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他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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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寵若驚 表演結束以后,臺上陸續熱鬧起來。有個人忽然擠到她和彩杉旁邊,打斷了她們三姐妹的絮叨。 正是田中。 他羞澀而殷勤,把一束艷玫瑰遞給了雅美,后者也羞赧地沉默一笑。 “……” 彩杉哼哼笑了兩聲,扇著風笑盈盈地打量二人。 而她則是叉起腰,在兩人雙雙越來越低的頭上,來回穿梭,面露疑惑。 在洋洋灑灑的歡聲笑語里,空氣中有短暫的凝固。 “……” 田中終于是想起什么,抬頭便觸及到兩道審視已久的目光。 他不復撞車時所遇見的從容,嘴皮子也不利索了,結結巴巴的。 “剛剛,是在下,唐突了兩位女士,在下田中頃英,是,是雅美的……男友?!焙鼍狭藗€九十度的深躬,“以后就請二位多多指教??!!” 軍人的嗓音本來就高昂,他也許是太緊張,吼聲唬得沒心理準備的兩人身形一抖。雅美在邊上看著他丟人,難為情地拉拉他的袖口。 “她們都是我最親近的朋友,不比如此客氣啦。這么大聲該嚇到她們了?!?/br> 彩杉很爽快地自我介紹,千西也是。 互換名片后,把空間留給了這對情侶。 走前雅美主動做了個手勢,表示會給她們打電話。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的,嘖嘖嘖……” 彩杉和她都一肚子腹誹。 也是。 她們都被蒙在鼓里。老早說好,戀愛要第一時間告訴對方的。 “哎,你看?!辈噬即链翓|張西望的她,指了指門口:“是那個人?!?/br> 藤原信巖正等在原來收邀請函的桌子旁邊。 他看見她們,很有禮貌地打了招呼,就繼續等著了。 本以為要擦肩而過的,誰知道她們在眼前停下,開了口。 千西:“藤原先生,您是在等那位田中先生嗎?” 他頷首。 “您和他是好朋友嗎?” 他再頷首。 彩杉:“那你得等很久了。雅美的爸媽今天都沒來,那就是沒人管她嘍,兩人又小別勝新婚,有一籮筐話好說?!?/br> 又廢話了幾句,三人互相道明,縷清了雅美和田中以及她們的關系。 千西捂嘴打了個哈欠,迎著風問他:“要不您和我們一塊走回停車園吧,可以坐在車里等,站著多累?!?/br> 可真替他著想。 他笑了笑,“在下習慣了,無妨?!?/br> 千西有點想知道田中和雅美的事,于是接著道:“有幾句話,我其實想在路上問問你?!?/br> 夏季的風吹得人舒爽。 彩杉一身的汗被吹涼,忍不住伸了個懶腰,“好了好了,快點回去我要睡覺了?!?/br> 她耐心漸失,懶得繼續耗下去了。 千西的裙子被風熨燙貼在皮膚,勾勒出纖細柔軟的身段,頭發也有些許凌亂。 她的背后是通往教學樓的路,有些昏暗朦朧的建筑物影子,那件綢裙在音樂會門口的燈下柔白潔凈。 加上她脖頸耳朵上的珍珠,她渾身亮晶晶的,整個人都在發著光。 他看到她臉上那股平靜的期盼,心下一松,動了動身體,伸出一只手示意:“請吧?!?/br> 看他被千西說動,彩杉奇怪地“咦”了一聲。 明明剛剛他還一幅無動于衷的模樣。 小丫頭有兩下子功夫嘛。 三人漫步在下坡的路上,聊起田中和雅美的戀情。 藤原信巖很耐心,她和彩杉在他的耐心中,弄清楚了田中基本的身份。 ——是他的同學兼同僚、朋友,本土師團步兵聯隊的上尉,目前駐扎在東京某郊外。 千西對他的警惕感,在你來我往中些微散去,現在是好奇心更重,“那他怎么有空過來?不能隨意脫離部隊吧?” 相比來時,她們腿腳慢悠悠的,走得又輕又緩,藤原信巖特意收小了步伐,不緊不慢地跟著。 彩杉的扇子到了千西手里,正被她一下一下緩緩揚出風,也遞給旁邊的他絲絲涼快——身上的躁熱也被緩緩撫慰下去。 “并不是隨意脫離,他被準假。這幾日探親,順道來看望我?!?/br> “那田中上尉有和您說過雅美嗎?他們交往了多久?又是怎么認識的呢?” 她問得很暢快,好似要掏心掏肺全丟出來,莫名地信任他。 藤原信巖頗有些受寵若驚。 他大部分時間和一幫男人待在一起,很少面對一個這樣非親非故的女性密集拋來的話題。 像對付敵機的高射炮,突突突突的。 “未曾,他有交往對象的事,我也是今天下午才聽他提起。更不知對方身份,沒曾想如此湊巧,就是渡邊社長的小女兒?!?/br> 說完這兩句,他揉了揉眉間,自覺有點力不從心。 一路走來,他都從善如流地有答必問,說到此處也有幾分無奈,“我不過是被拉來湊數,唯一派的上用場的地方,就是鼓掌?!?/br> 千西語氣也變得歡快了幾分。 “可不是嘛?就是要人多熱鬧點才好??上矣^察過,還是稀稀拉拉的沒坐滿。希望正式表演的那天能座無虛席?!?/br> “這是自然……只不過我有些奇怪?!彼f,“記得渡邊小姐訂婚過。她父親還提起屆時要我參加婚宴的事情?!?/br> 這下子,她沒能及時接話。 藤原信巖在心里好笑。 千西做的好事,彩杉也略知一二,打發他說:“早黃掉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br> 彩杉見他點了點頭,溫聲道:“原來如此?!?/br> 雅美自丟了這肥差,在家里備受冷落,今日不要說兄弟姐妹,連父母都未到,她面上不顯傷悲,私底下不知獨自垂過幾回淚。 千西嘆息:“那不過是父母之命,她私心并不喜那子爵,子爵對她也無意,所以主動取消了婚事?!?/br> 同時她的心更安定了些。也許他真沒聽見客房里的秘密談話,也沒有撒謊。 察覺到旁邊的人剛剛松了口氣,藤原信巖看了眼她,她立馬對他很友善地微笑起來。 原來她真誠的時候,笑起來才乖巧。 又聽她柔聲說:“我認識雅美多年,雅美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戀愛的性格。想來他們早已心悅彼此許久,是真心相愛的?!?/br> 有車要下坡,他示意二位往邊上走走,“你們竟認識許多年了?在下聽說,宮澤小姐前兩年才回國?!?/br> 她點點頭,“那也對。我在中國長到七歲,又回日本待了好幾年呢,上高中以后才去了哈爾濱。那幾年我們倆同在一對夫妻那學樂器,長大也還在一塊玩的?!?/br> “宮澤小姐也對小提琴頗有造詣?” “算不上了。我學的也不是小提琴,是鋼琴。節日時給家里人彈彈聽,圖個高興罷了?!?/br> 旁邊兩人聊得合拍,彩杉耷拉著眼皮聽聽,并不插話。 他們又談了談哈爾濱的風土人情,已經拐過兩棟教學樓,走向不遠處的停車園。 她最后真誠道,“藤原少佐年少有為,人又慷慨大方,田中先生既然是您多年的朋友,想必也不會差,看來是雅美有眼光呢?!?/br> 話到尾處,語調上揚,帶著少女特有的嬌俏。 藤原信巖搖了搖頭。 看來她心情一好便愛夸人,不毛躁時,話倒是說的好,聽起來頭頭是道的。 “該說是田中得了好處,還要謝謝你肯放心他?!?/br> “哪里哪里?!彼嫔鲜挚蜌?。 心想這倒是。 她打量過田中,有兩道烏黑的眉毛,雙皮眼炯炯有神,下嘴唇也很飽滿,看起來很有干勁。不過長相不俊,比起雅美嬌俏的外貌,那是差的遠了。 千西在心里替她惋惜,隨即指了指自己的車,“我要帶彩杉回酒店休息了?!?/br> 沒想到他很正經地問,“需要幫你把車開出停車園嗎?” 千西臉色難得緋紅了緋紅,難為情得辯白,“我不是新手,我只是不會泊車?!?/br> 他笑笑,打算目送看著她們先離開。 馬上就能睡酒店大床的彩杉,在車內很愉快地向他揮了揮手,支使千西快點開車。 她卻慢悠悠的想了想。 既然,他剛剛已給了她名片…… 車被痛快地開到路中間,似乎是要對證車主之前說過的話。 隨后,蕾絲窗簾被拉開,車窗推開,露出她的臉。 他見她有話要說,只好又往前湊近了幾步。 “好歹是我撞了你的車,你今日幫了我這么多,本來就沒好好謝謝你?!彼A苏Q?,“修好車請聯系我,修車費我會連本帶利一起還的?!?/br> 藤原信巖知道她并不缺錢。 既然她堅持,兩不相欠也好。 于是乎,他答應了。 “……我會聯系你的,路上小心?!?/br> 黑色轎車緩緩離開。 他站在原地禮貌地目送,就這樣和她道了別。 …… 首相官邸里,一幫人又在吵架。 首相臉色黑沉沉的像大軍壓境,腫眼泡的臉上都是蒼白和疲倦。 杉山面紅耳赤道:“根本不用議和!士兵大捷在即,勝利就在這兩個月內!” “蔣介石的誠意不過這么一點點嘛,我早說不可信?!迸赃叺耐庀嗷鹕蠞灿偷貛颓?。 文相抹了把臉上的唾沫,終于也發火了:“說什么鬼話?你們把他抓了,還問我蔣介石那邊怎么搞?” 站在一邊的秘書原田嘆了口氣,低下頭不看吵得唾沫飛濺的二人。 …… 宮澤廣嘰和宮澤付三郎來財務大臣的府邸時,仆人說兩小時前去首相官邸還沒回來。 父子倆了然,“那估計是會上被杉山那幫人絆住了?!?/br> 果然,財務大臣回來已經過了飯點,父子倆吃過了,只飲酒。 大臣草草扒了幾口飯,嘶牙咧嘴說書一樣,唱會上的麻煩,“首相近衛作主,第二次悄悄送到中國上海議和的大陸浪人廣田修。原本按照計劃,是要乘坐客輪,秘密通過英國人和宋子文見面的。打算和宋子文商談到上海見蔣介石的會議紀要?!?/br> 真有了好的條件,大家可以坐下來談判,就不用再打了。 近衛也不笨。 他鑒于第一次被阻攔過,提前找到陸軍大臣杉山。 這次人家嘴上沒說什么,但人在日本海關要登船,又被碼頭上橫空出世的憲兵逮捕,連帶著帶回來的還有近衛首相的親筆手書。 這是第二次明目張膽搞小動作了。 文相氣到頭腦發昏。 近衛眼看文相血壓都高了,手都在抖,怕一不小心真要去見天照大神,連忙起身勸和,“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先聽我說……” 那手書近衛和文相琢磨了很久,白瞎了功夫。杉山連帶他的閣僚都扮豬吃老虎,打死不承認是他指使的。 近衛有苦說不出,只能自認倒霉,估計恨得牙癢癢的。一直在想辦法治治這囂張的元老。也不能讓人完全架空了,得多少收回點對軍部的控制權。 “杉山還是那個老樣子?!甭犕?,宮澤付三郎說。 宮澤廣嘰是少壯派,區別于杉山這些元老派。是以很親近首相、財務大臣他們。 “你說今天只有他們兩個吵?藤原教野沒說什么?” 財務大臣扶了下臉上的眼鏡框,“聽說近衛要見天皇?!?/br> 幾人心照不宣。 藤原教野,老狐貍是也,詭計多端。 估計猜到近衛聲張自己要辭職,是打算釜底抽薪,拉人下馬,換一批新的上來。 “要不要趁機拉攏一下,他弟弟最近也蠻悶聲老實,約莫是怕了?!?/br> 藤原教野和藤原教治這兩個,都是杉山元老派的閣僚,如果杉山倒臺……財務大臣“唔”了一聲。 他記性很好。 一直沒有忘記,宮澤廣嘰差點在二二六后被打為皇道派,是半路出家歸化的統制派。 也是,宮澤廣嘰這個人,關鍵時候總是變成個墻頭草,非常圓滑。 “不好說。先暗示一下,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的?!?/br> 宮澤付三郎抽著雪茄,“什么時候覲見天皇?” 財務大臣也接了根雪茄,宮澤廣嘰幫他點燃,他抽了一口,吐出煙圈:“說是后天,正好周末,一起逛逛公園?!?nbsp; 近衛少年璽爵,和天皇裕仁關系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