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臣 第46節
那鳳冠戴在她頭上, 如明珠皓月般耀眼, 一身吉服更是如春樹枝頭最艷烈的花。 芝芝便是大梁最美的新娘。 簡是之抬手, 將她頭上鳳冠取了下來, 擱在了一旁妝奩上。 “很重吧?!焙喪侵浦~頭顯出的那道紅痕, 疼惜道。 江稚魚淺笑著搖搖頭, 明澈眸底似有水汽氤氳。 她望著殿內水晶玉璧,珍珠幕簾,衣架上成對的兩件大紅褻衣,此刻她卻更加恍惚,一切都猶如夢幻一般。 簡是之輕輕握住她的手,貼近她耳邊柔聲道:“芝芝,今日是我此生最最歡喜的一日?!?/br> 少年的眼底眉梢,是遮不住掩不去的明朗笑意。 江稚魚卻稍顯局促,細微的神情被身側之人盡收眼底。 “怎么,瞧著夫人像是沒什么興致,現已敬拜過了天地神靈,夫人若是這個時候反悔,我也是不會放你走的?!焙喪侵φf著,還帶著幾分故意的霸道。 江稚魚斂眉一笑,說道:“往日在家時,父親母親便總說我性情驕縱頑劣,我是怕,我做不好這齊王妃?!?/br> 她這話輕輕的,卻一下刺入簡是之心中,他這才知曉,無論自己如何與她言說,叫她無需顧及旁的,做自己便好,但她又如何能真的做到還似往時般隨意,王妃這一層身份擺在那里,定然是要多幾分顧慮的。 但他娶她,是要她歡喜快樂的。 簡是之對她溫溫一笑,當下就道:“你若不高興,那我們便不住在宮里了,待過幾日我便去求陛下,遣我去藩地,左右我已元服成婚,依著律例,也是該支藩了?!?/br> 從前這事有幾位言官提過,不過皇帝全都視而不見,久而久之朝中臣卿們也便知,陛下是有意將齊王留在京城的,再便無人遞折子來催促了。 簡是之自然也是知曉,皇帝本意是想他留在京中輔佐太子殿下的,那時是簡明之。 但如今坐在太子位的是簡昀之,他雖在位不久,處理政事已是游刃有余,本就不需他這個不學無術的閑散王爺,且他向來志不在朝堂,宮墻深深如何困得住他。 他只希望和他的芝芝,安逸快樂地過這一生。 “真的嗎?”江稚魚有些不信,卻也是心生期許的。 簡是之點頭:“江寧,你是喜歡江寧的,我便去求陛下,賜江寧為我的封地,到時我便做江南的一個富貴逍遙王爺?!?/br> “你便是恣意瀟灑王妃?!焙喪侵浦婶~道。 江稚魚被他逗得笑出了聲,方才的憂心一下子都散了去。 踏入宮門的那一刻,她便再未奢求過全然的自由,但此刻她才知曉,她那些煩惱不過是庸人自擾。 她知曉簡是之是懂得她的心思的,他容不得她有半點的委屈。 “簡是之,謝謝你?!苯婶~定定瞧進他眸子里,說出這一句。 夫妻之間說出這般話好似有些矯情,但卻是她實實在在心中所想,她在他那里得到了全部的、最高的肯定以及毫無保留的愛意。 “傻瓜?!焙喪侵p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帶著無盡的寵溺:“夫人若是真想謝我,總要有些表示?!?/br> 江稚魚沒聽出他這話中的曖昧,卻是當了真:“你想要什么?” 簡是之故作姿態思忖了一會兒,半玩笑半認真道:“去到江寧后定是整日里無所事事,閑得很,夫人不如……為我們生個孩子?” 他這話故意拉長了尾音,明擺著存著逗弄她的心。 江稚魚一不小心又入了他挖的坑,想起方才自己竟還一臉認真問他想要什么,當即羞怯起來。 簡是之卻一點點湊上近前,抓起她的手腕便將她的手搭在了自己腰間的玉帶上。 “依著禮數,夫人此刻該為我更衣了,咱們……還有事要做?!?/br> 他沉著嗓音,將兩人之間的氣氛一下變得朦朧曖昧。 江稚魚連忙縮回手,萬分羞赧地轉過了臉,她哪里受得住他這般挑逗。 簡是之一瞬不瞬盯著她瞧,眼底的灼烈愈演愈深,再難克制時,他起身,將殿內余下的幾盞燭火依次熄了。 黑暗頓時籠了過來,等到江稚魚適應了室內的昏暗后,簡是之已距她不過毫厘。 接下來要發生什么她自然清楚得很。 大紅吉服胡亂丟在地上,床角懸著的香囊流蘇肆意翻飛,情到深時,她眸中水霧瀲滟,只剩低低的啜泣之聲,盡被他粗野地封在唇里。 一整晚,愛與痛一起來。 翌日清早,新婦是要去皇后宮中請安敬茶的。 昨兒個夜里本就折騰到很晚,又加上心中惦念著請安這事,唯恐遲了遭人嫌怨,故而江稚魚這一晚睡得也并不踏實,東方還未泛白之時,她便睜了眼,當即只覺渾身酸疼,如骨頭都散了架一般。 她忍不住輕哼一聲,卻不想簡是之也早醒了,一下湊了過來,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 垂目便瞧見她脖頸胸前幾點刺眼吻痕,簡是之不由暗暗一笑:“芝芝今日若是實在不想動,我便去母后那里說一聲,叫你不必過去,左右都是一家人,母后脾氣好,不會怪罪的?!?/br> 江稚魚并不領他的情,明知她今日需早起出門,昨夜卻還折騰她到那么晚,且新婚第一日便擺起譜不去請安,叫旁人看了算怎么回事。 “齊王殿下不必裝好人,我定是要去的?!苯婶~故意沒好氣道。 簡是之笑了笑,語氣越發曖昧:“那齊王妃可要記得,穿個高領的衣服?!?/br> 江稚魚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了他的話外之意,頓然又羞又惱。 剛動下腿想要踢他一下,卻一陣疼傳上來,令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簡是之在一旁瞧著,不由就笑了出來。 江稚魚立即覺得下了面子,忽而腦子一抽,沒來由就蹦出一句:“從前我腿疼下不了床時,南星哥哥可沒像你這般笑話過我……” 這話一出,兩人臉色都變了,簡是之本來的含笑眼眸頓然暗了下來,江稚魚當即想怒扇自己一巴掌,好端端的她提蕭賀做什么。 不過這事兒卻是真的,少時她初學騎馬,總是弄得一身傷,蕭賀確實從未笑過她,是以她竟覺得這樣說能引得簡是之不悅,為她扳回一城…… 簡是之真真切切的不悅了,而且很嚴重地不悅。 “我……唔……”江稚魚急忙想要解釋,卻沒來得及,簡是之一下湊了過來,掠奪般地吻了下來。 直吻得她幾乎喘不過氣時,他才緩緩松開,卻并沒打算就此放過她,而是一路向下,又重新落在了昨夜里他留下的那些吻痕上。 直到他的手逐漸不安分起來,江稚魚才恍然明白他要做什么,連忙止住他,輕輕軟聲道:“時辰不早了……我該起身去給皇后娘娘請安了……” 簡是之游走的手忽而頓住,而后才從她身上離開,江稚魚這才松出一口氣,若是他眼下要將昨晚重演一遍,那她可當真下不了床了。 不過這筆賬他還是記下了,當下貼在她耳邊就低聲說道:“與母后和各位娘娘無需說太久的話,記得早些回來,我在這、等著你?!?/br> 江稚魚心內一橫,她自己惹起的火,可不還是要她自己撲滅。 不多時,就有王府的內人來替她梳妝打扮,再乘上軺車,就往正陽宮去。 至了正陽宮,江稚魚原本還惴惴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皇后娘娘并著幾位主宮娘娘正閑談著,見她進來,都止了話頭笑吟吟瞧著她。 從前聽人說的,婆婆為難新婦這一類的事也并未發生在江稚魚身上,皇后娘娘和善地接過她奉上的茶,未舍得她跪在地上太久,便傳人賜了座。 皇后娘娘眉眼慈寧地瞧著她,心中對這位兒媳自是十分滿意的。 “是之前些日子常來宮里煩擾本宮,說是求著本宮初見王妃時萬莫為難,那幾天日日晨醒昏定,簡直比他過往二十余年來得都勤,直要將本宮耳朵都磨出繭子來?!被屎笸嫘χf道。 其余娘娘聽了,都掩面而笑,更打趣說著:“齊王殿下偏寵王妃這事兒,怕是整個大梁都要知曉了?!?/br> 江稚魚低頭含笑不語,面上帶著幾分羞怯,就聽得皇后娘娘又道:“稚兒身份特殊,在前朝擔著要緊的差事,可政事雖忙,卻也不能忘了,讓本宮早些抱上孫子才好,老大老二不爭氣,媳婦都娶不上,本宮可就等著你了?!?/br> 江稚魚實在害羞,卻也只得點頭承下,一時間正陽宮內婦人們一言一語,好不歡笑熱鬧。 第61章 、攜手而來 大婚后三日, 來齊王宮道賀的人才漸漸少了下來,一應賀禮盡數收入了庫里, 可是把朝貴累壞了, 親自登入冊又親自點查一遍,一一對照好后才肯放心。 朝貴雖平日里看著不甚靠譜,但畢竟也是王宮的主管內侍, 做事自有一套章法,況且這賀禮數目之多,價值之高, 旁人也不敢輕易插手。 齊王殿下與樞密使大婚, 這可是大梁前所未有之事, 前朝后宮所有人自都趕著來湊這熱鬧。 這日尚未至卯時,江稚魚便起了身, 正在妝奩前梳妝, 簡是之朦朧著睜開眼, 下意識伸手去摟身旁之人,卻一下撲了空,立時清醒過來, 就望見簾子外江稚魚端端坐著的背影。 “夫人今日怎的起得這般早?”他揚聲問了一句,聲音里還帶著早起的沙啞。 江稚魚描著眉道:“去上朝呀?!?/br> 他二人新婚,陛下自然免了每日的朝會, 卻也未有明說這假給他們放到什么時候, 簡是之這時候軟玉溫香在懷, 自然也不會去問, 暗想著能多拖些時日便多拖一些。 簡是之下了床, 懶散著走至江稚魚身邊, 從后環住她, 貼在她耳邊就似撒嬌般輕聲道:“今日便再偷懶一天不行嗎?我還沒將夫人瞧夠呢?!?/br> 江稚魚別過臉去不讓他貼過來,好容易上好的妝,可不想被他再弄花了。 “齊王殿下得全天下百姓供養,自當宵衣旰食為國為民才好?!彼室庹f道。 只是她這故意的躲避卻惹了簡是之不滿,他一下湊過來,便直接吻在了她唇上,將她剛剛涂好的口脂都吃掉了一大半。 江稚魚嘟起嘴就要和他理論,一轉頭卻正撞見他□□的上身,肌膚潤澤如玉,肌rou緊實有致,褻褲還穿的低低的,直惹人遐思。 江稚魚連忙轉回頭,目光不知停在何處,語調略有些不自在:“衣物也不穿好,就這樣松散著成何體統?!?/br> 簡是之雙臂緊緊環住她的腰,低低一笑:“都成婚了,芝芝怎的還是這樣容易害羞?” 江稚魚一時有些惱,明明是他自己非要將褻衣的扣子散開,又光著上身在她面前晃來晃去,怎的又變成他有理講了。 “卻是你,在引誘我?!?/br> 江稚魚帶著氣,只是這話落在簡是之耳中,卻正中了他下懷,成了夫妻之間嬉鬧的閨閣之語。 “是又怎樣?!彼臍庀⒐室鈸湓谒?,輕咬了一下她耳尖。 江稚魚的臉頰連帶著耳朵一下都紅了,簡是之便更近一步,兩手摸索著就去解她腰間的衿帶。 他可是不想上朝的,這樣大好的時光,他還有好些事要和夫人一起做呢。 只是那衿帶繁復的扣節還未解開,江稚魚便一下打在他那雙不安分的手上,然后便從他懷里掙脫,站起身面向他。 “給你一刻鐘的時間,收整好自己,換好朝服,隨我一同上朝?!?/br> 話畢,江稚魚大步走出了內間,并不給他拒絕的機會,一時之間也不知究竟誰是君誰是臣,只不過夫人的話定是要聽的,他不敢反抗。 “是,江大人?!焙喪侵疀_著外間無奈喊道。 簡是之邊怨氣沖沖地換著衣服邊心想,方才江稚魚還被他撩撥得一副春心亂動的模樣,下一瞬竟如變臉一樣,儼然一個大義凜然的忠君之臣。 簡是之心道,大梁有江稚魚,他也便放心了。 “簡是之,你好了沒?怎的像個女子一樣磨蹭?你難不成也要描眉畫唇?”江稚魚沒好氣地在外催促道。 簡是之急急忙忙穿上皂靴:“來了來了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