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玉伴蘭時(雙重生) 第31節
太子殿下處理完今日的奏本已經夜深,怕打擾皇后,又翻墻到仁明殿去尋蘭時,她今日那般傷心,怎么可能那么好釋懷。 太子殿下在偏殿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仁明殿西北角的桂樹下找到了喝得半醉的蘭時。 蘭時坐在地上,捧著已經喝空了的秋露白壇子,豪邁地打了個酒嗝,眼睛亮得嚇人,不是閨閣女兒看到心上人的亮,是志在必得的斗志。 看到太子殿下過來,竟然還笑了下,只是那笑容實在不像是高興,“初一哥哥,我太難受了!” 太子殿下扶她起來,想扶她回屋,可喝醉酒的姜蘭時,不僅不配合,還一股子蠻力。 她掙開太子殿下,抽了石桌上的佩劍,挽劍如花,帶起一陣陣晚風。 喝多了便當庭舞劍,姜家人一脈相承的習慣。 蘭時走姜家劍法,和衛國公的穩重殺伐很不一樣,自有一股飄逸靈動,劍光如閃電,劍鋒所指,落英繽紛。 小醉鬼半瞇著眼,舞劍都像和誰在賭氣,氣得很了還會吟詩,“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竟還有些逍遙游俠的氣勢。 話音落,劍也收勢。 收劍入鞘,她憑劍而立。 她頭上并無多余飾物,只有墜著珍珠的兩條紅綢隨風飛舞。 月白的衣衫,領口與袖口窄窄滾一道紅邊,同頭上紅綢相應。 女子身量并不如男子偉岸,可此刻蘭時站在那里,沒來由地讓人覺得可靠。 太子殿下在她身后遠遠看著,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淡淡惆悵。 蘭時氣沉丹田,放聲道:“吾輩愿以血rou之軀,化邊境千里界碑,保我大涼,盛世太平!” 她姜家人,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 太子殿下從未聽過她用如此大的聲音說話,明明應該很陌生,可聽她到這句,頭痛欲裂,耳邊恍惚有許多個她,一個說放臣妾離開,一個說愿為陛下守北境無恙,一個說盛世太平。 別離之情猶如裂心。 太子殿下此生都沒經歷過這種撕心裂肺之痛。 疼得他額間青筋暴起,想打散眼前的幻象。 身后異聲終于吸引了飲酒后分外遲鈍的蘭時。 她才剛要回頭。 火熱的胸膛自她身后貼上來,太子殿下有力的雙臂緊緊箍在她腰間,好像她是個風箏,不抓緊就隨風飛走了似的。 二人如鑲嵌一般,嚴絲合縫。 太子殿下委屈地將頭埋在蘭時頸項,分明時常見面,怎會有恍若隔世,失而復得之感。 “阿宛?!?/br> 太子殿下的聲音,此刻聽來竟然有些脆弱無助,阿宛二字,廝磨在唇齒間,百轉千回。 頭腦并不清楚的蘭時,生生浪費了太子殿下此刻的柔軟,卷著舌頭問:“嗯?怎么了?太子殿下也醉了嗎?我扶殿下回去?!?/br> 太子殿下呼出的氣息落在蘭時裸露在外的頸部皮膚上,有些熱又有些癢。 蘭時被迫窩在太子殿下懷里,扭糖一樣轉來轉去也沒法子掙脫,反而換來太子殿下更用力的桎梏。 酒勁上頭的蘭時乖乖不動了,認真想法子,“唔,那殿下扶我回去吧!” 遠處垂花門下,皇后娘娘抱著件縫著木槿花的斗篷,深覺揚眉吐氣。 由硯書姑姑扶著又悄悄回去。 心里盤算著可以開始給蘭時籌備大婚時的禮服,不對,應當同蘭時說,不要輕易答應嫁給太子,去北境,明日就走,陛下那頭她來扛。 這下蘭時的婚事也不用她來cao心了,自有太子擋在前頭排除萬難。 越想越高興,沒忍住還是說一句:“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讓蘭時多磨他一陣子才好,不然這些年的苦都白吃了?!?/br> 看來她也得寫封信到北境去了。 “殿下先松開我,我有事同殿下說?!彼齽傁氲降?,不說一定會忘。 太子殿下又緊了緊手臂,“不放?!?/br> 說得賭氣,神情也像個拿到期盼已久的磨喝樂的小孩子。 蘭時醉了比他更像小孩子,雙手重重在太子殿下手臂上一拍,挑著眉毛耍脾氣,“不行!我要看著你說!” 在蘭時失去耐心,決定用后腦勺砸他的時候,太子殿下依依不舍地松了手,但還是箍著蘭時手臂。 蘭時慢慢悠悠轉過來,伸出一根指頭橫在她與太子殿下之間,“殿下,我方才做了一個決定!” 蘭時湊得近,酒氣呼出來,太子殿下覺得自己也有些醉了。 鬼使神差地,太子殿下又往前湊了一點點,怕驚擾了這片刻美夢,他壓著嗓子,輕聲問:“什么決定?” 蘭時咯咯笑起來,一把將太子殿下扛起,直接扛出了仁明殿外。 作者有話說: 好像可以北境倒計時了…… 第29章 傳承 北境小調,洪亮且刺耳。 自詡衛國公府力氣最弱的蘭時, 輕巧地扛著太子殿下走動,重重地將人放在仁明殿門口。 然后頂著坨紅的臉, 憨笑著關上了殿門。 四人合力才能關上的門, 蘭時順手給關上了,還幫忙鎖好。 喝醉的蘭時,中氣足得很, 她在門里頭大聲喊:“殿下回去吧!實在太晚啦, 早點睡!” 不出意外地吵醒了正殿已經睡下的帝后。 蘭時在殿外喋喋不休,吵得門外殿內兩頭心累。 “怪臣妾, 臣妾不該讓蘭時喝酒的?!被屎笈缕饋?,令硯書掌燈。 官家也坐起來,眼底一片追憶之色, “朕記得梓潼醉了是這般,老國公喝醉了也是這般,還曾在慶功宴上舞過劍呢?!?/br> 集英殿上的承重柱上至今還有老國公舞劍劃出來的劍痕。 “陛下胡說,臣妾可是家里人中醉起酒來最沉穩的,不過兄長的確是放蕩不羈?!?/br> 皇后已經穿好了鞋襪,剛由硯書扶著站起來, 聽到陛下這番話, 忍不住出言反駁。 陛下攬須笑而不語。 大婚那日,皇后三杯便倒了,徒手從太液池里撈了好大一尾錦鯉來,他連拉都拉不住。 皇后將那錦鯉塞他懷里,便醉倒過去,他一個人大晚上拎著魚背著她, 走了好久才走回福寧宮去。 從前是為了籠絡衛國公府, 立了姜家的皇后, 如今看來,再出一個衛國公府的太子妃,也無不可。 帝王家,太苦了,有個人陪著一起走才不會孤家寡人六親不認。 執玉又是那么個性子。 皇帝陛下也愁得很,當初立太子時看重他早慧,沉穩冷靜。 如今卻又擔心他將來剛愎自用,專橫獨斷。 皇帝陛下自覺都為太子愁白了頭發。 外頭蘭時已經唱起了北境小調,洪亮且刺耳。 皇帝陛下好不容易涌起的柔情與愁緒,一齊被那魔音攪散了。 好好的慈父情懷被那烏蘇河上的雁撲閃著翅膀給扇了個干凈。 “以后可莫讓她碰酒了?!北菹吕夏樢缓?,這好端端的小娘子,喝了酒怎么就成了這樣子! 皇后娘娘到殿門口時,提著風燈照了好一會兒才在墻上照見了坐在墻頭的蘭時。 “蘭時你坐在那里做什么?快下來!” 皇后娘娘站在墻下,想上去又怕嚇著她。 蘭時回頭,月光底下臉都成了蘋果色,可見的確喝了不少,“拍初一!他沒有提燈!” 蘭時目光灼灼,眼底映著碎星。 難為她醉成這樣眼神還沒渙散。 太子殿下在門外,無奈地喊:“母后,快把她弄下去?!?/br> 這一變故,真是猝不及防。 太子殿下自方才被扛起來時起腦子就不太夠用,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這蠻丫頭關上了門不說,還坐到墻頭上唱北境小調。 接下來發生的事,太子殿下此生都不會跟第三個人提起。 他不放心,想翻過去看看,結果這墻還沒爬到一半,被蘭時發現了,她小調也不唱了,伸著胳膊就把他杵下來了。 太子殿下害怕她一個不小心跌下來,也不敢再爬了,只得在底下張著胳膊小心翼翼地張望。 終于等到皇后出來管她。 皇后娘娘半點不心焦,站定了只朝蘭時喊了一句。 “姜阿宛,再不下來,今年過年不準去北境?!?/br> 皇后娘娘不知道她這酒后心智停在了幾歲,但這句話,百試百靈。 果不其然,蘭時聽了這話,面色大變,太子殿下在底下瞧著,甚至都覺得她連酒都醒了不少。 蘭時借著一旁的石榴樹飛身下來,“我下來了,姑母?!?/br> 及笄后還能在她臉上看見這種惶恐不安的神色,皇后娘娘很受用,聞著這滿身的酒氣也不想計較她今日失態了。 讓硯書和平翎一左一右地架住她,給架回偏殿去。 太子殿下看蘭時下去了,也翻墻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