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夫君是當朝首輔 第26節
寧長風:“……” 他也不說話了,只靜靜地坐在馬車里陪著。 良久,景泰藍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他問:“念的書多了是不是就要離開你們了?” 寧長風驚訝:“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話音剛落腦海中便浮現出剛遇到景泰藍的畫面,穿著破爛臟污的衣服,渾身青青紫紫沒一處好rou,一雙眼睛因為瘦小顯得出奇地大,拉住他衣角時的眼神是惶恐的。 那時候的他一定很害怕吧。 寧長風突然就理解了他為什么這么抗拒念書。小小年紀就經歷了被拐賣和被任意打罵的生活,心里的恐懼讓他下意識依賴那個照亮他世界的人,性格敏感些也屬正常。 …… 景泰藍覺得丟人死了。 一方面他心里壓著秘密不敢跟任何人說,阿爹那么喜歡山上的生活,倘若有一天他和容衍的身份被知道了,是不是會被趕走? 他不想回那個冰冷的皇宮。 他只想陪伴在阿爹身邊,做一個無憂無慮的野孩子。 另一方面他覺得自己太脆弱了,明明不想給阿爹添麻煩的。 于是他把腦袋緊緊扎進膝蓋里,沒臉見人……也不知道怎么辦。 直到一只干燥溫暖的手落在他后腦勺上,輕輕往下順了順,接著寧長風特有的低沉醇厚的聲音響起:“念書是為了讓你明理懂是非,可以保護自己和他人,不一定非要考取功名才算念書?!?/br> 景泰藍小肩膀抽動幾下,仍舊沒有抬頭,而是咕噥道:“那我可以學武呀,保護你和阿父?!?/br> 寧長風哭笑不得:“想學當然可以,但空有武力充其量只是個莽夫,真遇上事還是要靠腦子?!?/br> 道理是聽明白了,景泰藍還是偷偷撅起小嘴,不情不愿道:“哦?!?/br> 寧長風突然神情一凝,從馬車中出來,剛要說些什么,就聽得容衍一拉韁繩,馬車便停了下來。 兩人對視一眼,就聽得身后馬蹄聲越來越近,一騎手高喊“留步”,停在馬車前。 “寧哥兒,我家大人請您過府一敘?!?/br> -------------------- 作者有話要說: 守備大人發來造反計劃書一份,請查收! 第28章 寧長風皺起眉:“那日不過巧合,回你家大人不必掛心,我們要回家去了?!?/br> 容衍適時驅動馬車,誰知那騎兵牽著馬韁紋絲不動,弓腰又說道:“我家大人說了,今日無論如何都得見你一面。出不出得金平城,還是我家大人說了算?!?/br> 這是明晃晃地威脅了。 “呵?!比菅軋唐瘃R鞭,冷笑道:“怎么,我夫郎救人還救出個白眼狼來了?” 他語聲并不高,沒說話時那騎兵甚至都沒注意到他??梢婚_口就讓人覺得頭皮發緊,尤其那雙寒墨似的眼睛,感覺要將人凍裂去。 騎兵舔了舔唇,突然覺得口干舌燥,腰弓得更低了些。 “并,并非如此。我家大人誠意相邀,并無要挾之意,還請您賞個臉面,去去便回,小人也好交卸差事?!?/br> 來之前只當是個農戶家出生的哥兒,跑跑腿便能帶來,怎知這夫夫倆一個賽一個剛,尤其駕車的那位,看著端方風流,光是眼神就能讓人窒息…… 騎兵偷偷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心想大意了。 寧長風看了眼容衍,正巧對方也在看他,心知這趟是跑不了了。 于是兩人掉轉車頭,又進了城。 江府。 “你和景泰藍在外面等罷,我去去就回?!?/br> “好,小心?!?/br> 寧長風跟著管家穿過曲廊,來到一處寬敞的別院。院子中央是個空蕩蕩的校場,上頭陳列著刀槍劍戟等各式武器,地面鋪著青石板,板上密布刀刻斧鑿的痕跡,看來經常被使用。 “您休息片刻,江大人稍后就來?!崩瞎芗彝讼?,院子里只剩寧長風一人。 寧長風站在原地等了一會,不見有人來,心想這守備不知賣的什么關子,他對兵器天然有著親近感,便走過去仔細觀察起來。 還別說,這校場雖不大,武器倒是挺全,光是刀類兵器就掛了足足一架子,其中就有寧長風最喜歡用的短刀。 校場內外一片安靜。 突然,耳邊空氣有了波動,寧長風神色一凝,剎那旋身,再停下時兩指間竟然夾住了一支鐵箭,箭纓正嗡嗡顫動。 “好耳力,看招!” 校場外突然飛進一人,一身披甲銀袍,手執紅纓長.槍,陡然朝他面門刺去! 寧長風扔掉鐵箭,隨手cao起兵器架上一桿長.槍,只聽“鏗”一聲對撞,槍尖與槍尖摩擦出一路火花。 不是江山云還是誰? 見寧長風后退幾步竟穩住了攻勢,他槍尖一別,轉而攻他下路。 又是幾聲兵器撞響,寧長風擋了他攻勢,虛晃幾招,竟直奔他胸口而來。 江山云一時不察,再想阻攔已是晚了。 怎知此時又有變化,寧長風刺向他胸口的那一槍也是虛招,等人離得近了,他槍尖一甩,竟是直奔他咽喉而去。 “當啷”一聲響,遠處一顆石子飛來擊中槍尖,使得長.槍的方向偏了半寸,寧長風適時收手,長槍立于身前,道:“還帶偷襲的?” 他站在陽光下,身形筆直如長.槍,深刻的側影輪廓一時竟與記憶中多年前的身影重疊。 江山云恍惚了一瞬,依稀覺得自己又見到了當年戚老將軍的風采。 “哈哈哈這可不怪厚之,原是我聽聞了你的事跡,死皮賴臉央著厚之請你來府上一試,恕罪恕罪?!?/br> 樹蔭下走出一人,正是裴瑜。只見他搖著那標志性的大蒲扇,朝寧長風作了作揖。 “你是?”寧長風沒動,擰眉問道。 “益州知府裴瑜?!?/br> 他嘴上說著恕罪,神情可沒看出半點不好意思,寧長風懶得跟他計較,回手一擲,長.槍便已回了原位,他卻看也不看,仿佛篤定自己不會失手。 “找我什么事?”他拍拍手上的灰塵,心里升起不詳的預感。 果然,裴瑜一撫掌,笑道:“這么好的身手幽居山野豈不浪費,不若你來府衙做個校官,帶上你夫君孩子一起,府衙給你分房子,每月領八十兩例銀,如何?” 這條件在金平城都算數一數二了,寧長風沒理由拒絕。 怎知他聽了只是挑眉道:“我記得北昭國律上寫得明明白白,女子與哥兒不可從軍?!?/br> 他話音剛落,就聽江山云“嗤”了一聲:“國律國律,戚將軍帳下還男女混營呢,也沒見怎么了她!” “厚之?!迸徼で昧私皆埔黄焉?,回頭對寧長風道:“我這好友平生最是心直口快,莫怪?!?/br> 他話音一轉,又道:“但話糙理不糙,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何況你在我們府衙做校官,要想把你怎么樣,須得先動我們不是?” 聽著他們一唱一和,寧長風內心毫無波動,拔腿便往外走。 “你們請我來若是說這個,那便免談?!?/br> 裴瑜急忙追上,好聲好氣道:“哎,你可是有什么顧慮,咱們好商量嘛?!?/br> 寧長風邊走邊道:“偌大一個益州不缺我一個校官,你們巴巴地趕了三十多里地將我叫到府上,以重利誘之,又想攥著我的家人,無非是想培養可利用之人,我無意于此,你們另請高明吧?!?/br> 聞言裴瑜與江山云均是一頓,兩人互望一眼,裴瑜突然整肅端容,朝寧長風深深一揖,臉上的笑容盡數收起:“是我們唐突了?!?/br> “但是,你真的忍心看世道將亂,哀鳴遍野嗎?” 寧長風一頓,繼而道:“無人能阻止人間草木歲歲枯榮,再者我一人之力亦不能挽狂瀾四起,你找錯人了?!?/br> * 江府,容衍謝絕了管家請他入府的請求,將馬車趕到陰僻處,磨起了手中的玉笛。 他答應寧長風要教他常吹的那首思歸曲。 自從身體好了以后,他腦海中時不時閃過一些陌生的片段,大多時候都在黑暗中,他要么被鎖住四肢泡在寒潭里,要么被關在一個四面方方的盒子里,他會痙攣、會口吐白沫,會產生幻覺,甚至將自己的手臂撕扯得鮮血淋漓,偶爾有尖嘯怪異的笑聲從外面傳來,他就會立刻蜷縮起四肢,離那只探進來亂摸的手遠遠地…… “嘶?!彼刮豢跉?,按住額頭,逼迫自己將那些畫面從腦海中清除。 都過去了,只要不繼續想,他就可以和寧長風在山野間過一輩子。 …… 日頭高起,眼看快晌午了,巷子里幽靜,幾乎沒人往來。容衍在磨好的玉笛上刻下自己的字,又理了理系好的穗子,眼底溫柔希冀。 這時,不遠處樹上落下兩個人。 其中一人道:“晦氣,小小益州守備府上防得跟鐵桶似的,一上午凈聽蛐蛐兒叫了?!?/br> “段大人不知怎想的,京郊魚頭山離這可有一千二百里,那位——就是在山底化成白骨也不可能逃到這兒來?!睉偷哪侨寺曇舻土税藗€度,一副想說不敢說的語氣。 樹杈子動了一下,應當是那人踹了同伙一腳:“走吧,回去交差去?!?/br> 這時,景泰藍從馬車里出來,交給容衍今日的功課:“我寫完啦,可以去接阿爹了嗎?” 他聲音大,一嗓子就把那兩人驚得回了頭。 不知怎么,容衍下意識把景泰藍塞回了車里。 “那小孩兒是不是眼熟?”那踹人的杵了同伙一拐子,瞇著眼睛道。 他們是繡衣局最外圍的手下,只見過上頭給他們的畫像,因此不大確定。 “走,去看看?!?/br> 容衍剛把景泰藍塞回車里,前頭樹梢上就飛下兩個人,均著一身黑衣,腰帶和衣擺均用金線繡有蓮花式樣,佩刀亦是統一制式,刀鞘上亦刻有蓮花。 容衍目光從那些式樣上收回,那兩名繡衣史已到了近前,“唰”一下刀出鞘。 “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容衍斂了眉目,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樣:“我是城外李老爺家的二子,給江大人送些自種的瓜果蔬菜,這就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