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只想逃 第96節
玉衡仙君好似是毀掉了。 他卑微,懼怕,甚至毫無尊嚴。 但……那好似只是對天帝承華! 他那雙眼睛,仍如星月皓石,里頭瞧不見一點污濁渾噩,玉衡仙君睨著他,仍如高高在上,不把他放在眼里。 鈴蘭磨牙,手上杯盞都要捏碎。 他心中不爽,可玉衡如此聽話,又尋不著理由苛難,又灌了兩口茶水,倒是把杯子喝空了。 鈴蘭要提茶壺,卻聽天君開了口:“過來?!?/br> 這句無名無姓的使喚,指的是誰,自不必說。 承華微微抬手,咒訣下來,束著玉衡的粗鏈松了,大抵能到殿中。 玉衡心中一跳:過來? 如何過來? 他手腳鉆著烏金環,起身都十分艱難,又遭了場磨難,骨子里都透著股綿弱。 他過不去的。 玉衡抬頭,與承華四目相對。 堂堂天君威儀萬赫,眼神漆黑冷淡,分明面無表情,玉衡仍是一縮,猛的收回視線,他低著頭,眼睫垂下陰影,整個人如被鐵水燙灼,畏躁煎熬。 他太怕他了。 承華亦放下手上杯盞,桌瓷碰撞“哐”的一聲輕響,驚得玉衡猛然巨顫,身上鏈條陣陣輕響。 承華冷淡地道:“過來?!?/br> 第二遍。 玉衡哆嗦著動了,他有些預感,承華的話,不能說第三遍。 屋中氣氛莫名晦沉。 鈴蘭手心攥了一把汗。只幾個字,他雖未領教過承華那些手段,這般壓迫也讓他心臟突跳。 這位英俊高大的年輕神君,在帝位浸潤百年,早已不是仙藤林中的啞巴師弟。 雖眉眼仍有俊極而現的清雅,卻是真龍威帝尊,叫人不敢直視。 玉衡站起來了。 他咬緊牙關,連連喘息,裹緊破氈,手肘撐著墻壁,搖搖欲跌的站起來了。 他本是直不起身的。 可屋中還有鈴蘭,玉衡仙君極重顏面,死都不可能當著旁人如同只狗一般,爬到承華腳下,更不敢此刻乖戾,原地不動。 玉衡瘸拐踉蹌,一步一步,到了承華身邊。 鈴蘭起初還想嘲諷玉衡這搖曳苦頓的模樣是故作姿態。 正要嗤之以鼻,卻瞧見地上的紅腳印,仔細看了眼玉衡裸露出的手腳,等瞧見上頭漆黑血孔,頓時頭皮發麻。 鈴蘭瞧見的,承華似是瞧不見,他握住玉衡手腕,手指在玉腕上摩挲,瞧了片刻,才道:“師兄瘦了,釘環松了?!?/br> “……” 玉衡未敢說話。 承華又道:”明日鈴蘭督辦,換副新的?!?/br> 玉衡臉色登時煞白,唇上唯一一點顏色都揉散成藕青。 鈴蘭本以為玉衡會鬧,至少也要掀翻桌子,刻薄幾句。 可玉衡嘴唇動了動,最后咬緊了唇,沒有言語,眼中有怨憤不解……還有卑弱至極的哀求討饒? 承華道:“倒茶?!?/br> “啊?!?/br> 玉衡訥訥摸了茶壺,紫檀香木雕的器具精巧,倒也不重,燭舌之下,玉衡手如淺玉,托著那物。 他心里頭又恨又怕,難持平衡,用了雙手,仍是不穩。 玉衡越抖越溢,越溢越怕,越怕越抖,水液亂濺,濕了天君一點衣裳。玉衡呼吸一窒,眼眶透紅,不止手上,人都顫起來了。 茶杯滿了,玉衡抖得收不了手。 承華扶住玉衡手掌,穩了他的動作。 承華天君道:“好了?!?/br> “……”見承華無意借此發難,玉衡舒了口氣。 承華收回手,玉衡手上一沉,正要將紫檀茶壺放回桌上,卻見鈴蘭推了杯盞,道:“呦,仙君既然提起了茶壺,也替我倒一杯吧?!?/br> 玉衡抬頭,正對上鈴蘭惡劣薄鄙中帶了幾分興起窺探的眼神。他是是真的好奇,這位玉衡仙君,被調教到什么深淺。 好似,真的已沒了底線。 玉衡臉色冷了。 他道:“好?!?/br> 伺候鈴蘭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做過,玉衡手托著壺,給他倒了杯茶。 鈴蘭嘬了一口,嘴里淺淺琢磨了兩下,道:“這太涼了,仙君幫我重新泡一壺吧?!?/br> 這樣場景,如此似曾相識,玉衡牙齒磨得咯吱做響,正忍不住要叫他滾,卻聽身旁承華淡淡道:“去吧?!?/br> 玉衡長吸了口氣,托著茶壺去內殿換水。 他走出一步,腳下忽的踉蹌,喉底悶哼一聲,險些將手上的東西扔出去,低頭才鏈子被人踩了一腳。 鈴蘭抬起腳,笑道:“抱歉啊,仙君,并非有意,并非有意……” 承華天君道:“不必?!?/br> “???”鈴蘭心中一驚,以為是他做的太過明顯,惹得帝君不悅,正要解釋:“我……” 承華天君指尖一亮,將鈴蘭說“涼”的那杯茶用靈力烘熱,淡淡道:“你不必同只狗說抱歉?!?/br> 鈴蘭點頭,坐的離承華更近了些。 “……” 玉衡嘴唇上咬出一圈牙印。 玉衡仙君氣得頭昏,自我勸慰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何必和這種畜生一般見識! 心下重復數遍,可算好受一些,抽抽鼻尖,一步步挪進內殿,廢了十分的力氣,換了壺熱茶。 他把鈴蘭剛空了的杯子里倒滿,見他喝了一口,又道:“啊呸,這也太燙了!仙君是不是故意不叫我好?去再換一壺!” 玉衡安安靜靜站在鈴蘭身邊,忽而笑道:“好啊?!?/br> 說罷,鈴蘭臉上驟然一燙,“啊啊”大叫,被潑了滿臉熱茶。 -------------------- 玉衡:給你臉了,是不! 承華這樣,肯定是有原因的…… 后面會講的。 第117章 玉衡手上一抖,熱茶澆了鈴蘭一臉。 九轉紫檀壺做的精巧,水入久溫不散,炙灼悶積。 鈴蘭一臉血泡,慘叫兩聲,霍然起身,牙齒磨得咯響:“你做什么!” “???”玉衡故作驚訝道:“抱歉抱歉,沒拿穩罷了……” 玉衡仙君一個不穩,瓷壺松了手,砸在鈴蘭腳上。 玉衡‘愧疚’道:“沒有拿穩?!?/br> 鈴蘭疼的跳腳,氣急敗壞道:“裝!你真是會裝!” 聞言,玉衡面不改色,抬著手腕,給他看手腕上的血窟窿,道:“哪里的話,確實不大方便?!?/br> “你……!” 鈴蘭拔高嗓子,剛欲脫口而出“撒謊”二字,轉眼瞥見玉衡鎖骨上一道指痕,淤青發紫,不知是多大力道擰出來的。 咒罵的話噎進喉嚨,話鋒一轉,鈴蘭道:“也是,玉衡仙君曾是風云叱咤的人物,一根手指就將巨靈神轟飛,斷了天宮數根殿柱;一個生氣,便能攪得三界都不得安生;天界老天君在位數千年,也要看您臉色……” “玉衡仙君心懷大義,光明磊落,怎會如同個宅院里的女人,因為倒壺茶覺得受了委屈,在這里裝模作樣呢?” 這么些年過去,玉衡早沒了當年血氣方剛,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得慣了,這種陰陽怪氣的話聽了,也未見多惱,坦然道:“心中不敬,仙君這種詞就莫要叫了,我早已不是什么仙君?!?/br> 這話一番自貶,聽得鈴蘭通體舒暢。 玉衡又道:“若我還是,你早就掛墻上了?!?/br> 鈴蘭頓時臉色鐵青。 千年落魄,一朝翻身。 鈴蘭迫不及待想叫玉衡知道,他早就不是當初南水池邊的孱弱仙草,你也不是當初驚才絕艷的玉衡仙君。 似乎狠狠踩死玉衡,現在擁有的,便真全都是他的了。 鈴蘭磨著牙想:無事,還有明日。 明日,他定要…… 鈴蘭正憋著氣,玉衡又伸了手,道:“還我?!?/br> 鈴蘭如被油燙,死死盯著玉衡被鎖釘枷,血污滿布的手腕:“還什么?你胡說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