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芳華 第61節
但他知道馮嘉幼懂得,她曾喜歡過裴硯昭那么多年。 她若喜歡自己,不可能意味不到,剛才進牢房之后就會直接撲過來抱住他的吧。 想起來謝攬覺得心口越發堵得慌。 因為他開始意識到一個殘酷的事實,馮嘉幼這顆曾被裴硯昭踐踏過的心往后恐怕很難焐熱。 從前他無所畏懼,相信只要自己愿意付出,石頭也能給她焐熱了。 可現在的他已經有些不太確定,原來以自己的真心,不是一定能夠換來對方的真心。 他不想再將自己的真心掏出來給人作賤。 只希望他這次的反常只是因為習慣問題。 也或許是被身邊人騙的太多,竟然僅剩下一個馮嘉幼能夠和他相互取暖,才會產生這種奇怪的溫暖的感覺。 一定是。 “的確是我自己咬的,原因不想說。你別多心了,不信你去問我爹,在這里我敢亂來,他先會把我打個半死?!?/br> 謝攬不等她回答,牽起她往外門口走。 他不可能告訴馮嘉幼他有一些微微繚亂,這會讓他看上去太不值錢,“走,我去找我爹認個錯,讓他準我出去,我帶你梳洗休息,瞧你這張臉像小花貓似的?!?/br> 馮嘉幼被他拉著出去。 云飛猶豫了下,也沒攔他,只跟在他們身后。 謝攬步子比較急,馮嘉幼一直被拽著。 她看著他的身影,還在想著他問的問題,或者說是他會問這個問題的原因。 因為自己的千里奔赴,他的心是不是稍稍有些亂了? 馮嘉幼知道這時候自己應該說些什么,去安撫一下他,但她實在不想說假話去哄騙他。 她想了想,轉動被他握著那只手,插進他指縫里去,與他十指緊扣。 她感覺到他的手臂微微有些僵硬,隨后將她抓得更緊。 “其實,你也不必對人心失去信心?!瘪T嘉幼換個方式開解他,“因為不怪你會被謝臨溪欺騙,他不算真的欺騙你?!?/br> “欺騙還能算作假的?”謝攬不想聽見他的名字。 “我仔細想了想,那天在監牢里,我之所以被謝臨溪蒙混過去,是在我說我殺你之時,他對我流露出了敵意?!瘪T嘉幼思慮道,“我認為他對你們這份結拜之情,是真心以對的?!?/br> 謝攬只聽見:“你說你要殺我?” 馮嘉幼忙解釋:“我是詐他的?!?/br> 謝攬想問當時怕連累九族,她是不是真動過這樣的念頭,話到嘴邊也沒問:“不管怎么樣,他騙我這事兒都是真的?!?/br> 找一圈沒見到謝朝寧,謝攬拉了個人,“大寨主在哪兒?” “回少主,大寨主出城了啊?!蹦侨酥赶虺情T口,“來了貴客,大寨主親自出去迎了?!?/br> 馮嘉幼立刻想到:“我去威遠道時,謝臨溪與程令紓已經離開了一天。松煙帶著我抄近路,他們估計這會兒才到?!?/br> 謝攬微微蹙眉,站在原地不動彈。 馮嘉幼問:“你真不管了?” 謝攬煩得很:“我不想看到謝臨溪?!?/br> “走吧?!瘪T嘉幼知道他心里想出去,拉著他去。 …… 天色已暗。 城門外。 程令紓陪著謝臨溪面朝城門站著。 只見城門大開,城樓上的哨衛全部肅清了,卻遲遲不見謝朝寧的身影。 等了許久,倒是見到謝攬與馮嘉幼從城門里出來。 謝臨溪恍然,旋即笑了一下;“我還正奇怪謝朝寧從何得知我的身份,叔叔說的對,果然是瞞不住你啊?!?/br> 他說“你”時,看的人是馮嘉幼。 “謝公子的叔叔是誰?”馮嘉幼問他,“我父親馮孝安?” 謝臨溪并未回答,轉望她身邊的謝攬:“義弟?!?/br> 謝攬真不知他這聲是怎么叫出口的:“謝臨溪,你知道我爹擺下鴻門宴,你還敢只帶著程令紓一個人來?” 謝臨溪攤手:“有何不敢,義弟你看啊,你父親甚至都不敢出來見我?!?/br> 謝攬也沒找到他爹的身影,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先質問謝臨溪:“我問你,你十二三歲時闖入瘟疫村子,感染上疫病,是不是也是在講故事?是想我對你另眼相看?” 謝臨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沒說話。 倒是程令紓在旁忍不住道:“謝公子,若只為了讓你另眼相看,那他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br> 馮嘉幼趁著月色也看向謝臨溪的臉,腦海中忽然想到先前裴硯昭派人去蜀中調查謝攬的事兒。 聽說是從謝臨溪書院老師那里,求來一副謝臨溪少年時畫像。 沈時行告訴他,那畫像可窺見的模樣,和謝攬現如今的模樣相差不大。 而裴硯昭還不死心,才將沈時行安排進了大理寺繼續調查謝攬。 當時馮嘉幼并不知道謝攬是假冒的,沒有當回事。 現在一想,馮嘉幼當即震驚。 謝臨溪在十二三歲之前時常于公眾場合露面,十二三歲時他因為瘟疫毀容了,這張臉是動過的。 在沒有毀容之前,他應該和謝攬長的非常相像。 而他毀容之后,十四歲那年,馮孝安才安排他們兩個見面。 馮孝安不僅刻意讓兩人同名,且一個小名“小山”,一個表字“臨溪”,山谷臨溪,他們難道原本就是親兄弟嗎? 謝臨溪像是猜到馮嘉幼會有所猜測,時不時看向她。 馮嘉幼也向他看去,從他的表情上,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難怪啊。 難怪她一直非常費解。 不管是謝臨溪還是馮孝安,他們敵對謝朝寧,卻都對謝攬真心實意。 尤其是馮孝安,挖空心思的想讓謝攬脫離十八寨,以謝臨溪的身份在京城做官安家。 還交代她給謝攬一個家。 原來如此啊。 第36章 殺人放火金腰帶. 而謝朝寧心虛, 不肯告訴謝攬他到底做錯了什么,因為這錯事兒和謝攬有關。 和謝攬賭氣,說自己心寒,就更容易理解了。 馮嘉幼正在心中琢磨時, 背后傳來女子悠揚悅耳的聲音:“小山, 關于謝臨溪的臉, 我倒是能夠為他作證,當年是我為他醫治的, 他確實感染了疫病, 莫說毀了臉,命都險些沒了?!?/br> 馮嘉幼轉過頭, 瞧見那說話的女子正走出城門。 此時太陽早已落山,她仍然撐著一把傘, 穿著寨民風格的服飾,頭上裹著碧藍色的紗巾, 走起路來裊裊婷婷。 從薄紗窺見她姣好的容顏, 頂多二十五六歲。 不過馮嘉幼知道她起碼四十朝上數了, 因為她腰間別著一個針灸使用的棉布袋, 是位醫者。 應是謝攬時常掛在嘴邊的姚姑姑, 松煙的師父。 也是沈時行口中,當年在南疆以赤鎏金鴆殺無數jian商而被判流放黑水城的女郎中。 “姑姑?!敝x臨溪朝她恭敬的行了個禮。 姚三娘朝他笑了笑, 仔細欣賞他這張漂亮的臉, 頻頻點頭,似乎很滿意自己的作品。 隨后她看向馮嘉幼, 眼神中充斥著馮嘉幼看不懂的復雜。 馮嘉幼乖巧行禮:“姚姑姑?!?/br> 姚三娘莞爾回應, 又看向無動于衷的謝攬:“怎么, 娶了媳婦兒忘了姑姑, 離家出走大半年,回來見到我吭都不吭一聲?” “原來你也跟著二叔一起騙我?!敝x攬目色冷冷,“我才想起來,你與二叔早在中原就是舊相識,你手中的赤鎏金還是他給的?!?/br> “我冤枉?!币θ飺沃鴤慊斡频街x攬與謝臨溪中間的位置,“你二叔當年拉著我奔去蜀中救人,十萬火急,我根本不知救的是誰。到了蜀中見到謝臨溪時,他就只剩下一口氣,那張臉潰爛的沒有一處好地方……” 說完,又晃悠到馮嘉幼身邊,“等稍后有空,你來城中醫館找我,我有些事想和你聊聊?!?/br> 馮嘉幼眸光微凝,知道和馮孝安有關系,點頭應下。 姚三娘便撐著傘回城去了,一副此地不宜久留的態度。 她這一走,城外又剩下他們四個人。 程令紓和馮嘉幼都很有默契的后退半步,站在自己男人的身后。 她們對視一眼,馮嘉幼知道程令紓已經清楚了始末。 程令紓也知道馮嘉幼猜了出來。 她二人的內心都頗為復雜。 在京中做了十幾年的死對頭,前陣子突然一起坐下喝茶聊天已是挺奇怪。 如今又莫名其妙成了妯娌。 馮嘉幼的心情當然更復雜一些,因為她遠不如程令紓知道內情。 謝朝寧強行留下謝攬,如今又大開城門,讓他們兄弟二人見面,應是存了心給謝攬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