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盡頭很遠(九)
兩人在來往的車輛里躲躲藏藏,真正快登上車,也過了半晌。 徐珮笙先讓受傷的周靖遠坐上副駕駛座,把偷來的東西放上后座,再繞回駕駛座。 當她跨下一步往馬路方向走,前面車尾燈閃了一閃,發出「逼逼」聲。 當她抬起頭,立刻看到李總準備穿越馬路。 她的心臟劇烈跳動著,站不太穩的腳步踉蹌,她以跑百米的速度飛奔至車尾,躲在她龐大休旅車后頭。 坐在車內的周靖遠不自覺握緊手中的塑膠袋,為她和自己都捏一把冷汗。 徐珮笙縮在車子后,一動也不動地觀察李總的一舉一動。 他手里握著手機,靠在耳邊低聲說話。 「我下週出差的時候,事情就交給你處理,要記得,不要讓任何人進入我的辦公室?!?/br> 他刻意壓低的尾音,在路上車輪滾動的聲音里顯得模糊不清,徐珮笙皺著眉頭專注地傾聽,還是沒聽出個所有然。 不過,方才李總說的下週出差,她是牢牢記在心里了。 等到李總開的高級賓士離開,徐珮笙環顧四周,確定沒人再出現后,她踩著油門往自己家方向開去。 周靖遠不愿意去看醫生,徐珮笙倒也不強迫他,就帶他回家擦藥包扎傷口。 「我其實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出顧宇瀾不是因你而受傷的?」在一處紅綠燈前停下,徐珮笙依然凝視著前頭,只讓話語飄過車內。 周靖遠倚著椅背歇息,聽見她突如其來的聲音,一時沒反應過來。 等到車子再度行駛,他才緩緩開口。 「我不知道這樣說,你會不會相信我?!怪芫高h覺得徐珮笙總對他擺著幾分疑慮,對他的話多少有些防備,「我那天撞到他,力道和方向,都不足以讓他直直摔下去?!?/br> 徐珮笙無意間掃他一眼,給他一些冷冷的感覺。 「可能要看一遍冠軍賽現場影片,你才會知道我說的是什么意思?!怪芫高h被她冷淡的目光嚇著,以為她正懷疑著自己。 她很久都沒有回話,腦海里只剩下她在影片里看到的,他倒下去的畫面。 每次她都想仔細看完,最后只能敗給自己的膽小懦弱。 「我……到現在還沒看完影片……」徐珮笙吞吞吐吐地說道。 剩下的話她不用說完,周靖遠已經在她身上看到深深的無奈和對顧宇瀾的心疼。 她大概是喜歡顧宇瀾的。 周靖遠有那么一點點失望。 車子里靜靜的,車輪滾動的聲音成為耳膜震動的根源,冷冷的空氣沾染著她的血液,那為了顧宇瀾而快速沸騰的血液。 徐珮笙在大樓停車場停妥車子,帶著周靖遠進入她家。 周靖遠第一眼看見的,是一男人的深黑色外套。他曾經在某次聚餐,看見顧宇瀾穿著它。 徐珮笙注意到他投射過去的眼光,忙走過去收起顧宇瀾忘記帶走的外套。 她一直沒有去找他,甚至刻意躲著可能跟他相遇的路。 她覺得自己亂糟糟的心,暫時沒辦法面對他。 徐珮笙從抽屜里取出醫藥箱,小心翼翼地替他將嘴角的大傷口消毒,雙氧水在上頭冒著泡泡,她在一旁都覺得疼。 可是周靖遠坐在那里,眉頭都沒皺一下。 「痛嗎?會痛的話要說?!剐飓橌峡吹剿缟弦淮笃酿鲎?,拿著棉花棒消毒的手都不自覺顫抖。 周靖遠對她笑笑,示意她沒事。 「這點痛算什么?很多人都遭受過比我還要更重的傷,他們不都還努力活著?」 就像顧宇瀾,因為有她在身邊,也都努力克服傷痛,好好活下去。 徐珮笙也想到很久以前,包在自己眉間的厚厚紗布,里頭不斷涌出的血水,早已乾涸。 「我去拿冰敷袋?!剐飓橌想x開沙發,回來時拿著用毛巾包好的冰袋,貼在他的肩上。 可能那樣的壓力對他來說過大,他身體顫抖一下,往另一邊躲開。 一個大動作牽引著他全身的傷口,讓他劇烈地疼痛起來,在緊縮眉頭間,他還繼續逞強地笑著。 「你還好嗎?」徐珮笙很擔心他,「我覺得還是去醫院一趟比較安全,我在那里有認識的醫生,我叫他不要把事情洩露出去就好?!?/br> 她那陣子住在醫院里,和幾個常常來陪她的實習醫生感情很好,也就是他們告訴她,想要解開自己心上錯綜復雜的難題,最好的方法是學會看懂別人的心理。 總有一天,她從救贖別人的過程,也會得到解脫。 現在她認同那些話,她真正發現自己漸漸遠離很多惡夢。 周靖遠微微喘著氣,最后終究是妥協了。 他最怕的不過是事情被揭開,他們的一切猜測和行動都會被破壞。 徐珮笙帶著他離開家,先前為了顧宇瀾的事,她也沒注意到他傷得不輕,這樣的疏忽她覺得很對不起周靖遠。 他也是個什么事情都隱忍在心里的人,恐怕是他非常信任的人,他才會對他們說出秘密吧? 「你是怎么和顧宇瀾成為好朋友的?你們不該是敵手嗎?」 她陪著他在急診室前等待,夜晚來來往往的行人,多半三三兩兩走在一起,幾個男人簇擁著一個受傷的朋友,離開大廳。 「是我主動去找他、幫他,他一開始對我其實防心很重,」周靖遠看著遠去的人們,他有些羨慕他們的友情,「后來,他用很長一段時間了解我、探測我,我們才變好的?!?/br> 「你為什么會去接近他?」徐珮笙不敢相信,周靖遠身為顧宇瀾的敵手,為什么要接近他。 周靖遠張口欲言,乾澀的喉嚨停頓一下,那個天大的秘密擺著很久,一直沒有向別人說過。 有一股衝動,讓他把所有事情說出來。 「因為,我很小的時候,我母親是顧宇瀾家里的傭人,那時候他對我很好,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br> 這就是為什么,無論如何他都要為顧宇瀾找出真正的兇手。 「他現在并不知道我就是以前的趙庭。我們被趕出他家后,我的母親因為積勞成疾,不久就離開世界,我在孤兒院長大,那里的阿姨收我作孩子,我就被改了名?!?/br> 徐珮笙覺得一切都太沉重,這樣過大的訊息量讓她神經遲緩了,大腦正緩慢地重新梳理情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