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只想逃 第130節
符差最后一筆,玉衡手上一頓,血色順著指尖淌到手心,墜在心口。 玉衡微微皺眉,忽而心下猛跳。 不對,有哪里不對…… 這咒他只瞧過幾次,冗贅復雜,可方才他一筆成符,好似…… ……好似他曾,畫過千遍。 周圍有人皺眉,輕聲議論:“這是什么,鬼畫符么?怎么看著如此滲人?” 玉衡一怔,下意識收手,紅紙之上,血珠墜落,一筆成符,濁光從符中驟起,從玉衡手下脫出,騰于空中。 死氣沉沉,裹著烏氣,黏稠污濁,浮在空中,三張符咒,半分不似喜禮,卻像是……惡咒。 四下驚然,紛紛后退,驚慌道:“這是什么?” 一股難以名狀的苦痛從心底升起,玉衡看向淌血的指尖,忽見他滿手是血。 周圍景色驟變,滿屋月色,他跪于囚室,四下符紙染血紛亂,手被鞋底碾于地上。 他道:“玉衡,心甘情愿解這鐘情蠱,如此難么?我本不想如此逼你?!?/br> 他聽見自己啞著嗓子笑,不知是在笑誰。 那人冷冷地道:“你還想利用我做什么?” “還是,你舍不得我?” 玉衡搖頭,猛然又從幻像中墜出。 一道白影閃過,承華抓住一道靈符,另外兩張融了靈力,飛向殷冥和九嬰。 九嬰出手去擋,符紙碰到他的手指掉在地上。 九嬰看向殷冥,他觸到符紙,紅光一現,咒化罡入體。 靈力巨蕩,在場之人,除去殷冥和承華,皆被震昏。 玉衡腦中嗡然劇痛,心口如有重錘,敲rou鉆筋,要從身體里出來,痛如挖骨剖心。 玉衡站不穩,跪在地上嘔出口血,一條半指長的黑色蠱蟲血污中扭動幾下,死了。 驟然一瞬,過往萬千,如同驚世巨嘯,卷入腦中,玉衡頭欲炸裂,捂頭呻吟間,好似穿了五臟六腑,黑血狂嘔不止。 頭頂空間撕開個口子,有人露頭出來,竟是鈴蘭。 鈴蘭道:“二位神君,成了?” 承華道:“嗯?!?/br> 鈴蘭走過來抱住承華的手臂,左瞧右看,話卻是問的殷冥:”都想起來了?他給你們下的移情蠱呢,解了?” “解了?!?/br> 鈴蘭道:“神君,那我的靈丹呢?” “殺了他,送你?!?/br> 接下來的事,玉衡有些記不清了。 他被靈波震懾,跪在地上,玉衡手指的血黏在蛇頭璽的碎紋之上,一道金光鉆進身子。 玉衡眼前發黑,手上沾了黑血,擦不干凈。他恍惚許久,直到胸前一陣劇痛,玉衡睜開眼睛,雪白劍鋒,穿了心口。 一劍而已,并不多痛,只是血流的多些,他做了爐鼎,隨他們飛升,本不會因此而死。 可是那劍,卻是滅神。 玉衡想,這次,他們是真的想要他死的。 殷冥面無表情抽出劍刃,又一刀攪進玉衡靈府。 他表情淡漠,道:“原來真的,只是情蠱?!?/br> 玉衡:“……” 玉衡捂住心口,殷紅的血蓋住蠱出的黑血。 忽而一刻,他覺得痛了。 -------------------- 下世篇,完結。 沒說明白的,見一下番外。 第157章 神界篇一飛升 玉衡做了個夢。 他第一次見到殷冥,是在南水。 那日,玉衡在上頭爬樹,十一二歲的年紀,猴兒一樣鬧,大白梨塞了滿當當一口袋,正咧著嘴笑,低頭就見個小孩兒。 錦衣黃袍,襟口繡著瞧不懂的花兒,煞白著張臉兒,黑甕甕的眼珠兒,一聲不吭,只盯著他瞧。 玉衡沒見過這小孩兒,又被盯得不大自在,扒著樹枝問:“你是哪家的孩子?” “怎么進來的?” 玉衡想了想,道:“呀!莫非……是師父新收的小徒弟? ” 玉衡在上頭喊了幾句,那小孩兒古里古怪,一聲不吭,光仰著頭看他。 玉衡心說,這莫非是個啞巴,在這浪費功夫,還不如直接去找師父問問,拍了拍衣褲上的土,道:“不說算了,賞你個梨子吃,我去找師父了……” “接好了!” 玉衡隨手一扔,說不出是準還是不準,正好砸小孩兒腦袋上。 頂好的雪花梨,連汁帶水兒,砸出個闔口,又彈在地上,碎成八瓣。 “誒?。?!” 玉衡連躥帶跳從樹上下來,扒住小孩腦袋看,玉瓷一樣的小臉兒,入手涼的很,頂著兩指寬的大包,玉衡直抽涼氣,生怕給人砸出個好歹,背起人就往屋里跑。 玉衡便跑邊罵:“你是不是傻!接不住還不會躲么?!” 那日,玉衡撞開師父房門,卻愣住了。 房中站了名女子,容色艷麗,眉眼間卻只有溫態,紅唇蔻甲,雍容華貴,雖說在笑,卻自有一副端莊肅嚴。 女子看到玉衡,又看到玉衡背著的人,眼神一震,瞳孔微縮,走近兩步。 玉衡心里一跳,腳趾頭想想也知道這是背上這怪小孩兒的家里人。 眼看女子手抬起落下,縮了脖子以為要挨巴掌,頭頂一溫,卻是被人摸了一把,道:“你可真厲害。 玉衡一怔:“啊?” 女子好似看不到那紅光锃亮的個大包,笑道:“我這兒子,不隨意叫別人碰的?!?/br> 玉衡這才覺得呼吸困難,那小孩兒把他抱的死緊,頭扎在玉衡脖頸,灼熱氣兒往后頸里灌,噴的玉衡發癢。 玉衡記得,殷冥自小就是個流氓,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你真好聞?!?/br> 玉衡結結巴巴,道:“你也不錯?!?/br> …… 北涼國的小皇子之所以會到南水這來,全因為玉衡的師父開元尊,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仙風道骨,威名遠揚,藥卜雙修,皆有所成。 一手藥理,琢磨得通透,活死人,醫白骨,妙手回春。一手五行八卦,奇門遁甲,占天星,卜人運。 唯獨一點,性子太過古怪,若一時興起,路邊困乞都能卜上一卦,若是今日萎靡,管你是富商豪紳,還是皇親國戚,都不尿這壺。 今日,殷冥本是留不下來的,玉衡這么一砸,開元尊的話磕碎在嘴里,轟人的話沒說出口。 殷冥雖被留下來治病,皇室的隨從,包括北涼王族的皇后,也被開元尊一并趕出了南水。 一個病秧秧,整日咳血的小孩兒,玉衡又砸過人家的頭,心里過意不去,也就多了些照顧。鋪床暖被,喂飯灌藥,就連偷跑出去玩兒也不忘了背上殷冥。 殷冥不愛說話,在玉衡背上,跟張紙一樣,只是動不動就愛在玉衡臉上親。 玉衡覺得不妥,兩個男的親來親去像什么樣子,有次殷冥親他,玉衡抬手就在他頭上拍了一下。 玉衡:“像什么樣子,你再這么惡心人,我可真打你了!” 就這么句話,殷冥張嘴想要說話,剛兩個字,就吐了玉衡一頸的血。 玉衡嚇得六神無主,撒丫子跑回去把人交給開元尊,自那以后,別管殷冥怎么“不妥”,玉衡再也沒敢打他一下。 南水封閉,玉衡無聊慣了,悶到要和石頭說話,有了殷冥,好似什么都不一樣了。 他如此悶,卻又如此生動。 日日都陪著他。 可殷冥不知是什么衰神命數。 玉衡背著他上樹摘果子,還專找了個繩子把人綁在身上,玉衡摸到個碩大無比的甜果兒,可半路繩子松了,殷冥從樹上摔下去,要了半條小命。 玉衡去水里摸魚,殷冥在岸邊坐著,玉衡敲著只蚌,里頭摸到個小孩兒拳頭大的黑珍珠,一條大魚過來,躥到岸邊,險些把殷冥吞了。 玉衡越發小心翼翼,索性也不出去,就陪殷冥在房里讀書。 殷冥在南水四年,也不知是開元尊的藥真的有用,還是玉衡每天伺候的好,殷冥那病雖不說痊愈,卻也不再動不動就吐上口血。 玉衡倒挺開心,道:“師父,他這病是不是快好了?” 開元尊道:“好不了?!?/br> 玉衡:“好不了?” 開元尊嘆道:“祖輩留下來的債,積煞成病,好不了,我給他卜過一卦,命短悲厄,活不過弱冠?!?/br> 開元尊道:“無可解?!?/br> 當夜,玉衡跟殷冥睡在一起,卻怎么也閉不上眼睛。 就算是只狗,朝夕相處,也都有了感情,何況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