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她 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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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瞟過盤子最上那過了一夜看起來已不再松軟可口的桂花糕,剛要開口,便見謝執手指在那盤糕點旁輕敲兩下:“為什么不吃?” 季念呆了下,沒反應過來:“這桂花糕是……” 謝執:“我買的?!?/br> 一陣靜默。 “我以為,呃……”她道,“這是驅鬼用的祭品?!?/br> 事到如今,話說出口她自己也覺得有點荒謬,誰驅鬼用糕點做祭品的。 說到底,可能是她覺得這糕點是謝執特意留給她的聽起來更加荒謬。 謝執“嗯”了一聲,拿起一塊桂花糕咬了口,也沒再說別的。 季念有點過意不去,見他坐在這兒一直不走,便問:“你在這里坐了很久嗎?” 謝執又咬了一口:“沒有很久?!?/br> 人還是溫文爾雅的那個人,話卻不是每句都能接上的話。季念也不知道再說點什么,遲疑道:“那我先回屋了?” 謝執放下那塊桂花糕,抬眸盯了她會兒,才應:“嗯?!?/br> 季念轉身往外,走了幾步,背脊一陣發毛。 總覺得有道視線刻在身后。 可又沒人說話。 步子越走越小。 半晌,季念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回頭:“那你呢?今晚用過膳了嗎?” 第12章 癢意 只見謝執依舊看著她:“沒有?!?/br> 言罷,他沒再說別的,拿出一塊帕子,低頭擦拭手上的碎屑。 不帶情緒的兩個字,但謝執這兩個字莫名就讓季念將自己代入了一個薄情寡義的負心漢形象。 人家昨夜知道給留點填肚子的,她可倒好,把人丟在荒郊野嶺找不到東西吃的地方,自己還在外面逍遙快活到深夜才歸。 這么一想,季念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好歹共住一宅,哪怕是真陌生人都該稍微互相照應著,他們又不是仇人,四個月而已,何至于此。 她站在正廳門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唇開開合合,最后還是謝執先出了聲:“我今日沒有胃口,所以沒吃?!?/br> 燈下,他長長的影子延伸至她的面前,順著影子看去,他似乎與許多日前在覺春樓時的樣子沒什么變化??赡菚r他還是人人尊崇的內閣大學士,全無愁容,桌上點了許多的菜。 如今他衣著不亂,還是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但他說自己沒有胃口,在這個地方,在落魄后,季念沒辦法不多想。 也沒辦法不管。 默了默,她問:“那你明日會有胃口嗎?” 謝執擦凈手,聞言,再度抬頭。 對上他探究的視線,季念清清嗓子:“我的意思是,你明日還在宅子里不出去?” “不出去,”謝執收好帕子,“沒什么需要我出去的事?!?/br> “哦?!?/br> 她點點頭,沒多說別的。 *** 開春后民間和朝野的活動與宴請多,一般是覺春樓最忙的時節。 趁著冬日未過,每年三月起季念都會在覺春樓從早待到打烊,提前做些準備,也會接一些酒樓客人們預先留雅間的要求。 結果季念才在這里留了一日,昨天蘇翹怕她太晚出城不安全,今日還沒來得及催,倒看見季念自己先收拾起來。 “不是,什么情況???”蘇翹提起沉甸甸的食盒左看右看,問道,“不在這里吃完再走了?” “我帶回去吃?!奔灸畋苤鼐洼p,從她手里抽回食盒。 “等會兒,你一個人能吃這么多?”蘇翹點點食盒,統共三層,按著菜量算怎么都不像是一人份。 “怎么不能,”季念面不改色,“‘能吃是?!f得在理,我補補福氣?!?/br> 以往只有蘇翹追著季念要她多吃點的份,現在從她嘴里主動說出要補補,不管是補什么,反正蘇翹是樂了,拿過本來想自己帶回去的糕點給食盒又加了一層:“行,你補補,這個也給你?!?/br> 糕點盒里五顏六色的,倒是沒有桂花糕,季念盯著雕花盒子出了神,昨晚她看見謝執拿起桂花糕吃,也想說服自己那些糕點也有可能謝執買來自己吃的,只不過順便放在這里與她一道分享。 一遍一遍說服自己,再一遍一遍冒出不該有的念頭,循環往復。 最后季念沒過多久就被蘇翹趕回去了,本來她戴著帷帽坐在酒樓中許多事都不方便,大部分時候她都是待在后院,那后院能做的事回去宅子都是一樣做。 今日季念回去比昨日整整早了兩個時辰。 院里那根白線醒目得很,她踩在線右側抬頭看去,謝執已坐在正廳里,還是昨日靠西的位置,只不過今日是在那兒看書。 聽到門外動靜,他擱下書,緩緩抬眸朝她的方向看來。 一晃眼,她又生出他是在等她的錯覺。 她忍不住去想,昨日他到底是何時就坐在那里的。 “吃過了?”謝執坐在里面,問道。 又是這句摸不清用意的話,季念回神:“還沒,你呢?” “沒吃?!?/br> 頓了頓,他視線緩緩向下,停在她手上。她跟著低頭,抬起手里拎著的食盒,不太確定地問道:“要不要一起吃?” 謝執沒作聲,背身站起。 季念愣在原地,嘴角泛起的笑有點苦澀,剛想要垂下手,卻忽見熱氣氤氳。 主桌上的熱茶在謝執回身時進入視野,他與她目光相接:“外面冷,進來?!?/br> 謝執從正廳里拖出一張圓桌,季念把食盒里小碟盛好的菜一一擺出來。 都是覺春樓的師傅做出來的,色面與香味無處挑剔,謝執去后院取了碗筷,看著桌上的菜,問道:“你買的?” 季念垂眸繼續擺菜:“對?!?/br> 她不想告訴他覺春樓是她開的,如果他知道的話,一定會猜到覺春樓這個名字的由來。 一定。 幸好謝執也沒有多問,擺好碗筷后便坐了下來。 而犯難的,是季念。 腳邊的圓凳不知道是謝執隨手放的還是原來就在那里,離謝執的位置很近。她只要一側身,就可以坐到他身旁,手背靠得極近。 “怎么了?”謝執抬頭看她。 季念看著他下頜漂亮的線條,聽他又問:“同我用膳很緊張嗎?” “怎會?!彼α讼?,在身前那張圓凳坐下。 季念夾起面前離得最近的那道桂花糖藕,欲蓋彌彰地夸道:“它們家的糖藕還挺好吃的,一點都不會膩?!?/br> 謝執目光似乎掃過她的位置,而后神色淡淡地轉回頭,也夾了一塊。 季念目光跟隨著他,又有些別扭地別開視線,她就嘴上這么一說,心里完全沒想著他會吃那道菜。 因為她分明記得,謝執不愛吃甜食——桂花糕和桂花糖藕,他都不愛吃。 唇齒之間被甜味與桂花香占據,季念低著頭一小口一小口地咬,不知不覺把那一大塊糖藕都吃了下去,筷子空了才找回點神思。 季念一頓飯吃的心不在焉的,吃完了她也沒開口要走,坐在那兒時不時夾著幾粒米飯往嘴里送。 后半程兩人都沒主動開口說什么,只顧著默默吃自己的。 這會兒謝執盛了一碗湯到她面前,突然出聲問道:“嘉裕侯府很窮嗎?” 季念一愣:“什么?” 謝執又給自己盛了一碗:“旁人看了,以為你以前在嘉裕侯府常常吃不上飯,養下來不好好用膳的習慣?!?/br> “……啊,”季念捧著熱湯拉到面前,“我只是晚上沒什么胃口?!?/br> 她這么說著,還是喝了一口。 謝執也喝了口:“看到我沒胃口?” “不是?!奔灸钜豢诜駴Q。 怕自己反應太大,她攪動了一下自己碗里的湯,“不知何時起就這樣了?!?/br> 聞言,謝執放下手中勺子,側頭半晌,問道:“在侯府過得不好?” 勺子敲到晚上發出一聲輕響,季念沉默片刻,搖搖頭笑了下:“沒有,挺好的,只是有點忙而已?!?/br> 謝執回過頭,“嗯”了聲。 這之后便又陷入了寂靜,等到用完膳,季念拿起碗筷打算收拾的時候,謝執說了句:“放下吧,我來?!?/br> 以前覺春樓剛開張時,季念在后院沒少做過這些事,她本來也沒把自己當做多嬌貴的人。但她看看謝執,怎么都沒法想象一個翩翩君子模樣的人做這些事,拿著碗筷沒放下。 謝執不甚在意地起身,接過她手里的東西:“三小姐寬心,你會做的我也都會做,碗打不碎?!?/br> 季念哪是這個意思,伸手想要攔他。 可她無心一動,隨之而來的卻是手腕上他指腹和衣袖不經意的滑蹭。溫度轉瞬即逝,她呼吸一滯,就這樣松開了手。 謝執低眉收起圓桌上的東西,轉身向外。 像什么都沒發生般,只余掌根脈搏,那股癢意。 望著他的背影,季念突然想到什么:“對了,怎么沒看見成二?” 謝執停住,側回身面色平平地答道:“沒有銀子發他工錢,跑了吧?!?/br> 這世道人走茶涼是常態,但季念怎么沒想到成二也會說走就走,她一怔:“那你以后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