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逼我們成婚 第14節
王蕓昨兒一宿沒睡,又受了幾回驚嚇,沒說上幾句話眼皮子便開始打架,又放不下心,歪在了屋里的軟榻上,邊打盹兒,邊等著消息。 老夫人那頭,已留了裴老夫人吃午飯。 兩人年輕時曾打過交道,誰也沒料到將來有一天會成為親家,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了,算是舊人,一見面格外親熱。 各自先問了近況后,裴老夫人也沒說前來的目的,兩人從當下聊到了幾十年前,沉香繚繞的卷簾內,時不時傳出幾道笑聲。 快到飯點了,裴老夫人才先提起,“年輕那會兒,個個都道你王夫人聰慧,倒還沒怎么瞧出來,如今過了幾十年再看,才知道你的厲害之處,什么東西都比不過一個家族的安寧,你比我好,眼睛看得廣,想得開,好歹保了命脈。不像我......” 幾個兒子沒有一個平庸,到頭來,一個都不剩。 裴老夫人哽了一下,沒往下說。 世道艱難,哪個家里又能真正的太平,當初的幾個大家族,好的還能留個血脈,不好的連個血脈都沒。 自己也沒了一個兒子,王老夫人不知該如何去寬慰。 裴老夫人自己倒是很快平復過來,笑了笑,湊近王老夫人耳邊,低聲道,“我雖沒夫人的頭腦,可就算是再糊涂,也不會在同一個坑里栽上兩回?!?/br> 這話可謂是冒死表了誠心。 手里的雞蛋不放進同一個籃子里,是她王老夫人這幾十年來保家的手段。 如今他裴家愿意當這其中一個籃子。且還是個天賜的籃子,兩家除了彼此,還能上哪里去找這樣的良緣。 都是過來人,王老夫人豈能聽不明白,眼中眸色微滯,隨后笑了笑,“兒孫自有兒孫福,老jiejie,咱就不cao多余的心了?!?/br> 從來府上到離開,裴老夫人一句都沒提到裴安和王蕓,但彼此心里都清楚,今兒她上門的目的。 裴家是真心要同他王家結親。來這一趟,是怕她們為難了蕓娘,如此,昨夜蕓娘必定是已見過了裴安。 王老夫人親自送裴老夫人上了馬車,返回來后,便同陳嬤嬤道,“將宮中的帖子給蕓娘送過去?!?/br> 裴家過來訂親的當日,宮里的明陽公主便派人送來了帖子,說明兒要辦一場蹴鞠,邀請三娘子進宮,王老夫人壓著一直沒給。 帖子明擺是沖著裴安的面子給的,王老夫人原本還探探裴家的態度,如今也不必了。 陳嬤嬤擔憂地道,“大夫人那,怕是不會收場......”要是知道三娘子不僅沒罰,還要進宮,大夫人指不定會氣成什么樣。 “她要鬧就鬧?!苯駜阂娏伺崂戏蛉?,再回頭想想,王家這些年,還真離不得她這個草包。 陳嬤嬤還是不放心,“三娘子關了這么久,這頭一回進宮......” “就她昨夜那一趟,你還有什么可cao心的?!彼胍裁?,心里清楚得很。 — 童義返回到渡口時,已過了正午。 掀開簾子進去后,見裴安正躺在硬塌上睡覺,童義沒敢打擾,剛轉過身,裴安自己睜開了眼睛,出聲問道,“送到了?” 童義一愣,回過頭稟報道,“送到了,奴才看著三娘子進的城門,也托人給老夫人送了信?!?/br> “嗯?!迸岚矐艘宦?,疲倦之色猶在,繼續閉眼,“下去歇著吧?!?/br> 昨日一夜沒睡,又跑了這半日,童義確實有些犯困,回到營帳倒頭睡了一覺,醒來天色已經擦黑。 聽到耳邊一陣吵鬧聲,趕緊起來去了裴安的營帳內。 林讓帶著御史臺的人沿江尋了一天,剛回來。 人還真就尋到了。 衛銘還活著,但秦閣老已經面目全非,泡了一天,整個人腫成了兩圈,臉也看不出來模樣,被石頭撞得沒了形狀。 能確定,人是死得透透的了,林讓心中愧疚難當,“裴大人......” 裴安面上沒什么波動。 讓人先將尸首抬下去,再看向一身疲憊的林讓,和氣地道,“不著急趕路,林大人先帶人下去整頓,大伙兒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回宮?!?/br> 第17章 裴安這一趟,本是奉旨送秦閣老下嶺南,如今秦閣老死了,自然也沒必要再前行。 當夜休頓好,翌日一早,一行人拉著秦閣老發脹的尸首,從渡口原路返回,趕在辰時之前進了臨安。 裴安并沒有著急進宮,先回了一趟國公府,洗漱沐浴完,換上一身干凈的官服后,才入宮請罪。 皇上今日不在勤政殿,去了養心殿。 裴安得知移步到了養心殿,門前的公公進去通傳,裴安立在廊下候著,初陽正好落在他臉上,如同鑲了一道金邊兒似得,陽光又帥氣。 怎么瞧,都像個干干凈凈的正派少年郎。 下了半月的雨,今日好不容易放晴,皇上心情不錯,早朝結束后,便留了幾位臣子到他的養心殿,一道嘗嘗新進的美酒。 翰林院蕭侯爺,兵部尚書范玄也在。 一堆人正聊得盡興,王恩進來湊到皇上耳邊稟報,“陛下,裴大人求見?!?/br> 皇上轉頭看著他,眉目一皺,“誰?朕沒聽清?!?/br> 王恩當下退后兩步,躬身再一次稟報道,“陛下,御史臺裴大人求見?!?/br> 這回屋內幾人都聽清了,一時臉色各異。 “他不是去送秦閣老了嗎,怎么回來了?”皇上一臉錯愕問出了一眾人的疑問,呆了幾息才反應過來,趕緊同王恩道,“快,快宣!” 屋內的人都屏住一口氣,安靜地等著人。 轉瞬的功夫,裴安入內,不待皇上盤問先自行請罪,“臣有辱使命,昨夜橫渡東江之時,秦閣老不慎跌入江河,還請陛下降罪?!?/br> 此話一出,在座幾人均是一臉震驚,范玄當場站了起來,失態地質問他,“那如今人呢?” 皇上似乎也很著急,并沒去追究他是不是越禮了,目光只看向裴安,等著他回答。 片刻后,裴安道,“死了?!?/br> 幾道抽氣聲傳來,接著便是范玄一屁股攤在了位置上,滿臉悲慟。 皇上瞥了他一眼,面上也是一副沉痛,緩了好一陣,才問道,“好端端的,怎,怎么就跌到江里去了?” 裴安無一句辯解,以頭點地,“是臣失職,保護不周,請陛下治罪?!?/br> 話音剛落,邊上的范玄突然諷刺地笑了一聲,痛斥道,“裴大人好大的本事啊,這番趕盡殺絕,也不怕遭了天譴?!?/br> 這話明擺著是說他裴安故意為之。 裴安緩緩直起身,側目看向范玄,“卑職記得沒錯的話,范大人乃是秦閣老生平最得意的門生,既然心中如此敬重,怎么在出城時,不見范大人前來相送?如今人死了,哭幾聲,胡亂扳咬幾句,便能表衷心了?還是范大人覺得這樣心里會好受些,亦或是,范大人怕背后替你撐腰的人倒了,這往后的路更加艱難了?” 裴安的聲音不徐不疾,一招反擊,來得措不及防。 范玄愣愣地看著他,只覺血氣不斷倒流。 自古jian臣,沒有一個要臉的,如今他總算是見識到了。 裴安倒是平靜地回過頭,面朝著皇上,等著被治罪。 范玄哪里還能淡定,跪下額頭重重地往地上一磕,含著血淚道,“陛下,臣對陛下的衷心日月可鑒,秦閣老一生德音孔昭,君子是則是效,晚年不保被人污蔑不說,如今竟還尸骨無存......” “尸首倒是撈起來了?!迸岚矝]忍住,轉頭打斷了他的話,“范大人待會兒可以去瞧瞧?!?/br> 范玄看著他張揚的臉色,氣血猛然翻涌。 “好了好了,都是替朕分憂的朝中重臣,你們要是起了內訌,朕這江山還要不要治理了?!被噬蠈@方面的調解,已經駕輕就熟,“秦閣老之死,朕也悲痛,人死不能復生,這都是朕命里該遭的劫,朕旁的不盼,只盼在座的各位卿,安康平安,能替朕多分擔才是?!?/br> 有意無意的一句話,卻包含了太大的深意,誰也不敢吭聲了,齊齊地趴在了地上。 皇上也沒攔著。 沉默了一陣,才看向裴安,問責道,“這渡口的水能有多深,即便跌下去救起來不就得了?如此大意,確實是裴大人辦事不力,朕也不能不罰?!?/br> 裴安磕頭領罰。 皇上思忖了一陣,才斟酌出來,“傳旨下去,裴安失職,扣去一年俸祿,自行思過,另外......厚葬秦閣老?!?/br> — 裴安統共進去了一刻,便退了出來,里面的宴席繼續。 腳步這方下了臺階,身后便傳來了動靜,裴安回頭,見范大人提前離了席,臉色蒼白如紙,目光向他瞪來時,恨不得千刀萬剮。 裴安毫不介意,揚唇沖他一笑,“范大人怎么不繼續?” 比起剛才的激動,范玄已經平靜了很多,步伐踉蹌,只抬眼看向他,厭惡地道,“裴大人有本事,就一輩子做一條趨炎附勢的走狗,否則,自古jian臣賊子無一好下場?!?/br> 說完,范玄便拂開邊上小廝的攙扶,東倒西歪地下了臺階。 裴安唇角揚起的一道笑意,緩緩落下,臉側照來的一道強光,刺了一下眼睛,眸子有些發痛,裴安轉過頭,走去了邊上的長廊。 剛出養心殿,到了轉角,側面一排漆紅抱柱后,走來了一群人,為首的一位貴氣公子爺眼睛一亮,出聲道,“喲,裴大人?” 裴安聞言頓步轉身。 瑞安王府的小郡王,趙炎。 兩人兒時便相識,國公府倒下后,裴安身邊的人散得散,走的走,唯有趙炎像一塊狗皮膏藥一樣,黏著不放。 裴安繼續往前。 “你怎么這會兒才來?!壁w炎壓根兒沒介意他的臉色,從對面快步迎上來,到了跟前眉飛色舞,“所有人都到場了,我都來晚了,沒想到你比我還晚?!?/br> 趙炎的生母只是個奴婢出身,自從生下來,整個瑞安王府都對他不聞不問,幾乎成了放養的狀態。 而他這些年也不負眾望,成為了人人口中的蠢材,吃喝玩樂什么都行,唯有讀書,一竅不通。 裴安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花樣,沒空奉陪,“臣還有事要忙,就不陪郡王了?!?/br> “裴大人怎么可能不去呢?今兒公主辦了一場蹴鞠,連三娘子都來了,正在南宮場上子坐著呢,你不知道?” 裴安神色一頓,目光緩緩移向跟前這張明顯想看熱鬧的臉。 趙炎也不怕他瞧出來,笑容暈開,臉側笑出了兩個酒窩,又賊又jian,“蕭娘子也在?!?/br> 裴安:...... — 明陽公主正坐在梳妝臺前,身邊的宮娥匆匆進來稟報道,“殿下,人已經到了?!?/br> 明陽選了一根釵子遞給了身后梳頭的宮娥,挑聲問,“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