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龍榻爬不得 第47節
“臣子云燁,拜見陛下?!?/br> “云世子免禮,朕聽禮部說,云世子在這次春蒐中捕獲的獵物居然打破大魏的記錄,果然是少年英雄啊....” 魏無晏起身,欲摘下竹籃中的白玉蘭,可她剛剛伸到半空中的手突然被身側男子伸出的大掌拉了回來。 她微微側目,看向一旁眉眼含笑的攝政王。 “陛下的手臂還未痊愈,為云世子簪花一事,不如就交給微臣?!?/br> 話落,男子還用指尖掐了掐魏無晏掌心的嫩rou,疼得她輕輕嚶了一聲。 二人看似親昵的舉動,自然沒逃過站在玉幾后的云燁,他臉上的笑容漸漸隱沒,不見方才的神采飛揚。 “自然可以?!?/br> 魏無晏掙脫開攝政王糾纏的手,重新坐回龍椅上。 陶臨淵的目光漫不經心,他淡淡掃過籃中的花團錦簇的繁花,隨手抽出一支。 魏無晏瞧見攝政王從竹籃中抽出的花是綠萼梅。 綠萼梅暗香浮動,屬于花中四君子之一,寓意隱忍。 隱忍一詞,倒是挺符合云燁這些年韜光養晦的,厚積薄發的人生歷程。 云燁直視玉幾對面的男子。 攝政王深幽眸光冷冷睥睨下來,傲氣凌人,仿若給他的肩頭落下千斤施壓。 置身于男子凌洌的氣場中,云燁竹紋衣袖下的手緊了緊,背脊上淌過一滴冷汗,他最終低垂下頭。 宛若敗下陣來,臣服于雄獅的戰敗者。 陶臨淵目光深沉,他將手中綠萼梅隨意插在云燁玉冠間,冷聲道: “本王能讓驃騎大將軍助你穩定長興王世子之位,亦能將你打回原形,云世子,莫要再打陛下的主意?!?/br> 云燁眼角不可控地抽動兩下,攝政王說的話很輕,輕到只有周遭幾人能聽到,卻宛若一道驚雷炸在他耳畔。 他緊緊咬住后槽牙,直到口中血氣彌漫,才從喉嚨中逼出幾個字。 “卑職...不敢?!?/br> 長興王的川西軍戰功赫赫,在民間聲望僅次于攝政王麾下的麒麟軍,卻鮮有人知曉,云燁的舅舅驃騎大將軍早就在私下里投靠向攝政王。 正是由攝政王一路扶持,云燁才能依靠驃騎大將軍麾下兵馬,最終從父親手中奪得軍權。 聽到攝政王這席話還有魏無晏,她驚訝地瞪大了雙眸,目光在兩個男子身上流轉。 難怪....難怪川西軍愿意為攝政王所調遣,一同出擊金人。 原來川西這塊大魏歷代皇帝都啃不動的硬骨頭,早就被攝政王吃進腹中。 與其說云燁是從他父親長興王手中搶來兵權,倒不如說他是與虎謀皮,親手將長興侯的兵權送到了攝政王手中。 魏無晏看向眉眼清冷的攝政王。 灼灼燭光之中,男子負手而立,背后是雕龍髹金七扇屏風,每一面屏風上用純金雕刻著騰云駕霧,栩栩如生的七條金龍,襯得他威嚴氣勢呼之欲出。 就在魏無晏愣神的時候,陶臨淵又從竹籃中選出一支牡丹花,俯身簪在她的發間。 “陛下一箭擊斃黑熊,少年英姿,自然也是此次春蒐的魁首?!?/br> 殿下百官瞧見攝政王此舉,皆是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不知是誰先撩開衣擺,叩首道: “圣上雄姿英發,蓋世無雙,圣上萬歲萬歲萬萬歲?!?/br> 一時間,殿中百官似是醒過神來,紛紛跪地叩拜,呼喊之聲響徹云霄,繞梁不絕。 魏無晏望著賜予他一切榮華的攝政王,男子眉眼含笑,眼里盛著細碎的光,看起來心情極好。 可她卻不敢妄自菲薄,坦然接受男子賜予她的一切,她清楚自己和云燁一樣,不過是攝政王手中的棋子。 可堪一用時,他愿意將她碰到高高的云端,觸手可及星辰。 可當她變得無足輕重時,他亦可親手將她摧毀,不存一絲留念。 待賞賜春蒐魁首的環節告一段落,魏無晏向攝政王提起她的手腕還是有些酸疼,想要提前回流云殿安歇。 陶臨淵想著小皇帝愛睡懶覺,明日不到辰時就要啟程回宮,不如讓小皇帝早些回去安歇,便應諾下來,讓鄭校尉護送小皇帝回殿。 “陛下在睡前記得熱敷手腕,明日乘坐微臣的馬車回宮?!?/br> “嗯...恰巧明日朕有一份禮物要送給愛卿,以答謝愛卿在上林苑的救命之恩?!?/br> 聽到小皇帝有禮物要送給自己,陶臨淵勾了勾薄唇,俯下身子,用只有二人才能聽到的話啞聲道: “陛下于臣而言,就是世間最珍貴的禮物?!?/br> 魏無晏耳廓燒起的紅霞蔓延至雙頰,一直到流云殿還未退下。 她在蕊心和文鴛的服侍下沐浴更衣,早早上榻入寢。 守在殿外的鄭舞蒼瞧見皇上寢室的宮燈早早熄滅,于是照常調遣一隊侍衛站在屋檐下守備。 “今夜是皇上最后一日歇在行宮,你們務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可懈怠?!?/br> “遵命?!?/br> 鄭舞蒼這廂正叮囑侍衛們站好最后一班崗,突聽”吱呀“一聲,流云殿的雕花大門緩緩開啟,一位身姿曼妙的宮娥背對著她走出來。 皎白月光之下,一身藕荷色紗裙的宮娥身姿嫵媚纖弱,低垂著頭走下漢白玉如意踏跺,匆匆離去。 她步履輕盈,清冷月色灑在她身上,襯得她修長脖頸白皙如玉,擺蕩的裙裾蕩開層層漣漪,仿若黑暗里悄然綻放的曇花,轉瞬即逝。 鄭舞蒼柳眉一挑,她怎么不記得皇上身邊有如此美貌的小宮娥。 作者有話說: 第40章 逃出生天 鄭舞蒼剛想下令讓殿外的守衛攔住這名宮娥, 卻被不知何時走過來的蕊心打斷話頭。 “夜里寒氣重,奴婢特奉陛下之命, 為鄭校尉等人送來姜茶驅寒?!?/br> 鄭舞蒼接過蕊心遞來的姜茶, 口中道了句感念圣恩,緊接著追問: “蕊心姑娘,你可知剛剛從流云殿出來的宮娥是誰?” 蕊心神色自若, 她直視鄭校尉犀利的眸光,平靜道:“是文鴛, 明日就要啟程回宮, 陛下仁慈,特準許文鴛前往上林苑與她的兄長告別?!?/br> “原來是文鴛姑娘...” 鄭舞蒼收起疑心, 她知道文鴛容貌不俗,并且有一位親兄長在上林苑當差, 最近這段時日,文鴛時常前往上林苑去看望她的兄長。 ———— 再說魏無晏手持文鴛的宮牌, 一路毫無阻攔,順利抵達上林苑。 因今夜行宮里舉辦慶功宴,大多數守衛都被調遣入行宮保護皇上和百官的安全,駐守在上林苑入口處的守衛只有寥寥幾人, 其中一人拿著魏無晏的宮牌, 笑道: “文鴛姑娘又來探望兄長了?” 魏無晏在出了行宮后便帶上了帷幔,她聽到守衛問話,只點點頭, 模糊不清應了一聲。 “文鴛姑娘手中的食盒里裝著什么?莫非是姑娘上次答應給我帶的梅花香餅?” 守衛嬉皮笑臉, 說完話就要伸手去拿“文鴛”手中的食盒。 魏無晏急忙后退兩步, 壓低聲道:“兄長這幾日染上風寒, 食盒里是我給兄長做的藥膳?!?/br> 可那名守衛不依不饒, 他覺著今夜月色下的文鴛格外嫵媚妖嬈,女子雖以帷幔遮面,但身姿窈窕,肩若削成,腰若約素,握著檀木食盒的玉手纖纖,腕白肌紅,說不出得攝人心魄。 恰在此時,遠方傳來了一陣馬蹄聲,幾息之后,便瞧見一隊人馬烏泱泱朝著林苑入口而來。 這些人中,薛錳粗狂的聲音在空曠的山林中異常突兀。 魏無晏心臟驟縮,頭皮發麻,全身血液朝頭頂涌去,以為攝政王發現她今夜“偷梁換柱”的把戲,命薛錳捉拿她回去。 “云世子,咱們今夜就比試一下誰能先獵獲到夜鶯,倘若云世子贏了,薛某愿為方才在宴席上的酒后之言賠罪,要是薛某贏了,云世子剛到手的龍舌弓便要易主!” “好,就依薛將軍所言?!?/br> 魏無晏低垂著頭,她聽見薛錳和云燁二人立下賭約,心中一松。 幸好,薛錳并非是受攝政王之命來捉她回去。 不過二人離得她極近,薛錳身下的那匹紅棗馬好似嗅到了她的氣味,不斷討好地沖她打著響鼻,刨動馬蹄。 魏無晏垂下頭,從守衛手中奪過宮牌,頭也不回地迅速離去。 “云世子,薛某先行一步!” 薛錳撂下話,迫不及待策馬沖進山林。 云燁坐于馬上,一雙星眸緊盯著林間匆匆離去小宮娥的背影,斂眉沉思。 “世子爺,咱們還是快些入林,莫要被薛將軍搶了先?!?/br> 原來在方才的慶功宴上,薛某酒后多言,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說云世子雖然在此次春蒐中擒獲不少獵物,可絕大多數是野鹿,野兔之類的地禽,而那些速度快,難以射獵的飛禽卻是寥寥。 云燁的手下們聽到薛錳這席話,自然要為家主鳴不平,兩撥人就這樣吵吵起來,最后薛錳放下話,若是云燁能比他先射到夜鶯,他愿收回方才的話,并送上他曾從金人大將手中搶奪的神兵利器——方天畫戟。 于是乎,兩撥人馬便在賭約下風風火火前往上林苑。 “好?!?/br> 云燁收回目光,神色沉靜,帶領手下朝另一條小徑進去林中。 上林苑守林人的屋舍修葺在半山腰間,山腳下鑿有專門的石階通往屋舍,因為常常有挑貨人走此條山路,路上鮮有野獸出沒。 魏無晏一個人獨自行走在石階上,待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她放下手中食盒,從盒內取出火折子和蘸有松明油的火把,又將裙擺扎入腰間,隨后迅速鉆進一條深幽小徑。 徒步半個時辰后,魏無晏漸漸深入山林。 夜晚的山林寂靜得可怕,白日的風聲和蟬鳴全都消失不見,就連月光也被繁茂的枝葉屏蔽在外,林中漆黑一片,偶然傳來鴟鵂鳴叫,發出的“咯咯”聲響,這種叫聲就像人凄厲的笑聲,聽得人背后生寒。 魏無晏手持火把,照亮一株參天巨樹,她伸手在樹皮上仔細摸索,很快便摸到了她以前留下的記號,然后按照路線繼續前行。 腳下厚重的落葉掩蓋了她腳步聲,周遭的空氣仿若凝固,使得她輕微的呼吸聲在林中都顯得異常清晰,魏無晏甚至能聽到她的心臟在胸腔中劇烈跳動。 手中火把只能照亮她周身的方寸之地,在偌大黑暗的山林中,她好似一只迷失的螢火蟲,在幽靜又漆黑的夜中發出微弱的光芒,隨時有可能被黑夜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