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你沒有竹馬嗎 第232節
梁徑沒有過多停頓,很快收拾好了自己。 最后,下頜邊緣留下幾道血痕。 只是他的眼神從始至終十分平靜,舉止也不見絲毫的在意——時舒察覺的變化不是沒來由。 推門出去的時候,梁徑還垂著眼,一副有些麻木的冷淡模樣,沒注意醒來后歪頭瞪他、瞪了好久的時舒。 見他終于出來,時舒張了張嘴:“你在里面干嘛啊……” 話音落下,梁徑猛地頓在原地。 他抬起眼,有些震驚地看著床上朝他方向歪腦袋的時舒。 臉整個小了一圈,烏黑靈動的眼珠子就顯得十分孤零零。面頰蒼白,加上體溫低,看上去更加虛弱,好像沉悶又脆弱的瓷器擺件,擺得久了,白里透出些許灰敗。平日里那股被人養得溫軟機敏的活潑勁,枯萎了不少。 嘴唇張了張又閉起來,說話聲也不大——事實上,梁徑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么。 不過他們在一起太久,即使沒聽清,梁徑也知道時舒說的是什么。 梁徑朝他走過去。 和昨天夜里絕望至極的時候突然聽到時舒聲音不同,這會他腳下堅實許多,步伐也有些快。 時舒看著他,注意到他下巴上的血痕,想都沒想,問:“小乖來啦?” 他一直很有腦子,但可能因為撞了下,腦子是正常的,就是偏了點。 梁徑不作聲,垂眼盯著他,盯著他有些干的發白嘴唇、濕漉漉的眼睛、還有疤痕淺淡的脖頸。 “小乖呢?”時舒很輕地繼續問。 他以為就是這樣,問完便轉開眼,向一旁找去。 梁徑還是沒說話。 在時舒無知無覺、好像如夢初醒一樣的時候,他的目光將他死死裹住,如同蛛網,時舒一絲一毫的動彈都必須在他能夠監視、能夠觸及的范圍之內。 幾秒沒找到,時舒眼睛轉回來,下秒想起什么,臉色忽地緊張,視線移到梁徑腹部,開口急促:“梁徑……” 梁徑在一旁坐下,伸手去摸他老是在動的嘴唇。 “沒事了?!彼Z速很快地回道。 指腹有些重地按在時舒嘴唇上,這張嘴說話的時候,帶著溫度的濕潤被他一點點感知。 時舒還想說什么,但是嘴唇被摸得有點痛,“你干嘛啊……”他含糊道。 梁徑不理他。 這個時候,他臉上甚至沒什么特殊的表情。描摹時舒嘴唇的指腹帶著很重的力道,好像全身力氣都用在了觸摸時舒身上這一點的鮮活氣息。 漸漸地,時舒發現了梁徑的異常。 只是沒等他說些什么,問些什么,初次清醒后的困乏很快將他帶進近乎昏迷的沉睡狀態。 再次清醒,是晚上。 房間里好像沒人。 說“好像”,是因為時舒沒看到。 但時舒能感覺到。 于是,他小聲:“梁徑……” 很快,傳來一個人站起、走動的聲響。 梁徑走到他身邊,垂眼注視他,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時舒其實想問爸爸mama呢,還想問前幾天聽到的方安虞聞京和原曦去哪了。但梁徑一直這么看他,眼神和昨晚說要“保存”他的時候一模一樣,甚至莫名還有些陰沉。 這么對視了會,時舒閉上眼睛,抿嘴:“別那么看我,我害怕?!?/br> 話是這么說,但他說話的語氣、自顧自用力閉緊雙眼的動作,不像是害怕的樣子,倒像在發脾氣。 梁徑沒說話。 過了會,他在一旁坐下,視線落在時舒輸液的蒼白手背。 梁徑似乎一直在確認一件事:時舒醒過來了。 只是這件事總是被時舒時不時的昏迷打斷,所以他下意識的神經反饋,就顯得格外警惕。 也許是梁徑太沉默,也可能是他身上有著一股比時舒還要死氣沉沉的氣息,沒一會,時舒不由自主睜開眼,朝他看去。 “梁徑?!彼兴?,和以前一樣。 梁徑抬眼,朝時舒看去。 一瞬間,幽深到近乎可怖的眼神里,閃過一絲無措和驚慌。 他甚至已經不知道該怎么對待他。 這十來天,那些徹骨絕望的瞬間早就將他的情緒耗竭,痛苦抽絲剝繭,心臟被啃噬,變得麻木。 慢慢地,他好像只需要確認時舒在眼前就好。 其他的,都可以。 時舒感覺到了。 眼淚一下涌進眼眶。 他們總是心意相通。 此時此刻,梁徑遭受到的所有擔憂、懼怕,甚至是恨意,他都能感覺到。 時舒哭得越來越兇。 說不出一句話,喉嚨口仿佛被巨大的悲傷堵住,眼淚持續不斷地從眼角淌下,浸濕枕頭。 梁徑看著他,隔了好一會,才伸出手給他擦眼淚。 淚水溫涼,好像澆在他的心頭。 時舒望著他嗚嗚地哭著。 忽然,像是被梁徑身上的痛苦壓到窒息,時舒大聲哭叫:“梁徑!” 梁徑猛地收回手。 視線重重落下,他的眼眶隨即跟著紅了。 過了會,梁徑雙手掩面,發出一聲壓抑至極的哭喘。 第176章 許久沒這樣熟睡了。 以至于睜開眼看到異常燦爛的陽光, 梁徑都有些恍惚。 明媚斑駁的光影帶著一點熱度照在手背。窗外暖風襲人,高高的玉蘭已經開了一波,雪白豐潤。梔子花的香氣卻還似有若無。 下秒, 梁徑就知道自己在做夢。 他正趴在桌上。眼前是一張沒寫完的生物卷子。 耳邊傳來有些熟悉的嘈雜、桌椅磕碰的動靜, 還有肩膀不斷被人推搡。 “梁徑……梁徑……梁徑!” “再睡就變成豬了!下不下去???方安虞他們都下去了……梁徑!” 是時舒。 梁徑猛地坐起來。 時舒被他嚇了一跳:“醒了不起來!快點!今天要測跳遠!” 明明自己也是一副剛睡醒的模樣。頭發亂糟糟,眼角還掛著打哈欠的眼淚水。但瞧著十分機靈, 沖人說話的時候, 眉眼朝氣蓬勃的。 夢境之所以是夢境,是因為當這個人出現后,此前所有的背景都變成了空白的一片。 只剩眼前這個人。 梁徑一瞬不瞬地注視他。 好像第一次見,又好像見了無數次。 時舒摸不著頭腦,可上課也實在來不及了。他一把拽起梁徑,“走!” 腳下倏地變成附中的樓梯。 他們一級級往下奔。 兩側的墻壁, 跟隨他們的步伐, 不斷朝前伸縮、波動跳躍, 明亮光線里,呈現出一種光怪陸離的綺麗和夢幻。 他們很快來到cao場。 但這里空無一人。 時舒環顧四周, 疑惑道:“記錯時間了?可鈴都打了……” 他站在跑道上自言自語。身旁, 梁徑還是非常專注地看著他。 梁徑心底很清楚這里為什么一個人沒有。 因為這是他的夢。 在他的夢里, 只有時舒。 時舒扭頭對他說話:“梁徑,怎么辦?” 梁徑不作聲,還是看著他, 似乎要看到地老天荒。 “干嘛不說話?!?/br> 相比找不到同學和老師,時舒覺得始終沉默的梁徑更可疑。 綠茵場上青草芬芳, 剛澆過水的土壤散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濕潤氣息。 “不說算了……”時舒的好奇心在他的夢里減弱不少。嘟囔著說完, 時舒移開眼, 繼續在cao場上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