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卿卿動人心 第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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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這就是我們之間的緣分,你出生那一年,險些從搖床上滾下來,我沖上去接住了你,那是我手傷后第一次觸碰到溫暖柔軟的生命。沒有人知道,那一刻,是我生不如死、不見天日的前半生的徹底結束?!?/br> 他笑著替她擦去眼淚,看著這個溫熱的身體在自己懷中泣不成聲,然后慢慢地將她擁緊。 阿朝嘴唇顫抖著,眼眶里不斷有眼淚落下,根本流不盡似的,“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那樣對你……” 她出生之前,哥哥也不過才幾歲而已,究竟是誰對一個幾歲的孩子下這樣的狠手! 謝昶沉默地嘆口氣,眼底有寒冰般的冷意,手掌卻放在她顫縮的后背,慢慢地安撫,“別問這個,知道了對你不好?!?/br> 真要算起來,他的仇家太多了,當年懷王一黨將他蕭家滿門逼上絕路,其間多少落井下石之人,即便他在位極人臣之后一個個算賬,到今日也還未算盡。 他自嘲地一笑,又繼續道:“你娘從開始就不喜歡我,因為我來路不明,一旦被仇家找上門,隨時都有可能給謝家帶來滅頂之災,可你爹還是堅持收留了我,說你娘是杞人憂天,根本沒有人傷成那樣還能活下來,再趕盡殺絕的仇家,即便是面對面,也未必能將我認出來?!?/br> 小丫頭又開始哭,哭得他心口都在痙攣,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哥哥什么都告訴你了,所有的傷疤都揭給你看了,你呢?要拋下哥哥不管了嗎?哥哥在這世上,也只有你一個人了?!?/br> 阿朝的心早就被他這番話揪碎了,原本她才是那個無親無故被權臣哥哥收留的可憐人,突然演變成哥哥遍體鱗傷被爹爹撿回家,這才僥幸活下來,有了家,才能與她做成兄妹。 以往她是少年不識愁滋味,見天兒炫耀自己有個會讀書的天才哥哥,可她從來不知道,他是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罪,與閻王爺較了多少次勁,才能全須全尾、完好無損地走到自己面前。 她想起偷摘杏子的那一日,被二壯爺爺一吼,嚇得從樹上掉了下來,她只知道哥哥接住了他,卻不知他的手一直還不靈活,她被洋辣子蟄了可以大哭大叫,他卻因為自己被蟲子蟄傷,一句辯解都不說,自罰跪在佛堂…… 一時過往無數的片段在腦海中浮現,她現在甚至不知道從何說起,小小的手掌笨拙地撫上他的手,guntang的淚珠盡數砸在他手心,“我從前不知道……總想讓哥哥抱我,我不知道你會疼,對不起,對不起……” “早就不疼了,阿朝,不要說對不起?!?/br> 一切都是他,甘之如飴。 謝昶掌心蜷縮著,將那些珍貴的小珍珠兜起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置于舌尖,嘗了一點,溫熱的,酸澀的,甜的。 他垂下頭,冰涼的薄唇吻在她濕潤的眼尾,這些眼淚都是為他流,他會一輩子記得今日。 待懷里的人哭夠了,謝昶才緩緩地開了口:“我照顧你,將你留在身邊,不止是報答你爹娘的救恩之恩與養育之恩,也不僅僅因為這些年對你的虧欠,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我自己,我……” 馬車在這時緩緩停下,謝府到了。 要說的話仿佛也一起卡在了車轱轆里。 阿朝想聽他說,卻見他沒了下文,想著該下車了,可出了這輛馬車,她到底又是誰,該以何等身份去見府上的下人? 到底許多事情都變了,哥哥如今位高權重,再也不是他口中那個狼狽的少年,爹爹也不過是恰好救了他,他們家僥幸做了未來權臣的恩公,而如今,她才是那個寄人籬下的孤女。 沒有了血緣支撐,再濃厚的親情也被這一棍子打散了。 她突然恐懼下車,恐懼外面一切的目光和聲音,直到握住她的那只手慢慢張開、收攏,與她十指緊緊相扣。 她的心就這么猛地顫動了一下。 想起在攬勝門外,太后氣急敗壞說要治他的罪時,她下意識為他緊張,也是一只手伸過來,十指相扣地牽著她,才讓她的心慢慢安定下來。 她總覺得十指相扣其實是非常親密的,比尋常被他握住手是完全不一樣的體驗,十指連著心脈,緊緊交握,仿佛彼此的心也是連在一起的,收緊時會有些疼,卻也給人有所依靠、相濡以沫的感覺。 她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問他:“出了這道車門,你還是我哥哥嗎?” 作者有話說: 謝昶:我可能不太想。 嘖嘖,哥哥的苦rou計,親媽我著實佩服。 第48章 謝昶沉默地看了她好一會,有種冰火兩重天的煎熬在五臟六腑游走,逼著他更進一步,可抬眸看到她才從方才的震驚與恐懼中脫離出來的脆弱身體,眼底灼熱的溫度慢慢冷卻下來。 他平靜地笑了笑:“你想喊什么都行,叫哥哥也行,直接叫謝昶也行,或者喚我的字,謝無遺,都隨你?!?/br> 阿朝聽到最開始兩句還覺得正常,直到“謝昶”兩個字一出,她額頭的青筋都跳動了下。 讓她直呼哥哥名諱?這可是當朝首輔,連太子爺、滿朝文武都要尊稱一聲謝閣老的人!她一個黃毛丫頭,喊人家的大名,簡直就是老虎頭上拔毛,反了天了! 她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弱弱地問了一句:“你可知道,當今陛下喚什么名號?” 謝昶不知她葫蘆里賣什么藥,還是低聲回道:“殷炳勛,怎么了?” 阿朝小聲道:“你覺得我進宮覲見陛下時,也能當著陛下的面,說‘殷炳勛,你可用過膳了’嗎?” 謝昶臉色微微一黑,“這與你如何喊我有任何關系嗎?” 阿朝道當然有關,“哥哥在我心里,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讓我喊哥哥的全名,那就等同于造反,我是萬萬不敢的?!?/br> 謝昶嘆了口氣,她還是將他當哥哥,甚至比哥哥更神圣的存在,他要的,可不是她如此尊崇自己。 她說完眼神慢慢地暗淡下來,“何況謝府是哥哥的府邸,我才是那個寄人籬下的外人,人人都對你畢恭畢敬的,若叫人瞧見我對你不敬,即便人家面上不說,心里指不定如何議論我……哥哥既然早知此事,將我找回來時就該告訴我的,外人也不會誤會我們是嫡親兄妹?!?/br> 謝昶沉默地笑了下,“怕你知道我不是親哥哥,就不喜歡哥哥了?!?/br> 話音落下,她眼淚又落了下來,“我怎么會……” 謝昶靜靜凝視著她:“不會嗎?你自幼是我看著養大的,因為將我當哥哥看,所以格外依賴于我,倘若知道我不是嫡親的哥哥,你會跟我回府嗎,會肯讓哥哥抱你、背你嗎?你只會躲得遠遠的,一口一句‘大人’叫得人心寒,不敢有求于我,不敢像從前那般親近我。怎么,我有說錯一句嗎?” 阿朝瞠目結舌,他居然還記著自己才入府時喊他大人。 謝昶嘆口氣,自嘲地一笑:“你模樣好,性子好,自幼就討人喜歡,鎮上的孩子都愿意和你玩,后來你來書院,我的那些同窗個個喜歡逗你,如今府上的下人喜歡你,去一趟含清齋,太子公主也樂意親近你……可我有什么?” 他抬起頭,一雙鳳眸黑沉沉地望著她,眉眼間不見一貫的冷峻鋒利,卻涌現出無限的悲涼:“我早已是該死之人,僥幸活下來,自始至終,不過只有一個你罷了?!?/br> 濃稠的酸澀再次翻涌心頭,阿朝眼眶紅紅的,只覺得突然一切都變了,倘若哥哥還是謝家人該有多好,即便家破人亡,他們也有彼此可以依靠。 可真相一旦撕開,她與哥哥都成了這世上孤苦伶仃的可憐人,她舉目無親,而哥哥也連唯一的meimei都沒有了。 想來也是可笑,她前兒還說讓哥哥為謝家綿延子嗣,不知他聽了那話,心里是何滋味。 謝昶攥緊了掌中那只手:“阿朝,你說過要永遠留在哥哥身邊,這話還作數嗎?” 阿朝從未聽過他說這么多話,還是以這樣一種類似于祈求的語氣,以往只覺他站在權力的頂峰,卻忘了他也是有血有rou的人,也需要她的陪伴。 可她還是不確定,在外面漂得太久了,才享受了幾日有人倚仗的感覺,老天爺又奪走了哥哥的頭銜,心臟像被生生剜去一塊,怎么都填不上了。 她豈會不想留在他身邊,比任何人都想,甚至生出了不該有的占有欲,想讓哥哥永遠只對她一個人好,甚至嫉妒起未來的嫂嫂,這些心思,她都不敢讓他知道。 阿朝緩緩地蹲下來,靠在他腿邊,她喜歡這么坐,自小就喜歡。 她吸了吸鼻子,許久才喃喃地說:“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我生下來時,也許在你眼里只是謝家多了個女娃,可我從這個世界睜開眼的那一刻,你就是我的哥哥了……不管發生什么,只要哥哥還拿我當家人,我自然愿意一輩子都是哥哥的meimei?!?/br> 謝昶深深嘆口氣,她倒是從沒有血緣的關系里想通了,可又奮不顧身地跳進了另一個死胡同,要給他做一輩子的好meimei。 罷了,一時間不能逼得太狠,就像一塊堅冰即便架在火上炙烤,也不可能立刻融化成水,來日方長,只要人在他身邊,總有一日能將這塊堅冰捂化了。 他傾身握住她的手,“走吧,跟我回家?!?/br> 阿朝還有些畏懼,即便知道哥哥會庇護她,那種以新的身份面對外人的恐懼仍然在心底盤桓。 謝昶牽著她的手下車,府門外的護衛俯身向他們行禮,他帶著她,一路跨入門廳,在闔府上下的目光中回到青山堂。 進了正堂,發覺她面色微微有些蒼白,他放緩了聲道:“方才我是如何回敬太后的,你不是也在場么?想敲打我家的人,即便是太后也不行。我在這里,底下若有刁奴敢欺到你頭上,我自有處置的辦法,旁人若想動你一分一毫,我讓他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br> 這話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恰好能讓屋內屋外聽得清楚分明。 眾人垂首侍立在旁,全都嚇得屏住呼吸。 昨日之后,府內多少聽到些風聲,佟嬤嬤外出辦事,甚至有京中高門的仆婦向她詢問此事的真偽,回來一問江叔,江叔也是早晨才聽主子正式提及此事。 消息早在阿朝回府之前就已經傳遍闔府上下。 謝昶選擇早早告知下去,便是不想這件事一點點地滲透,不愿底下人從旁人耳中打聽到消息,再去用形形色色的、驚愕或憐惜的目光來看她。 他明明確確地通知所有人—— 他們雖然不是嫡親的兄妹,可她永遠是這謝府的主子,是他謝昶一輩子護在身邊的人。 所有人都聽明白了他方才那番話的意思,底下人按部就班地伺候,甚至比以往更加恭敬,誰也不敢拿阿朝的身份開玩笑。 崖香的心里其實有些為姑娘失落的,她和其他人不一樣,是從瓊園就一直伺候在阿朝身邊的丫鬟,原以為姑娘回了家,有了最好的歸宿,卻沒想到謝閣老不是她嫡親的哥哥。 好在大人待她極好,下人們也不敢逾越,否則姑娘的處境又要艱難了。 可這層身份一揭曉,大人對姑娘再怎么好,姑娘一時間也沒法歡喜起來,一直到入睡前,心緒也是低落的。 晚間值夜,聽到姑娘在睡夢里喊哥哥,崖香趕忙進門去瞧,屋內一燈如豆,姑娘躺在床上,眼睛緊緊地閉著,眼淚卻止不住地往外流,崖香心疼得厲害,才要將人喚醒,卻沒想到謝昶在這個時候過來了。 崖香躬身就要行禮,謝昶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讓她先退下。 更深露重,他帶著一身的寒意,解下披風在爐火邊烤了一會才坐到床邊,將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姑娘攬在自己的懷里輕聲哄著。 三更天,他還在書房處理殘留的政務,不過是閉目養神片刻,竟然夢到她滿世界地找自己,荊棘刮傷了她細嫩的皮膚,滿身都是泥水臟污,她摔在地上抹眼淚,說哥哥沒有了。 “哥哥……哥哥……” “阿朝,哥哥在這里?!?/br> “阿朝不怕,哥哥在?!?/br> …… 崖香在廊下候著,里頭很快沒了聲音,料想姑娘大概是睡著了,許久之后,那道高大冷峻的身影才從屋內走出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大人的眸光有些深,方才進門看姑娘的眼神,也不像是從前兄長看meimei時的溫和寵溺,倒有些像……男人看女人的那種帶著欲望的眼神,不過那點欲色也是轉瞬即逝的。 方才匆匆一瞥,也許是她瞧錯了吧。 這位主子眸光總是帶著壓迫感的,崖香來府上大半年了,幾乎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其實不光是她,府上伺候的下人在他面前也無不戰戰兢兢,連宿酈這些貼身侍衛上來稟報事務,也要不時覷他的臉色,但凡他沉默或者露出不耐的神色,連江叔與佟嬤嬤這些府上的老人都噤若寒蟬。 可就是這樣的人,偏偏待姑娘極好,年頭上,姑娘每晚都要到澄音堂書房溫習功課,崖香就在外頭候著,聽江叔說,他還從未見過大人如此耐心的模樣。 姑娘書讀得不好,大人就一遍遍不厭其煩地教,姑娘時常說些不著四六的話,大人也都含笑耐心地聽著,甚至有幾次從詔獄回來,面色冷得讓人膽寒,可這些情緒從不帶進書房,在姑娘面前永遠心平氣和。 崖香自認是個短見的人,沒讀過圣賢書,也沒聽過大道理,可今日姑娘身份大白,盡管做不成親兄妹,但見大人對姑娘的這份心,崖香倒覺得,男未婚女未嫁,更進一步也未嘗不可。 姑娘這樣的身份,要想長久地留在大人身邊、受大人的庇護,就只能做這謝府真正的女主子。 瓊園已經不在了,她有幸跟了姑娘才撿回這條命,如今姑娘處境尷尬,這府上也只有她能設身處地替姑娘籌謀。 翌日一早,崖香端來銅盆伺候阿朝洗漱,見她似乎已經忘記昨夜的噩夢,猶豫著道:“姑娘可知昨夜大人來瞧過你?” 阿朝果然不知,茫然地抬眸:“昨夜何時?” 崖香斟酌道:“姑娘做了噩夢,哭著要找哥哥,大人不知如何得了消息,過來哄了姑娘足足半個時辰,待您安穩睡下才離開的?!?/br> 阿朝詫異地睜大眼睛,她只記得昨夜夢到哥哥不見了,四下茫茫哪里都尋不到他,可后來有個聲音在她耳邊說“阿朝不怕,哥哥在這里”,她便安安心心枕在那人的懷抱中……一夜過后,夢中很多細節都記不清了,原來哥哥真的來過。 崖香伺候她穿好衣裳,笑道:“想來是大人怕姑娘害怕,夜里放心不下才過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