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龍榻爬不得 第46節
早知如此,她就不該一時心軟應下徐公公的請求。 倘若她沒有去椒房殿打擾到攝政王與皇后,二人沒準就在迷情香的助興下水到渠成,嘗過女色滋味的攝政王也會回頭是岸,斷了與她的“余挑之情”。 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魏無晏放下茶盞,搖頭嘆了口氣。 陶臨淵瞧見小皇帝蔫頭搭腦的模樣,眉眼間滿是憂愁。 他挑了挑劍眉,道: “陛下可是在責怪微臣剛剛沒有侍奉到底?” 方才二人溫存時,小皇帝臉皮甚薄,死活都不愿讓他連脫下身上的龍袍。 況且陶臨淵對男子之間的事,心中本就存有結締,也就是小皇帝生得玉質金相,身上又有一股子清幽香氣,每每與少年接觸時,時常讓他在恍惚間忘記小皇帝是男兒身。 見芙蓉染雙頰的小皇帝搖著頭拒絕,陶臨淵便沒有強求。 魏無晏剛剛為自己續上一盞茶水,聽到攝政王的問話,冷不丁差點兒被茶水嗆著。 她不欲在此事上與攝政王糾纏,急忙轉移話題道: “原來這迷情香是皇后一早讓宮娥在椒房殿點上,難怪朕進入椒房殿后,竟然連一個當值的宮人都沒瞧見?!?/br> 陶臨淵淡淡頷首,將皇后如何讓宮娥去御書房謊報軍情,誆騙他至椒房殿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 魏無晏聽攝政王講到他欲要將皇后滅口那段時,驚得手腕一抖,guntang的茶水灑落在手背上。 她卻恍然未覺,遲疑道:“皇后雖然對攝政王撒謊,可畢竟是因女兒家思慕心切,罪不至死??!” 陶臨淵拿出絲帕,一邊擦拭小皇帝手背上的水漬,一邊淡淡道:“皇后誆騙微臣,視軍情于兒戲,其罪當誅?!?/br> 察覺到掌中素手顫抖了一下,陶臨淵抬眸,看到小皇帝垂下雙眸,濃長眼睫簌簌輕顫。 透過裊裊水氣,少年未施粉黛的面龐清澈又干凈,柔弱又溫順。 可他卻知道,小皇帝骨子里和他一樣,不甘心受制于人。 “陛下想要為皇后求情?” 魏無晏輕輕點頭,斟酌道:“皇后畢竟是一國之后,愛卿若是貿然處置了皇后,恐會引起朝中震蕩。吳家雖然式微,可終究是陪著大魏始皇一步步走來的百年清流?!?/br> “那就依陛下所言,皇后身邊的宮人一律關入慎刑司,待回到宮中后,皇后禁足于翊坤宮,無令不得出?!?/br> 聽到攝政王同意饒過皇后一命,魏無晏心里并沒有感到輕松。 因為從此事中,魏無晏窺探出男子是何等自負之人。 他心腸冷硬,不眷戀舊情,膽敢忤逆或是欺騙了他的人,無論曾經與他有過什么風花雪月的情意,一旦阻擋到男子問鼎龍位,他絕不會有絲毫的憐惜。 皇后偽造軍書欺騙攝政王,固然罪不可赦。 可她對攝政王的欺騙,好似還比皇后還要嚴重得多。 一想到攝政王發現她真實身份時的雷霆之怒,魏無晏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涌上心頭。 ———— 蕊心站在流云殿外的雕花殿門一側,焦急探頭張望。 就在兩個時辰前,小福子慌慌張張歸來,氣喘吁吁說皇帝從椒房殿跑出來后,連鑾駕都沒顧得上,就一溜煙兒似地跑遠了。他想要去追,卻被突然從殿內出來的攝政王嚇了一跳。 “攝政王讓奴才先回流云殿,王爺說他自會送陛下歸來...” 回想起小福子說起的話,蕊心總覺得心中沒底。 “都快酉時了,慶功宴馬上就要開始,陛下怎么還沒回來?會不會是攝政王發現陛下...” 文鴛心神不寧,口中一邊絮叨,一邊焦急地圍繞著殿內的琉璃香爐打轉。 按照今夜的計劃,魏無晏會盛裝出席慶功宴,途中以身體不適的借口回到寢殿休息,隨后她再換上文鴛的宮服,以探望兄長為由進入上林苑。 “你去將陛下晚上要穿的龍袍和配飾過目一次,今夜是春蒐狩獵最后一場宮宴,萬不能在如此重要的場合,在衣飾上出差池?!?/br> 蕊心打斷了文鴛后半截話,同時暗暗瞥向殿外駐守的鄭校尉等人。 文鴛才明白她慌不擇言,險些自露馬腳,只好強壓下慌亂不安的心神,返回寢室。 “皇上,攝政王回殿——” 聽到殿外傳來的通報聲,蕊心與其他宮人一樣,垂首行禮。 丹霞似錦,瑰麗多姿。 漫天金芒落在并肩而行的君臣身上,為二人周身鍍上了淡淡的華光。 灼灼霞光暖化了攝政王清冷的眉眼,也映得小皇帝素凈如玉瓷的臉龐恍若透明。 “時辰不早了,攝政王還是快些回殿換上禮服,稍后你我君臣二人在宮宴上把酒言歡?!?/br> 陶臨淵抬手挽起小皇帝耳邊碎發,指尖觸碰到少年細膩如脂的肌膚,忍不住摩挲了幾下。 “好,微臣等著陛下?!?/br> 待攝政王離去后,魏無晏一邊揉著酸脹的手腕,一邊踏入寢室,她看向神色復雜的蕊心和文鴛,語氣平靜: “你們進來為朕更衣?!?/br> ------- 掌燈時分,章華殿中點起巧奪天工的百花燈。 百花燈高達三丈三,以青白玉為底座,紫檀鏤雕花籃為燈身,燈身總共有六面,每面都描繪著氣勢恢宏的狩獵場面。 慶功宴開始前,百官面向高階下的君臣二人畢恭畢敬行禮,口中齊聲道:“恭祝陛下圣安,攝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br> 今夜的慶功宴上,小皇帝頭戴玄冕,冕延下垂落的琉璃珠在宮燈下閃動著流光溢彩,映得少年新帝玉肌賽雪,雙眸如星。 在接受完百官的朝拜后,小皇帝將手放在身旁的攝政王掌中,君臣執手,一起步上高階。 陶臨淵今夜穿了一身絳紫色攢金刺繡蟒袍,墨發束于紫金冠,身姿挺拔如松,百花燈折射出的流光落在男子深邃的眉眼間,襯得他龍眉鳳目,神采英拔。 百官遠遠仰視著高階上的君臣二人,宛若一對兒逍遙仙人。 魏無晏落座后,沖殿下百官微微一笑,朗聲道: “眾卿家不必拘謹,明日朕與諸位便要回到京城,不妨趁著今夜這個機會,大家伙來個一醉方休?!?/br> 小皇帝長得眉清目秀,通身貴氣不凡,只可惜一開了口就xiele氣,聽著小皇帝此番說辭,頗得上一位荒yin無度,昏聵無道的先帝傳承??! 攝政王好似不在意小皇帝方才的話,只淡淡點了點頭,宣布宮宴開始。 隨著悠悠絲竹之音響起,殿中百官很快開始推杯換盞起來。 宴席之中,有幾位眼尖的臣子注意到,小皇帝手臂的舊傷應該還未痊愈。 只見小皇帝頗為費力地用玉箸夾起盤中的菜肴,哆哆嗦嗦送入口中,可總因為握不穩玉箸,讓快要入口的菜肴掉落回盤中。 攝政王見狀,主動坐到小皇帝身旁,將飯菜送到小皇帝唇邊。 脾氣執拗的小皇帝先是搖了搖頭,一張緋紅小臉露出抗拒之色,可攝政王挑了挑劍眉,湊在小皇帝耳畔低語幾句,就嚇得小皇帝的臉色煞白了幾分,終于張開嘴乖乖吃下攝政王送來的飯菜。 殿下眾人瞧見高階上君臣二人上演其樂融融的一幕,心中不由敲起了鼓。 “你說攝政王為何要自降身段,在皇帝面前做小伏低,干起了宮娥的差事?” “方尚書的目光還是短淺了些,金人想要與大魏議和,南帝得知消息后,在民間廣散謠言,說是攝政王有意與金人議和后就廢了皇帝,自立為王,再領兵南下一統中原,嚇得江南世家紛紛給南帝送上軍資以求庇護,依我瞧,攝政王此舉是想穩定民心,徐徐而圖之...” “原來攝政王是在忍辱負重??!” “王爺真是高瞻遠矚,非我這等愚才能夠揣摩其用意...” 魏無晏不知殿下百官的竊竊私語,她推開攝政王再次投送到嘴邊的菜肴,板起小臉,壓低了聲道: “攝政王別再喂了..朕吃飽了,愛卿自去用膳罷?!?/br> 魏無晏清楚看到,殿下落座的吳參政瞧見攝政王親手將魚翅湯喂到她口中時,驚訝地長大了嘴,就連玉箸上的肘子rou掉到了官袍上都沒有察覺。 陶臨淵凝視小皇帝白里透紅的面頰,他劍眉微揚,俯下身,薄唇貼著少年宛若珍珠白般精致的耳垂,道: “皇上還得微臣上一次是如何服侍陛下吃藥?” 男子灼熱的鼻息淌過面頰,魏無晏眼皮跳了跳,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攝政王。 灼灼燭光籠罩在男子神清骨秀的面龐上,男子劍眉星眸,眼里流淌著溫柔的笑意,是平日里少見的模樣。 別看男子笑容和煦,溫文爾雅,可她卻知曉眼前這個瘋子,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魏無晏絲毫不質疑她若是再出言拒絕,攝政王能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像上一次喂她湯藥那般以口相哺。 她笑了笑道:“朕是心疼愛卿,擔憂愛卿桌子上的菜肴涼了不好吃?!?/br> 說完,她溫順地張口,咬下玉箸上的魚塊。 陶臨淵又給小皇帝夾了幾道菜肴,悠悠道:“微臣風餐露宿慣了,晚一刻用膳不礙事,倒是陛下金嬌玉貴,要多吃些補補身子,日后手上才能更有力氣?!?/br> 聽到攝政王的調侃之言,魏無晏的臉皮又緊繃了幾分,她暗暗咬了咬后槽牙,將玉箸上的菜肴視作鳳眸含笑的男子,惡狠狠咬了上去。 待殿中眾人用過晚膳,便到皇上親自為今年春蒐里勝出射手簪花的環節。 詹公公撤下玉幾上的茶水,呈上一籃五顏六色的鮮花。 霎時間,花香撲鼻。 魏無晏看向花籃中一簇簇嬌艷的花朵,嬌嫩的花瓣上猶掛著晶瑩水珠,顯然是宮人剛剛從花枝上采摘下來。 殿中響起激揚的鼓點聲, 咚咚咚.... 隨著鼓點聲嘎然而止,禮部尚書手持圣諭,高聲宣讀每一位參賽射手擒獲的數目。 魏無晏端坐在龍椅上,目光從鮮艷欲滴的花簇上移開,淡淡掃向殿中的參賽射手。 輝煌燈火之中,男子一襲水藍色錦袍,墨發束冠,面如冠玉,淡雅如霧,他抬起眼皮,那雙朗星般純粹的雙眸恰巧與魏無晏投來的目光相觸。 “長興王之子云燁,以七十二只獵物奪取本次春蒐的魁首,獲賞赤金嵌藍寶龍舌弓一副?!?/br> 云燁唇角漾起淡淡的笑意,他對周圍致賀的同僚們拱手行禮,在詹公公的引領下邁上玉階。 男子水藍色衣擺拂過玉階,宛若清澈的湖面蕩起陣陣漪漣。 魏無晏目光沉靜,她看向意氣風發的云世子,心中思量著籃中的哪一枝花朵,與他最為相配。 云燁走至玉幾前,躬身行了一禮,聲音清越如潺潺山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