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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嬌嫵 第39節

    只要能讓阿嫵高興,他愿意變得更好——哪怕她現下并不在乎了,他也想叫世人知曉,她頭次嫁過的夫婿,并沒有那么差。

    楚國公這邊并不知兒子的想法,見他總算要回戶部上值,心下熨帖,起身重重拍了拍兒子的肩:“你想通了就好。大丈夫何患無妻,待你得了高官厚祿,大把的美人兒由著你挑?!?/br>
    楚明誠扯唇露出個勉強的笑,其余并未多說。

    翌日,皇宮之內,得知楚明誠回戶部上值,皇帝批閱奏折的朱筆微頓。

    這幾日過得太快活,差點忘了還有這么一人。

    當然也不是全然忘記,床笫之間酣暢淋漓時,雄性間那份不可避免的攀比心,叫他嘲過那草包幾句。每次提到楚明誠的名,她總會格外勄感,叫他既惱怒,身下又頗受用,隨之便在這種極為矛盾的情緒下更為狠厲地鞭撻著,直到她聲嘶力竭化作一灘水。

    “上回周廣安派他去平陽處理流民安置,他尚未入禁復命?!被实勐朴葡祈?,看了劉進忠一眼:“你去戶部一趟,讓他明日來紫宸宮奏對?!?/br>
    入紫宸宮奏對?劉進忠心下詫異,按照楚明誠的品級,并不足以入紫宸宮議政。何況安置流民之事,大可讓戶部尚書整理成冊,呈遞上來即可。更更更何況,現在那位李娘子還在紫宸宮的龍床上躺著呢!

    劉進忠憋了一肚子話,抬頭一對上皇帝那雙幽深漆黑的鳳眸,頓時咽了回去,只垂著頭應道:“是,奴才遵命?!?/br>
    第31章

    臨近晌午,處理完這兩日積壓的政務,皇帝撂下朱筆,背靠御座閉目養神。

    恰好陳嬤嬤端著湯藥上前:“陛下,李娘子的湯藥煎好了?!?/br>
    皇帝緩緩睜眼,瞥過那盛在銀碗之中泛著深琥珀色的湯藥,從御座起身,接過陳嬤嬤手中紅漆描金的梅花托盤:“給朕便是?!?/br>
    陳嬤嬤垂眸呈上,心道,陛下待那李娘子還真是眼珠子般愛重緊張,自打六日前將人帶回寢殿,就再未叫第三人見過李娘子。無論是吃食喂藥、沐身換衣,也都是陛下親力親為,這普天之下能叫皇帝伺候到如此地步的,恐怕就這李娘子一人吧。

    思緒紛飛間,一襲暗紫色錦袍的皇帝已端著托盤往寢殿走去。

    木門推開,窗欞半敞,雨后初晴的窗外一片盎然新綠,窗邊妝臺前,披著單薄絳紗色外衫的李嫵對坐鏡前,一頭如瀑烏發披散著,將她本就纖瘦的身形掩映得愈發清麗孤絕。

    聽得推門聲,置若未聞般,仍是靜靜望著鏡中,好似在看困在鏡子里的那道影兒。

    “怎么下床了?”

    裴青玄走到她身側,手中托盤隨意擱在妝臺空處,看著她身上那薄薄的外衫,濃眉輕蹙:“穿這么少,還開著窗,也不怕著涼?!?/br>
    李嫵沉默不語,只看著鏡中那仿若交疊在一起的影,神思恍惚。

    從前只覺他清瘦溫雅,一副斯文公子模樣。從北庭回來后,他身量高了不少,連帶著身形也變結實挺拔,平日里穿著錦緞裁制的衣袍倒看不出什么,褪下衣裳后,使勁兒的胳膊好似比她的蹆都要粗,有好些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會被他壓死。

    還有他胸膛上那道深深的疤痕,像是利爪所致,離心口的位置很近,也不知是何時受了傷,若是再深一些,大抵是能要了他的命。

    他第一次托扶著她撐,入時,她便注意到他胸口這道猙獰傷疤——他也注意到她的視線,并未多說,只定定看著她,像是在等她開口問。

    可等了一會兒,她沒問,還偏過臉不再看。

    這份冷漠自是激怒了他,掌心掐緊,一時更是往死里折騰她。

    思緒回籠時,雕花木窗已被男人關上,遮住外面那一片明媚春景,她的眼前的世界又成了這一方金殿,以及身著紫色團龍紋長袍的他。

    “還是到床上躺著為好?!?/br>
    裴青玄伸手要來抱她,被李嫵躲開,他眸色微沉:“才醒來,又與朕鬧脾氣?”

    那張未施粉黛的素凈臉龐有些蒼白,這幾日雖然他頓頓都喂她吃許多,但不知是體力消耗太多,亦或是她心情沉郁所致,整個人反而清減,又白又虛弱,像是玉雕的神像,床笫間都不敢用力碰撞。

    “成日躺著也很累,我想坐一會兒?!崩顙成踔撂岫疾惶岢鋈プ咭蛔叩南敕?,她知道他定然不會答應。

    這七日,她就是他豢養在這金殿中的鳥雀,只能在他圈畫的范圍內稍作活動,余下時辰都供他褻玩取樂。

    好在已是第六日,熬過明天,便好了。李嫵在心里如是說著。

    裴青玄默然看了她一陣,才道:“隨你?!?/br>
    又挪了張月牙凳在她身旁坐下,端起那碗湯藥,舀起喂她:“趁熱喝?!?/br>
    李嫵伸出手:“我自己可以?!?/br>
    “朕喂你,你張嘴受著便是?!逼届o的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量:“如何過了這幾日,阿嫵仍不知趣?”

    “我不懂,你為何要將我當孩子般?我有手有腳,我能自己喝藥吃東西?!崩顙车此?,也不知是不是這段時候的日夜相對,他對她的掌控欲好似愈發深重,深到讓她有種喘不過氣的窒息感。

    “朕這是在照顧你?!迸崆嘈朴行┛鄲溃骸皬那鞍巢×?,不愛吃藥,也是朕喂你,你才肯吃。如何現在就不高興了?”

    李嫵微怔,想起過去,那時好似做什么都愛纏著他,便是吃藥也要他哄,幼時是小孩子的嬌氣,長大后,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在情郎跟前的小矯情。

    沉默兩息,她道:“你也說了,那是從前?!?/br>
    裴青玄眸光閃動一下,如玉臉龐還是一派溫和微笑:“現在也無不同。朕喂給你,你乖乖吃,吃了藥身體才能恢復?!?/br>
    他在粉飾太平,李嫵只覺可笑,抬眸譏誚看他一眼:“身體恢復了,好叫你再弄暈過去么?”

    見他臉色愈冷,似要發作,李嫵低下頭,張嘴將他遞到唇邊的那勺藥喝了,那濃郁的苦味叫她直皺眉——

    “你一勺勺喂藥,只會叫我苦上許久?!彼俅紊焓秩ヒ獪耄骸暗共蝗缫淮喂嗔?,省心省力?!?/br>
    裴青玄瞥過她細白的手,絳紗色薄袖下露出的一截雪腕上,第二日革帶捆綁的紅淤還未散去。想到那日的恣意銷魂,他喉頭微滾,而后低下頭,將碗中湯藥含了一大口,在李嫵驚愕的目光下,他直起身,印上了那抹嫣紅唇瓣。

    滋陰補陽的湯藥在唇齒間交渡著,不容拒絕地渡進李嫵纖細喉管,那張瑩白臉龐漸漸變得通紅,也不知是被湯藥所嗆,還是口中舌尖勾纏太緊。

    待那鉗制住下頜的手掌松開,李嫵后背緊貼著妝臺的邊角,咳了兩聲,然而不等她緩口氣,第二口苦澀湯藥裹挾著龍涎香氣再次襲來。

    她被迫仰著臉接受他的哺喂,心下后悔不迭,早知如此,還不如一勺一勺地熬著呢。

    當碗中最后一口藥喂盡,李嫵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整個人紅霞滿面又有氣無力地伏在梳妝臺前咻咻輕喘。不料身前之人再次俯了過來,嚇得她臉色都變了:“藥喝完了!”

    “是啊,藥喝完了?!迸崆嘈Z氣平靜地復述她的話,彎腰將她輕若羽毛的身子托抱到梳妝臺前,那雙狹眸黑涔涔地凝著她,盛滿洶涌可怖的慾念:“算起來,阿嫵喝藥休養這幾日,朕實在太虧?!?/br>
    長指輕撫過她細嫩的頰邊:“現在喝了藥,想來能多撐一些時辰?”

    李嫵心下也慌了,大抵是這幾日他節制不少,白日不再戲弄她,夜里要上一回便鳴金收兵,叫她以為他不會再像頭兩日那般孟浪,不曾想她這才好一些,他又這般。

    “現下還早?!彼噲D放柔嗓音,兩只手下意識撐著妝臺桌面,直至脊背抵上冰涼的菱花銅鏡,叫她退無可退。

    “阿嫵前兩日不是還一口一個昏君罵朕?!迸崆嘈皖^,咬住她的耳垂,鼻息拂過她薄嫩頸側:“昏君自然愛做此事?!?/br>
    “你……”不等李嫵再說,嘴便被堵住,那具高大身形如玉山將傾,在氣息交錯間分開她的膝,靠得更近。心跳鼓噪,眼前仿佛被那團濃重暗紫色籠罩,眼餳骨酥之際那陡然的撐進,她纖細指尖不禁擰緊那以金銀刺繡出龍紋的衣襟,臉色都白了幾分。不要,她慌亂地喊。身前之人卻低下頭,高鼻貼著她的臉,似喟嘆般:“阿嫵慌什么,又不是吞不下?!?/br>
    都到這時,李嫵也知無法停了,只得以手捂著他的嘴,自個兒也泄憤般的低下頭,張嘴狠咬住他的肩,牙齒深陷入rou里,如同餓狼捕食般,很快嘗到鮮血的味道,而梳妝臺的位置正對著墻上那個可怖的狼頭。

    混沌搖曳間,墻上那個鮮血干涸的狼頭睜著一雙早已無光的幽綠色眼瞳,直勾勾看著李嫵,看得她心驚rou跳,身子也愈發緊張,裹夾得裴青玄濃眉輕擰,順著她的目光回身看去,他安慰道:“不用怕?!?/br>
    李嫵卻沒有放松,依舊慌得很,他無奈嘆了口氣:“與朕犟嘴時倒是膽大得很,天不怕地不怕,現在對著個死狼腦袋,卻怕成這般?!?/br>
    說著到底不忍,雙臂托起她調轉方向:“現下可行了?”

    他面對著墻上的狼頭,而李嫵被他懸空抱著,面前是那光可鑒人的黃澄澄的銅鏡,看到鏡中重疊的影子,李嫵才將稍緩的緊張霎時化作羞憤無措,忙不迭將臉埋在他懷中,聽得頭頂傳來的低低笑聲,她恨得牙癢,張嘴就往他心口那道疤痕咬去。

    圈著她的手臂微頓,旋即擁得更緊:“小混賬,是你自找的?!?/br>
    話音剛落,便聽得“嘩啦”一聲,擱在妝臺上的托盤與藥碗一道被纖細的足尖踢翻,摔了一地。

    所幸那是個銀碗,并未碎掉,堆在那一地絳紗衣料里,猶如層層蓮瓣之間盛著一捧銀雪。

    臨近傍晚,短暫放晴的天空又下起淅淅瀝瀝小雨,天色愈發灰暗,空氣都透著寒涼之氣。這雨一直落到翌日晨間,這是倆人約定的第七日,也是皇帝罷朝的第七日。

    連綿雨水籠罩著鐫鏤龍鳳,峻桷層榱的紫宸宮,那層層疊疊的碧色琉璃瓦都在連日雨水的浸潤下變得水盈盈。

    一襲綠色官袍的楚明誠手握笏板,垂首站在殿外,心緒復雜地等待著皇帝召見。

    而寢殿之內,昨夜被折騰半宿累到昏沉的李嫵被皇帝連人帶薄被一起抱起。

    等她迷迷糊糊從夢中醒來,才驚覺自己已不在寢殿里,正被抱坐在這把象征無上皇權的寬大御座上。

    紫檀木的書桌前,還突兀地拉了座四扇楠木刻絲鳳穿牡丹的屏風。這是皇帝理政之所,她卻衣不蔽體僅裹薄被出現在這,委實荒謬至極。

    李嫵腦中一時有些發懵,直覺告訴她不對勁,她從緊裹的錦被中抬起頭,烏眸疑惑盯著身前之人:“為何將我抱來此處?”

    裴青玄微笑看她:“阿嫵不是嫌里頭悶么?抱你出來透透氣?!?/br>
    李嫵聽到這話愈發覺得荒謬:“我不想睡覺時,你非將我往床上帶。我現下想睡覺了,你又將我往外頭抱,你到底想做什么?”

    難道北庭三年的勁風冷雪不但磨滅了他純善的人性,還凍壞了他的腦子?

    “在這也一樣睡?!彼f著還抱她往里坐了些,似要讓她睡得更舒服些。

    李嫵深吸一口氣,再次睜開眼,還是沒忍住心間憤懣:“我不要在這睡,放我回去?!?/br>
    裴青玄不語,只抬頭問著外頭:“人可到了?”

    屏風后陡然響起劉進忠細長的嗓音:“回陛下,已在門口等候多時了?!?/br>
    殿內竟然還有第三人!與裴青玄單獨相處了近七日的李嫵只覺頭皮發麻,難以置信看向裴青玄,邊在腦海中回憶著自己剛才有無說什么荒唐之言。

    裴青玄只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又嗓音沉冷地吩咐:“叫他進來?!?/br>
    劉進忠應了聲是,而后抬步往外去。

    聽得那腳步遠了,李嫵才瞪著裴青玄,咬牙道:“你瘋了嗎!放我下來,我要回去?!?/br>
    說著她掙扎著要從他懷中離開,裴青玄看著她道:“阿嫵衣衫不整,還赤著雙足,是打算這樣走回寢殿?”

    李嫵面色一僵,被子里兩只雪白赤足蜷了蜷:“你…你到底意欲何為?”

    話音才落,殿內就響起兩道不同的腳步聲——

    “陛下,戶部戶屬楚主事到了?!?/br>
    “戶屬主事楚明誠拜見陛下,陛下萬福?!?/br>
    熟悉的嗓音紙那扇楠木屏風后傳來,李嫵霎時如遭雷擊,肩背也僵在裴青玄懷中,面如金紙。

    “楚卿家免禮?!?/br>
    裴青玄有一下沒一下撫著李嫵的背,猶如在撫摸一只玉雪可愛的獅子貓,連帶著語氣都透著溫和:“朕咳疾未愈,是以隔開屏風,以免過了病氣,楚卿見諒?!?/br>
    一扇屏風之后,楚明誠誠惶誠恐垂著頭:“陛下這話折煞微臣了,您身體未愈便召見微臣議政,這等勤政為民之心,實乃江山百姓之福?!?/br>
    裴青玄嗯了聲,道:“聽聞楚卿前些日也告病在家,昨日才回戶部復命,不知現下身體如何了?”

    他這話含著笑音,聽起來如陽春三月的柔風??衫顙硡s清楚看到,他的嘴角雖揚起弧度,那雙眼里卻是無盡的矜冷與鄙薄。

    這份神情與現下這副姿態都叫她很是不適,她牢牢揪著他的袖口,以眼神告訴他:不要太過分。

    裴青玄垂眸看她這般焦急擔憂的模樣,眸色愈冷,于她耳畔低聲道:“手有些冷,阿嫵幫朕捂一捂可好?”

    說著也不等她回答,戴著玉扳指的掌探進錦衾,四扇楠木的座屏后也適時響起楚明誠的回復:“多謝陛下關懷,許是從平陽回來水土不服,才染了病。在家休養一陣,已然大好了?!?/br>
    “好了就行。此番平陽之行,周廣安先前也與朕匯報過,夸你辦差面面俱到,細致穩妥,還有意給你提一提品級?!迸崆嘈痪o不慢說著,長指寸寸尋著那抹緊致溫嫩,語氣平靜而淡然:“朕聽聞你進戶部已有一年光景?”

    楚明誠答道:“回陛下,臣是去歲年初進的戶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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