面粉的手心和手腕,見到景泰藍扶著除夕歪歪扭扭走路的樣子不由無奈笑道:“你少慣他,皮著呢?!?/br> 話音未落就見除夕彎腰撿起地上一只蟲蛹直往嘴里送去—— 景泰藍阻止不及,眼睜睜見他咬住,咯吱咯吱嚼了兩下,突然小眉毛一皺,“呸”地吐了出來。 他大驚失色,準備迎接小家伙的嚎啕大哭。 怎知小除夕轉身跌跌撞撞撲進他懷里,口齒不清地指著小廚房的方向:“ci——ci——” 還惦記著上次百日宴沒給他吃好吃的呢。 小家伙自從吃味以后,便對羊奶嗤之以鼻,整日對著大人的吃食直流口水。 容衍便將他的飯食換成了米糊糊,偶爾淋點湯汁,咸酸辣是一點也不叫他沾,寧長風覺得崽子應當沒這么矯情,奈何容衍初當爹,那架勢端得一個足,也便隨他了。 景泰藍便抱將他放在學步車里,推著往小廚房走。 容衍今日偷了個懶沒上朝,美其名曰叫景泰藍學會獨立理政,實則大清早便遣退侍女,在小廚房忙了一上午。 寧長風擼起袖子,像尋常人家那般抹桌端菜,眼底漾起微微笑意。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景泰藍望著在小廚房忙碌的身影,一個是權傾朝野的當朝首輔,一個是名揚天下的武安侯,卻如尋常人家的夫夫一般挽袖燒菜,沾染一身煙火氣。 無論在朝在野,那些名利好似從不會成為他們的枷鎖與負累。 何其有幸。 能找到這么一個甘愿為之洗手作羹湯的人共度一生。 景泰藍垂下眼,收起眼底的羨慕。 “來剝蒜?!睂庨L風在喊。 “好嘞?!敝皇瞧?,他立即仰起腦袋,屁顛屁顛跑去干活。 最后端上來的是一碗長壽面,面條細長地躺在碗里,上面臥了一個煎得兩面發黃的雞蛋,襯著翠綠的蔥花,比宮里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誘人。 景泰藍深深吸了一口面條的香味,望向入座的兩位,漸漸視線變得模糊。 原來他們都記得的。 寧長風笑了笑:“阿衍惦記著要給你過了生辰再走,說不能讓你一個人孤零零地過,便叫我去宮里接你過來?!?/br> “哦?!本疤┧{忙低下頭,拿起筷子咬了一口面,卻半晌都沒吞下去。 寧長風見他腦袋扎得跟個鵪鶉似的,不由與容衍對視了一眼,雙雙放下了筷子。 良久。 一滴淚珠砸下,接二連三,砸進散發著騰騰熱氣的面碗里。 坐在桌旁狂流哈喇子的小除夕一扭頭就看到掉金豆子的景泰藍,盯了他半晌,不一會兒便伸出小短手費力地替他擦眼淚,咿咿呀呀不知在說些什么。 景泰藍更繃不住了,將一旁的除夕抱進自己懷里,低著頭狂抹眼淚:“嗚——我,我沒事,就是……就是——嗚哇你們要不要不對我這么好嗚嗚嗚——” 他把腦袋埋在除夕身上,聲音悶悶地從小襖里傳來:“我會忍不住,忍不住的……” 忍不住肖想還做你們的孩子,忍不住流連忘返,貪心不足…… 說到底他與寧長風無親無故,不過是流亡鹿鳴鎮偷得了那一年半載的無憂時光,現下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便應體面地退場,而非死皮賴臉地占著位置,叫別人為難。 寧長風心神微動,那一瞬間景泰藍的身影和前世十四五歲的自己重疊在一起……像被拋入大海的一片枯葉,突然便無所依靠了。 于是他將景泰藍叫到院子里,屏退了所有侍從,連護衛都退到院墻以外,確保無人聽得到他們的談話。 “是除夕讓你難受了?”寧長風蹲下,視線與他平行,極其認真地問道。 景泰藍打著哭嗝搖了搖頭:“小除夕嗝——很可愛,我嗝——很喜歡他的?!?/br> “我就是,就是——”他語無倫次,不知如何向寧長風訴說自己難以宣之于口的惶恐與害怕。 害怕他與寧長風漸行漸遠,終成陌路; 害怕自己日漸生長的私心會在某一日走偏,犯下無可挽回的錯誤; 更害怕他高坐龍椅,再無人間煙火可親。 也許那日在飛仙樓容衍說的是對的,景家人原本就是瘋子,合該一個個不得好死。 先帝是,景越是,他—— 景泰藍驀然睜大眼,感覺自己落入一個不算柔軟卻十分寬厚堅實的懷抱,久違的熟悉氣息包裹著他,寧長風沉靜有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說起來我認識除夕那小崽子的時間還沒認識你的長呢,要偏心也應當是偏向你啊——” 景泰藍淚珠掛在臉頰上:“可是那——” 那能一樣么? 寧長風便笑,替他揩了揩眼瞼上的水跡,低聲道:“自然不一樣。我與阿衍要出趟遠門,思來想去把除夕放哪里都不放心,只能托你這個哥哥好生照顧了?!?/br> 景泰藍瞪大眼:“我——” 他才七歲,怎么能照顧好一個奶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