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別哭 第9節
這倒偏離了時眉的計劃。 她略微陷入沉默。 “有?!?/br> 身后,岑浪懶散靠在墻柱上,代替她回答了這個問題。 眾人紛紛驚詫地望向他。 時眉跟喻卓對視了眼,看到岑浪順手拖過旁側的白板,翻了個面兒,拿起馬克筆手速飛快地勾畫起來。 窗外夜色潮涌,有蟬鳴。 岑浪逆光站在白板前,暗影傾投。修瘦指骨握著筆,薄密眼睫低垂,耳骨銀釘泅渡細碎流光,描摹側顏線條冷酷掛欲,下頜半掩在沖鋒衣豎起的衣領下。 “這個位置?!?/br> 低沉喑磁的聲音倏地敲醒時眉,她重新看回白板上,一瞬間,臉上表情精彩紛呈。 不過須臾走個神兒的功夫, 以她家所在的窄巷為中心,連接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的地理方位圖,此刻已盡數躍然呈現在岑浪筆下,精確到她家門牌號, ——下廓街右九巷。 等等,不太對吧, 她記得他給喻卓打電話那會兒,好像是照著墻上牌子念的,而且喻卓說過他剛回國沒多久。 也就是說他是第一次去那里。 也就是說,他有過目不忘的速記能力。 時眉抿起唇,單手撐著臉,若有所思地觀察他。 “晚上11點12分,我找到她的時候,”岑浪圈出時眉家巷口偏東側的位置,敲了敲,“這里停著一輛垃圾清運車?!?/br> 他畫下三角標識,拖出長剪頭指向里側,說:“大型車行車記錄儀的能見度超過10米,廣角150°,完全可以清晰拍下案發現場的經過?!?/br> 年輕警官一聽,當即拿起聽筒播出內線,“喂,查一下今晚——” “不用查了?!?/br> 岑浪淡挑眉尾,流暢寫下一串數字。 眾人再次看去,白板上,黑色筆跡狂放不羈,勾折瀟灑。 ——港a06021 垃圾清運車的車牌號碼。 三個人從警局出來,已經是后半夜了。 酒沒喝上,帥哥是謊言,一場驚心動魄生死邊緣,同樣的筆錄輪流做了三遍。這一晚,真他媽熱鬧。 但也不算毫無收獲。 時眉輕轉手中的錄音筆,心情挺好,連那位空降搶走自己升職位的男人也變得順眼了些。 公私分明,時眉一向拎得清,于是扯起聲音,對他說:“今晚的事,謝了?!?/br> 岑浪低著頭玩手機,沒給她任何回應。 該拽還是拽。 又是熟悉的場景。 “起初徐嘉志攻擊你,你只躲避不還手,我還以為你是外強中干。但后來發現我錯了?!?/br> 并不在意他的冷漠,時眉瞇了瞇眼,輕輕笑起來, “所以這算是你的…一種戰略?” 戰略么? 他這才停下腳步,難得耐起性子等待她的下文。 時眉捏著錄音筆,撓蹭了下額角,揭露他:“激怒他,逼他先下手,而他下手越重,你的防衛就可以越狠,并且保證一切反擊都在正當合法的限度內?!?/br> “夠絕的啊?!彼芍苑Q贊。 岑浪回頭看她。 半晌,他勾了下唇,將手機扔回褲兜,折身步步邁近她,口吻冷淡地將問題反拋給她,說: “這不也是你的‘戰略’么,時律?!?/br> 第5章 時眉頓了頓。 “岑律什么意思?”她笑容淡了點,裝沒聽懂。 “跟我裝傻?” 岑浪挑起眉,掏出她那瓶防狼噴霧,晃了晃,話音饒有興致,“時律為什么不用?” 時眉泰然自若地聳聳肩:“我沒來得及?!?/br> “你撒謊?!彼p聲冷笑。 “來不及用,總來得及跑吧?!?/br> 拉低視線凝住她,岑浪眼梢微揚,步伐邁近,“找你的時候我發現,為防止酒吧街酗酒鬧事,巡警車在各巷口每20分鐘交替巡邏一次?!?/br> “只要你喊幾聲,他們的出警速度一定比喻卓快?!?/br> 稍稍站定,他又問:“為什么不喊?” 他步步緊逼的態度貌似刻意刁難,令人不適。 時眉被他無意識逼退腳步,牽動情緒,又極力藏起情緒,拼命表現得從容:“我都被鎖喉了,我怎么喊?” “擅長規避風險,是身為一名民事律師最基本的專業素養?!贬怂坪醪淮蛩爿p易放過這個話題。 他站在一定距離的位置,略微俯身,薄唇湊近她耳際,挑眼凝著她身后的洶涌夜色,四兩撥千斤地嘲弄: “明知道危險,怎么還惹怒他?” 時眉忽地笑了下:“拜托誰惹誰啊,是他先跑家門口蹲我好不好?” “于是你順水推舟,設套逼那孫子對你下死手?”他很快往后站直,眼色平靜地觀望她,聲音低伏。 “話別說那么難聽,我只是賭一把?!?/br> “拿命賭?” 岑浪稍抬下頜,緩慢抵近的步調傾瀉掠奪性的強勢,如此堅定,堅定不移地用目光壓制她,分析她,試圖洞穿她的思想本質。又輕漫,又鋒利。 時眉被他生生逼退到樹前,指腹撫觸到樹皮的裂紋,硌痛她,令她正欲張嘴反駁。 岑浪淡嗤一聲:“玩兒這么瘋?!?/br> “當心翻車啊,時律?!?/br> 他的態度不置可否,姿態是散漫不經。 卻又帶著無可忽視的銳氣。 時眉輕輕縮了一下手指,微不可覺,然后抬頭看著他,說: “可事實證明我賭對了?!?/br> “我踩疼了他的底線,他哥徐嘉合光芒籠罩的存在,就是他瘋癲的痛點,是永遠困囿他無法掙脫——” 的陰影。 但沒說完,在岑浪含藏戲謔的注視下,她略帶倔強的聲音喪失溫度,狠狠僵滯。 路燈被盛茂繁枝吞噬。稀疏遺落的光斑討好陰柔月色,交融悱惻,垂憐在他身上,牽拉出男人高瘦落拓的清冷黑影。 時眉被困在他的影子里。 此刻,他像個矜倨漠視的追獵者,冷銳又慵懶,輕易搖散她的警惕性,撥亂她的思維節奏,再隨性拆卸她最引以為傲的談判技巧。 不屑費力逼供,早已勝券在握。 這讓她的驕傲,難以自處。 恍然醒悟的一瞬, “所以,岑律這是在,”時眉頓了一下,“審我?” 他居然用她對付徐嘉志那招,來套她的話。 而她居然就這樣,被套中了。 這從未有過。 時眉必須承認,這一刻她真的被挑釁到了。 他在言語對峙間運算邏輯,循循善誘的詰問字詞,仿若漫不經心鞭撻在她自尊心上的碎細鞭痕,不會痛,但會滋生無比飽脹的頓挫感。 讓她這樣真切地體會到堵悶。 “莫名被拉來當群演,總要知道你這出戲,” 他把玩著手里的噴霧,眼底浮出懶冷笑意,徘徊在她臉上的視線充斥審量,緩字回答:“到底演的是什么?!?/br> “是什么?” 時眉還是很快恢復冷靜。 繼而毫不遲疑地站直身子,她挑起眉尾,從容承接他的眼神拷問,深深直視著他,然后主動走近他,再近一步。 岑浪垂下眼皮,皺起眉。 直到看清—— 她的黑色高跟鞋尖,主動磕抵在他白色球鞋的前端。 距離被不合時宜地驟然扯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