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予西書
書迷正在閱讀:抓不住的阿輝(1v1)、不可追(女尊1v3gbg)、愛我到時間盡頭、紅色夢鄉、來自理科生的情書[校園]、日照金邊(年上1v1)、皇叔、山村狐媚(H 鄉村)、想做好你的男朋友、你能不能輕點叫(男小三上位)
昭和二十年 深冬 東京 “小姐?”守門的小丫鬟過來。 是昨日新請的那個,千西嚼著rou,“嗯,怎么?” “外面有位先生找你?!辈噬急е唏倮镄蚜说暮⒆咏o她瞧,注意力全在孩子上,隨口道,“哦,哪一位?怎么不請進來?” 丫鬟講,“我請了,他自己不肯進的,他說,他叫大島,說什么,他是藤原隊長的手下,我看那位先生腿腳不太好呢,下著雪都還拄著拐杖?!?/br> 今年年初,菲律賓群島解放,四月硫磺島被攻破,六月米國占領了沖繩,直接攻入了海軍基地,又接連投下兩枚原子彈,日本接受了波茨坦公告,于八月十五日無條件投降。 戰后東京重建,提康與宮澤叁房一家一直待在瑞士,跟著千西去瑞士的那兩個男士,參加了海外日共的工作,千西也在幫他們組織演講。 這期間彩杉早產,孩子的叁月初步日到了,又是過新年,叁房一家從瑞士回了國看望彩杉,今日也主要宴請彩杉夫婦,還有雙方父母帶著孩子來吃飯的。 此話一出,桌面上忽然噤聲,看向了丫鬟。 “......” 沖繩早就被粉碎,彩杉等都默認那消失的人是死了。但宮澤上下沒有敢真的說他死了,怕刺激到千西。對于這個人,這個字眼,這個話題,所有人都很默契地避開不談。卻被一個丫鬟打破。 千西停了刀叉,咽下rou,轉過身,她面無表情,“你再說一遍?” 丫鬟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膽小地低下了頭,“有個,有個叫大島的人,說是藤、藤原隊長的手下,他要求見小姐?!?/br> ...... 永平公館的屋外,積雪壓路,只有玻璃花房里還五顏六色,一個蕭條身影掛在大門底下,瞧著這邊。 一看見她,踉蹌了一步險些跌倒。 千西大步跑過去,飛雪頓時沾濕了她及踝的刺繡裙面,她只來得及套了大衣便沖出門。 用力將他扶住,面對這個滄桑的人,“大島?” 男人站穩了,抬起頭,眼未曾敢直視她。 千西去瞧,“真的是你?!”她記得,大島是要跟著藤原一塊去沖繩的,她喘氣兒,呼出白霧,“你還活著?!”心砰砰跳,燃起星星的希望,攙著他胳膊,大聲問,“那藤原呢?!他在何處?” 戰后,米國保留了天皇制度,卻廢除了所有軍隊和武裝,沒人再認可他們,這些曾經的軍人,都被國家拋棄了。 大島看上去蒼老了不少。不是身體上的,而是那種精神上的衰老,他的面容有戰后軍人都具有的頹敗感。 “對不起!”一手拄著拐杖,一手彎腰,看著地面,啞聲,“我沒能陪隊長到最后!” 大島到沖繩的第叁天就被襲擊炸斷了腿,失去了戰斗能力。藤原安排他回國動手術,并讓大本營另外派副官過來,大島乘飛機返回,在醫院里呆了一個月,就此逃過一劫,幸存了下來。 大島對千西懷有愧疚,沒侍君到最后,反而茍活于世,他無能去直視千西,又怎敢辱沒她家門。 “從沖繩回來,我在醫院里,就開始打聽您的消息?!睆膽阎刑统鲂偶?,“知道您近日回國了,我從老家連夜趕到東京,隊長交代給我的最后任務,就是讓我把這封信,交到宮澤小姐手里?!?/br> 大島扔了拐杖,雙手奉上,將腰彎進雪泥里,已經哽咽。 藤原是知道千西去了瑞士的,一時半會回不來。讓大島送信,是怕他會戰后負罪自裁,想要借此留下他一命吧。 信封經了沖繩的泥沙海風,又被大島懷藏,已經泛黃,上面有叁字,曰:予西の信。 即寫給她的家書。 “......” 千西看著那封信上的這幾字,幾乎過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她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他。 他說過,戰后會去找她。 可是從瑞士,到東京,沒有人影,也一點消息。 僅存的信念和才燃起的希望,也被這幾個字冰冷打滅。 留給她的,就只有一紙家書了么...... 清和與彩杉等人,不知發生了何事,既與藤原有關,皆離桌在窗前昂脖翹首。 雪里的二人好似滄海一粟,瞧著那背影,都覺得冷而傷。 二太太看了幾眼,便不肯看了,叁浦也連忙拉著她回桌上去。許久后,彩杉才道,“莫不是,來送遺書的?” 彩杉的父親廣嘰,先是因為所有的貴族廢除被貶為平民,再是被劃入處理戰犯的名單,處以了絞刑。戰爭一結束,廣嘰的爸爸就死了,彩杉抑郁過,二太太也幾次哭的暈死過去,死刑后,他們也是這樣派人來送遺書的。 這場景,勾出了母女兩個心底未平的傷痕。只有清和還在。 她看見大島走了,千西緩緩蹲了下去,連忙道,“不對勁,管家,拿傘!” 千西并未來得及打開看信里寫了什么,就病倒了,自那日發起燒,要說這點雪淋著也不至于,多半還是心理作用,她昏昏低燒,從冬到開春,都是虛晃晃的,一直打不起精神,過來一整個冷氣節,總算是恢復如常。 那封信,一直由清和幫她保管,她從屜子里拿來,交給她,“沖繩島來信……那時候你發燒,我怕你看了受刺激,沒敢交給你?,F在,是時候了?!?/br> 千西自二樓忘得見樓下的陽傘下,展開了信紙。 “昭和二十年 五月二號? ?陰?島風十二節 西西。 我醒來時是在病床,現在是晚上,轟炸讓我們搭建的防御工事被破壞,我的腿受了點傷,但并沒有大礙,也不必住院,切勿擔心。 不知這封家書漂洋過海,還能否到你手里?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多半已不在人世了。 我最終還是選擇屈服于命運,這樣懦弱的我,甚至不敢當面說出愛你的話,只能以信紙一一輾轉我的情思。 回憶起經年歲月,我始終虧欠了你一個告白。 于落水中將你救起,那種代表著你的紅色,就在我腦海中,多年揮之不去。 信坊去世的第二日清晨,我從噩夢中醒來,看見枕邊你疲憊沉睡的臉,我暗暗發誓,我是一定要娶你的。 在我最崩潰之際,也還是你把我從死亡線邊緣拉回來了。 記得你以前問過我,為什么不想要多一點的自由? 我當時想,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我一直是這樣的,不敢想象不謹言慎行的生活。這場殘酷的侵略戰爭中,對那些無辜百姓的屠殺,使我徹夜難眠,精神遭受了偌大的折磨。 我本有著貴族的驕傲,卻因為即將戰敗,被打上了罪人的烙印。時代有時代的使命,這些血腥與罪惡總有些人要去背負。 西西,我的西西。 你已把身心全然交付與我,不惜付出生命,而我,我是屬于你的,卻只能回饋如此蒼白無力的言語,還要你獨自承受失去我的噩耗,可想而知你的心碎和悲苦。 戰敗后的日本,會是什么樣子? 岌岌可危的政權,難保的君主,這片生靈涂炭的故土,又該如何能重生呢? 你要活下去。 要去幫助那些失去雙親無家可歸的孩子,幫助那些戰爭的受害者,也要告訴民族的后代,世界和平之貴與國家的征戰之惡。 而我, 我愛你。 即使身體與沖繩島一起沉沒,魂魄也會隨著島上的季風,回到海岸線對面的故鄉,以另一種方式到你的身邊去。 天黑了,又是那輪家鄉的明月。 就此擱筆?!?/br> 行云流體,倒更像一封情詩。 阿隨見千西淚流滿面,焦急地嗚嗚叫起來,他轉了幾轉,想到了從前男主人教過他的法子,忽然奔下樓去,用牙咬下花圃里的一朵茶花,叼著花枝到了她腳下,將花放到她膝蓋,想要逗她開心。 椿花挨過冬天,此時被迭在信紙上,好似某個午下,他不經意地一段表白,而后又送上一朵時令鮮花...... 是遺書,是家書,也是最后的情書。 千西笑了。 ...... 春夏秋冬,就這樣過了一年。 一個往常的春日清晨,聽見清和對她分外厲害的叫聲,在珍閱忙了大半宿才回家補覺的千西,懵懵從房內下樓,遠遠瞧見清和的身后仿佛有站著人,在樓梯處問,“mama,怎了?” 清和的眼里竟然莫名含著淚花,她整個人抖動著,高聲叫,“你看,是誰回來了!”讓開了身體。 到底是誰? 法式宮殿大門的設計高聳,晴日里,站在門框中央,會像渡上教堂的光,門外,正是春日燦漫,遍院的芬芳。 千西瞇了瞇眼,終于看清了那個人的輪廓。 一個瘦削的男子,一個曾無數次出現在她午夜夢回里的身影。 庭前西影掛闌珊, 自此信山皆青藍。 他,回來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