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夫君是當朝首輔 第11節
寧長風心口一團火“轟”地燒起來,他真心實意把人當對象處,還自我感動得一塌糊涂,合著人家這些天來對他全是虛情假意? 如今良心發現了,就想著和他斷絕關系了? “想都別想?!彼酒鹕?,動作太大帶動了旁邊的面碗,只聽“哐當”一聲碎裂響,面碗摔了個四分五裂,湯汁流了一地。 望著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容衍輕輕吐出一口氣,松開被他攥得發白的手心。 他們在醫館內住了三天,寧長風便三天沒有同容衍說話。 最后一日,寧長風將容衍背到牛車上安置好,掌柜的派了兩名藥童跟他上山收藥材。 一路沉默。 村口,遠遠地大槐樹下飛奔出一個小小的身影:“阿父阿爹你們終于回來啦!” 景泰藍撲進寧長風懷里,抱著他撒嬌。這幾日他吃不好睡不著,每日一大清早便守在村口等,一直到日落,終于盼星星盼月亮將人盼回來了。 寧長風抱起他,朝河邊洗衣服的玉嬸道了聲多謝,還了牛車便要背容衍往山上走去。 容衍握住他的手,全身抗拒之意明顯。 寧長風托住他膝彎往身上一背,冷聲道:“有什么事回家再說?!?/br> 容衍便不說話,安安靜靜伏在他背上。 病了一場,將將養出來的些rou又掉回去了,顯得越發瘦骨支離,突出的手肘骨咯得他肩膀疼。寧長風悄悄掂了掂身上人的體重,一時有些心疼。想到他在醫館說出那樣氣人的話,又恨不得將人從這山上丟下去。 一路沉默著上山。 景泰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明白去鎮上待了幾天,怎么兩人看起來好似吵架了。 走著走著,寧長風發現了不對勁。 道路兩旁的車轍印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深,夾雜著幾個深淺不一的腳印,筆直向上,通往竹林小樓的方向。 他心下生疑,腳下便走得快了些。 果然,穿過竹林,映入眼前的是一片狼藉。 藥材地被全部薅光,就連旁邊的青菜也不能幸免,菜葉被踩踏得七零八落,屯糧食的小屋門戶大敞,里面已經空空如也。 “這是……遭賊了?”在后面追趕得氣喘吁吁的兩名藥童看到此情此景亦是目瞪口呆,臉上露出為難之色:“掌柜的叫我們來采藥,這可怎么好?” 藥材地被搶掠一空,連根雜草都沒剩下。 見寧長風臉色陰沉地查看損失,兩名藥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商量道:“要不先回去告訴掌柜的,由掌柜的來定奪吧?!?/br> 兩名藥童背著空空的藥簍下山了。 不止糧食,家中值錢的物什都一應被偷盜干凈,猶如蝗蟲過境,片葉不留。 寧長風每個屋子都查看了一遍,突然一拳打在門板上,竹制的門板乍然開裂,碎屑扎進他的手背,他卻渾然不覺。 “怪我疏忽!” 他原想著深山中人跡罕至,即便有人誤打誤撞入了此處,也絕無力氣將這里的東西盡數搬走,怎想竟有人蓄謀推車來拖! 能黑成如此心肝的還能有誰?定是寧大谷夫婦。 想到這,寧長風提了獵刀就去找他們算賬! 這日,谷興村和趙家村村民都看到寧長風提著約半米長的獵刀,兇神惡煞地敲開了趙地主的大門,那模樣像是活生生要將人吃了。 趙地主上次被整了一回,見著這哥兒尚有幾分膽戰心驚,竟客氣地開了門,道前日寧大谷夫婦已還清欠他的銀兩,并不在此了。 寧長風又尋去谷興村,同樣只看到緊鎖的大院門。 這夫妻倆心知做了虧心事,早早便躲了起來。 寧長風提著獵刀從趙家村走到谷興村,路過的村民無不側目以視,聽聞是寧大谷夫婦偷了他家糧食和藥材,一個個義憤填膺極了,簇擁著他要去報官。 剛走到村口,便遠遠地看到十來個家丁簇擁著一輛馬車駛過來,直直停到他們面前。 從車上走下來的正是回春醫館的掌柜。 “聽說你藥材地被盜,欠我的銀錢看來是無論如何也還不上了?” --------------------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碎碎念:失憶后的容衍自卑心作祟,此時的他一定想不到這次鬧分手對他將來的家庭地位是多大的打擊…… 第12章 掌柜的姓陳,留著兩撇八字胡,是個生意人,此時正不懷好意地打量著寧長風。 有村人站出來替他說話:“他家被盜,掌柜的您就寬限段時日,日后慢慢還上就是了,寧哥兒并我們大家都記著您的恩情呢?!?/br> 陳掌柜聞言冷笑:“你可知他欠我的是多少兩?足足一百七十兩,把他扒了皮論斤稱也不值這些錢!” “我的天吶,一百七十兩!”人群中爆發一陣驚呼,一個個看向寧長風,頓時不敢求情了。 若是一二十兩村里尚能湊湊,這個數目太大,叫人連口都不好開了。 見眾人閉嘴,陳掌柜再次把矛頭對向寧長風,他從懷里掏出欠條,當著眾人面念了一遍,又說道:“欠條上白紙黑字寫著三日之內以藥材地抵押一百兩,剩余七十兩分兩年還清,我可是看張大夫的面子才答應將那老山參借你,如今我財物兩空,你說怎么辦?” 這時有機靈些的出來打圓場,笑臉迎上去道:“陳掌柜的,寧哥兒啊他是剛遭了盜竊,咱們正要去報官呢,您看這……” 陳掌柜臉色一變:“報不報官那與我無甚關系,我只管要我的債?!?/br> 說著他語氣一轉,從懷里掏出一紙契書:“既然還不上,便簽了這份賣身契,你們一家三口賣給我作家奴,全當抵了這一百七十兩銀,如何?” 眾人嘩然,賣身作奴,那可就世世代代不得出頭了! 自打他下車以來,寧長風一直未發一言,此時接過那張賣身契,臉色更陰沉了。 陳掌柜自以為勝券在握,話語中盡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你可想好了,若是我將你告上官府,你一家三口不止要受刑,更要流放到敕州服役五年,就你那病秧子夫君和小不點娃娃,恐怕熬不過一年就得死,不如賣身于我,好歹能留下一條賤命——” 家奴是免費的勞動力,又能隨意使喚打罵,比雇傭工好用多了。 他那男人倒是個廢物病秧子,好在臉長得好,他在府城認識幾個頗好這口的老爺,正好送過去討他們歡心。 貴人們手指縫漏出的一點碎屑都抵得上十支老山參了。 陳掌柜的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仿佛看到了自己財滿缽滿的樣子。這時,他聽到寧長風開口:“不是還有三日么?” “哼,別說三日,就是三年你也——” 他話音未落,就看到那張賣身契被一撕兩半,飄蕩著落在了地上。 寧長風拍拍刀柄上的灰,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中充滿了堅定:“一百七十兩,三日后我親自送到醫館。若三日后我未履約,你再報官不遲?!?/br> 說完他不再理會,轉身往回走去。 “你——”人前被下了面子,陳掌柜氣得嘴歪眼斜,“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狠話:“好,我等著!” 寧長風的身影已經遠去。 * 是夜,從鎮上回來的里正聽說了這件事。 “別瞎傳,沒影兒的事?!彼弥鵁煻烦庳熡駤?。 “咋地沒影兒了,咱們村這幾日不在家的就只有寧大谷夫婦,除了他們還能有誰,黑了心肝的兩口子!呸!”玉嬸啐了一口,又逮著自家老頭子嘮叨:“照我說你就在偏袒他們家,有個童生兒子了不起啊,還不一定能考得上秀才呢……” 寧發林沉默地敲了敲煙斗,臉上愁苦之色更重。 * 鹿鳴山。 夜深人靜,連山里的蟲鳥都歇息了,竹林深處一點昏黃燈光仍舊亮著。 容衍醒來時,燈花正好“噼啪”爆了一聲,跳動的燭火照亮了桌上的尾戒,下面壓著一封留書。 字跡方塊板正,是寧長風教他的奇怪字體。 “若三日后我沒回來,你可帶著景泰藍自尋去處?!?/br> 容衍手指撫過那一行端正的字體,心想寧長風這人就如他的字一般,正直得很,善良得很,也……固執得很。 該拿他怎么辦才好? “阿父?!本疤┧{揉著眼睛站在門口,軟軟糯糯地叫他。 容衍放下留書,望向燭火下那半大孩子。景泰藍眉眼生得精致可愛,大眼睛水汪汪的,白嫩的小臉上尚有些嬰兒肥,看起來和他長得一點都不像。 “過來?!比菅苷姓惺?。 景泰藍走進來,挨著床邊坐下,小身板挺得筆直。 鄉下沒那么多講究,多少人家從年頭道年尾才得置辦一身新衣裳。寧長風卻特意給他們做了身細軟里衣,全當寢衣了。 容衍仔細看了眼這孩子,突然瞇起眼道:“你很怕我?” 景泰藍小心臟一跳,望向容衍的眼神瞬間藏滿了心虛,連忙低下頭,幾不可見地點了點,小腳丫緊張地在地上搓搓。 容衍:“抬頭,看著我說話?!?/br> 他聲音不大,景泰藍卻嚇得差點抖了抖,再抬頭時已是眼淚汪汪。 容衍一頓,無意識摩挲著尾指上那枚玉戒指,語氣放緩和了些,問道:“我以前很可怕?” 景泰藍包著一泡眼淚抽抽搭搭:“不……阿父才不可怕……是他們欺負人嗚嗚嗚……” 他用小手抹著眼淚,心虛地不敢看容衍。他親眼看到過阿父因為犯錯被先帝關在鐵籠子里,還放蛇蟲咬他…… 所以也不算撒謊吧。 容衍被他哭得頭疼,他撐了撐額,作了個停止的手勢:“好了,我不問了,別哭了?!?/br> 景泰藍瞬間止住哭聲,眼眶通紅通紅的,他穿得單薄,此時縮著小身子抖啊抖,看起來好不可憐。 容衍定定看了他半晌,突然掀開被子一角:“進來睡?!?/br> 景泰藍先是一愣,隨即小臉上笑開了花:“好耶?!?/br> 他動作小心地爬到床上,裹上被子挨著容衍傻樂。 失憶后的阿父溫柔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