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芳華 第113節
趙村長:“你們都瘋了不成,神棍的話也信?而且一次來那么多神棍,明擺著是官府安排的啊?!?/br> 一個村民道:“村長,你怎么非不肯信?是舍不得兒子,還是非得弄死鄭石匠的閨女???” 另一個村民道:“我記得不久前你兒子調戲過鄭石匠的閨女,被鄭石匠給打了一頓,你是不是懷恨在心?” …… “不等?!贝拮域敳毁澩?,“他們必須親眼見到大鯢現身,這樣‘濟河龍影’的傳說才能真正破解,王爺才會安全?!?/br> 馮嘉幼豈會不知這個道理:“我瞧您不是準備了籠子,打算活捉?捉住之后不就是證據?或者誅殺之后,尸體也是證據?!?/br> 崔子驍道:“誰也不知那大鯢本事如何,萬一逃了不再出來的怎么辦?” 馮嘉幼:“但它可以上岸,萬一控制不住咬死了村民……” 崔子驍打斷:“我們濟州衛來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控制不了一條魚?體型再大,不也是條魚嗎?何況又不是我們讓這些愚昧之人聚集于此的,他們想要以活人獻祭,真被‘龍影’吃了,那也是他們活該?!?/br> 先前不敢對村民動手,是怕事情鬧大,如今知道“龍影”是條怪魚,便無所畏懼。 “崔將軍你這說的什么話?”隋瑛看不下去,擋在他面前,“他們是活該,但也是大部分活該,并非全部。村民里還有許多奶娃娃,以及一些一直在反對獻祭禮的明白人,甚至包括那個祭品少女,他們又沒錯,被咬死了你負責嗎?” 崔子驍:“……” 他心里嘆了一聲女人終究是女人,聰慧如馮嘉幼也逃不過婦人之仁。 崔子驍去看謝攬,想探探他的反應,畢竟隋瑛怎么罵都沒用,只有謝攬才有資格彈劾他。 然而謝攬像是完全沒有聽他們在爭執什么,安靜的站在河邊,閉著眼睛像是在感受河風。 崔子驍越來越覺得,這家伙就是馮嘉幼扶持起來參政的傀儡。 還沒等他嫌棄,謝攬倏地睜開眼睛喝出一個字:“跑!” 話音還在回蕩,他已經逼近馮嘉幼,抄起她腿彎兒將她打橫抱起,一躍遠離河岸。 隋瑛毫不懷疑謝攬的判斷,見葉適舟反應不過來,又不會武功的樣子,扛起他就跑。 崔子驍則還站在原地,怔愣了片刻才拔出佩刀。 河面咕嘟嘟幾聲,他也意識到了,便后撤邊朝濟州衛喝道:“那東西來了,戒備!” 馮嘉幼驚了一跳,伏在謝攬肩頭往后看,這一眼看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憋在胸口半天呼不出來。 她從來不曾見過如此龐大的魚,黑色軀體,有四肢利爪,在水中蜿蜒時,很難不認為是條龍。 但當它上了岸,又容易看出這不是龍,千真萬確是一條鯢。只不過除了體型龐大,還生出滿口擁擠的獠牙,以至于嘴巴都合不攏,看起來就像一條恐怖的怪物。 都還沒有開始引,這家伙主動來了,從水中兇狠地竄出來時,落腳之處還是他們幾人剛才待的河邊,定是被飼養人驅使來的。 這大鯢原本是養來為衡王造勢的,提前暴露,飼養人惱羞成怒了? 謝攬將馮嘉幼抱去路邊的馬車旁,往回打量那條上了岸的怪魚。 馮嘉幼被他牢固的摟在懷里,轉頭去看馬車駕駛位上的駱清流,發現他盯著怪魚的模樣同樣驚恐:“你不是引過它,早見過了?” 駱清流道:“我從來沒見過它上岸啊?!?/br> 祭壇那邊的村民爆發出尖叫聲。 “是龍女現身了嗎?” “什么龍女,那是怪物,是怪物!” 村民開始紛紛往村子里跑,因站的密集,不乏有人被推到,幸好周邊全是濟州衛。 一半的濟州衛護著村民離開,另一半則奔向了崔子驍。 他們手持弓箭,隨著崔子驍的命令,箭雨齊齊飛向那怪魚,卻只扎進去了寥寥幾支箭。 崔子驍:“射它眼睛!” 看著濟州衛對付大鯢,駱清流催促:“謝千戶你不想要功績了,愣著做什么,快上??!” 謝攬凝視前方戰況,輕輕摩挲著刀柄:“不急,再看看。蠱不死,這鯢是不會死的,他們打不過。重點是先找出飼養人藏在哪里,不然我怕又是調虎離山?!?/br> 他真是怕了調虎離山,擔心前腳剛走,后腳那飼養人就cao控大鯢直奔馮嘉幼。 功績都是次要,馮嘉幼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何況若沒有她,他要功績何用? 馮嘉幼深以為然:“若這‘濟河龍影’是駙馬爺的手筆,被迫暴露之后,指不定臨時改了用途,拿來搶咱們的賬本也說不定?!?/br> 聽她這樣一分析,謝攬更不敢輕舉妄動。 駱清流長吁短嘆:“我說是葉適舟,你們非不信,那就自己慢慢找吧?!?/br> 馮嘉幼納悶了:“你究竟和葉適舟有什么過節?” 雖然他調查的方向沒錯,葉適舟的確和同盟會有牽連,但他明顯存在較為私人的敵意。 駱清流又盤起腿,摸了摸前方的馬尾巴:“我和他能有什么過節?!?/br> 馮嘉幼知道他們肯定有過節,不是她好奇,好奇也不會選擇這樣的節骨眼上。 通過他們之間的過節,馮嘉幼可以判斷一下,駱清流和葉適舟究竟哪個更值得信任。 馮孝安也不是萬能的,會有看走眼的時候。 馮嘉幼問:“那你是和隋瑛有過節?” 駱清流的手僵了下,拽了下馬尾巴:“我一個十二監的探子,和堂堂鎮國公府的大小姐能有什么交集?” “真的沒有交集?”馮嘉幼挑了挑眉,“你既是徐督公的人,來濟南府辦案的,為何要偷隋瑛母親留給她的玉佩?” 駱清流聽到“玉佩”兩個字,明顯一個咯噔:“我原本就是個賊,祖傳的,除了后來投靠了徐督公以外,之前我告訴你的都是實話?!?/br> 馮嘉幼瞇起眼睛:“哦?都是實話?可你也說了,你們祖上的規矩是受雇才做事,那是誰雇你去偷她的玉佩?” 駱清流:“我……” 謝攬眼睛忙,耳朵也忙:“他還偷過隋瑛的玉佩?” 馮嘉幼點點頭:“可不是么,見到隋瑛時躲的厲害,生怕隋瑛認出來他,八成從前還有過節!” 她臉色倏地陰沉下來,“夫君,再給他一刀!” 駱清流驚的直接滾下了馬車,圍著馬繞去另一側,戰戰兢兢地道:“大哥大哥,有話好好說!我對隋瑛沒有惡意,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希望她好好活著!” 馮嘉幼微微一怔。 駱清流垂了垂眼睛,落寞地道:“真的,她要好好活著,不然我虧得慌?!?/br> 虧得慌?這話什么意思? 就像隋瑛的命是他拿什么寶物換來的一樣? 馮嘉幼擰起眉頭,思慮片刻,慢慢想到一個可能性,一雙杏眼也不由慢慢睜大。 她語氣放軟了許多:“十年前你還是個賊的時候,是不是去過皇宮?” 隋瑛當年昏迷落水,有人將她從水里撈了出來,扔在了池塘邊。 但這樣的功勞卻一直無人認領,“是不是你恰好路過,將她從水里撈了出來,也由于此事,你暴露了自己,被十二監給抓住,失去了……自由,才成為了十二監的探子,為徐督公做事?” 馮嘉幼不忍心說出口,過于殘忍,改成了“自由”。 這樣才能解釋得通,他為何會惱葉適舟。 人是他撈出來的,才保住了一口氣,等著葉太醫來。 結果他被抓,鎮國公將隋瑛許配給葉適舟,即使這婚事沒結成,葉適舟稍后也挺慘,他心里仍舊憋了口怨氣。 他來濟南府潛伏,應該也不是徐宗獻指派的,是他主動請纓。 可能是知道這條線或許和葉適舟有關,來抓他的小辮子。 也可能是知道隋瑛經常跑來王府小住。 總之這三個人又一次奇奇怪怪的湊在了一起。 馮嘉幼真要相信“緣分”一說了。 駱清流猛地抬起頭,隔著馬匹,看馮嘉幼比看那大鯢還恐懼:“謝夫人,你還是不是人???我簡單兩句話你能猜出來那么多?” 他又驚詫地對謝攬道,“你整天和她在一起,真的不會害怕嗎?” 謝攬想說“怕啊”,假扮謝才子的時候整天都在怕。又想譏諷他“這和你有什么關系?” 但謝攬沒有說,視線從大鯢挪開,轉頭看了駱清流一眼,少了許多嫌惡,轉變為贊賞:“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好心的賊?!?/br> 隋瑛當時年僅九歲,他救她定不是貪圖女色。 “你這句夸獎我不認,因為這是我做過最最最最最后悔的一件事?!笔а^多的駱清流虛弱地趴在馬背上,“那年我十四歲,剛出師,潛入宮中是想去十二監的牢房找找我那位失蹤的長輩……” 路過一個大花園時,他瞧見池塘里有個女孩子正在慢慢下沉。 “我看出她還有氣兒,沒忍住,下水把她撈了上來。正如謝夫人說的,因此驚動內衛……” 駱清流真不想回憶此事,他被抓進十二監的牢房里,遭受了數之不盡慘無人道的刑罰,“他們看我有用,一直想要逼我就范,但當時的十二監還不歸徐督公管,干的都是殘害忠良的勾當,我當然不肯屈服。硬撐了好久,快撐不下去時,幸好等來了徐督公,他是個好人……” 駱清流沒說徐宗獻怎么好,只是伸手入懷中摸出一枚碧綠的玉佩,朝馮嘉幼扔了過去。 謝攬伸手接住,又遞給馮嘉幼。 馮嘉幼擱在掌心看了看,正是隋瑛丟失的那塊兒。 “我被囚禁時,我爹死了我都沒能去給他收尸?!瘪樓辶鞣薹薏黄?,“所以偷走她母親留給她的玉佩,讓她也難過一下,大哥你說,這是不是很公平?” 第68章 英雄救美的好事兒. “你覺得公平就行?!边@個聽上去有些“愚蠢”的問題, 謝攬認真回他了,語氣也較之前和善,不難聽出其中的安慰。 馮嘉幼摩挲著手里的玉佩,沉默不語, 駱清流寥寥幾句抱怨, 故意擺出一副小家子氣的模樣, 比他認真訴苦,更令她心中五味雜陳。 他被抓是十年前, 徐宗獻全盤接手十二監大概是八年前。也就是說, 他在牢房里被囚禁折磨了差不多兩年。 十二監的牢房正是從前東廠的牢房,和玄影司黑牢的殘酷程度不相上下。 她想不明白的是:“你為何不告訴隋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