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芳華 第58節
“是?!?/br> 樓下,隋瑛低聲問:“你猜那人上去說什么了?” “來了生人,上去給主子報個信很正常?!瘪T嘉幼小聲詢問沈時行,“你到底看沒看出來?” 沈時行支起手,故意防著隋瑛聽見,只對馮嘉幼道:“我和你一樣第一次離開京城,差不多的見識,我哪里會知道?!?/br> 也不一定非得見識多才能分辨,他們沒看出來,馮嘉幼倒是看出來了。 這些人的坐姿是在學大魏軍,但他們飲的是酒。 她記得非常清楚,依據大魏軍律,這樣集體出動的情況下,是不能聚眾喝酒的。 馮嘉幼看向松煙,發現松煙從進來后就一直故意低著頭。 她心里有譜了,這群估計是北戎人,還是北地騎兵。 踏出關外遇到北戎人再正常不過,此時離開反而不好,既然他們愿意偽裝,說明不想惹是生非,那就假裝不知道。 * 謝攬本意是只趁沐浴時休息一會兒,沒想到沐浴完他更累了。 去床上躺了一會兒。 一睡竟然睡到天亮,慌里慌張地起來,換上他在家鄉穿的衣裳,只用骨質額圈將長發一攏,背著刀出了門。 卻見謝朝寧仍然站在高樓上,還是昨天那套裝扮,可見一夜沒有休息過。 他手臂上停了只鷹,見謝攬出來,放飛了鷹。 “你在給誰傳信?”謝攬知道那是他的信鷹。 謝朝寧道:“你說要找我報仇的人是你義兄謝臨溪吧?你也別去找他了,我約了他見面。用的理由是和他談談詔安的事情,相信程侯爺不會阻攔?!?/br> 謝攬不去問他怎么知道的:“你想做什么?” “我想看看他打算用什么辦法殺我?!敝x朝寧指向謝攬,“你不準插手此事,給我乖乖去牢里蹲著?!?/br> “你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說與你無關?”謝攬難以置信,“還是你不知悔改,真準備斬草除根?” 謝朝寧喝道:“來人,把少主關進鐵牢里去!” 一眾人低著頭猶豫。 謝朝寧又指著那些人對謝攬道:“你不去,我就把他們全殺了?!?/br> 謝攬不認識他似的:“爹,你是不是失心瘋了?” 謝朝寧冷笑:“他們都準備殺我了,你還護著他們來指責我。我確實是有些錯,但不要忘記我是你爹,養你這么大,教你一身好本事,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我才要問你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真令我心寒?!?/br> “我腦子有問題?”謝攬聽了這話簡直要笑出聲,自己這一路瘋跑回來,無時無刻不在擔心他出事,他還心寒?“好,就算我腦子有問題,那我的對事不對人又是誰教的?” “還記得小時候,我和一個同齡的孩子搶奶酥吃,動手打了他,你將我吊在塔上一天一夜,告誡我習武之人當有氣節,不求我往后做個懲惡揚善的英雄,但絕對不能成個恃強凌弱的孬種,否則不配握咱們謝家的苗刀?!?/br> 謝朝寧沒有說話。 “還有當年我害死五叔之后,北戎將五叔的尸體掛在莫城的城樓上。我又悔又怕,逃回來之后一直躲在衣柜里哭,是你將我一把拽了出來,用一根長麻繩將我綁在你背上,孤身帶著我殺去莫城為五叔斂尸?!?/br> 年幼的謝攬趴在父親背上,以父親的視角,目睹他是如何以一刀戰群雄。 刀鋒于眼前一次次劃過,guntang的熱血一道道濺到小謝攬臉上,將他澆成了個血人。 “我嚇得幾回閉眼,你卻說自己此番是代替我來為五叔收尸,要我必須睜大眼睛仔細看著。你還說越大的錯,越要勇敢面對,往后方能不困于心?!?/br> 謝攬厲聲質問:“你既教我勇敢面對,那你對我遮遮掩掩的干什么?知道我因為你的一個錯付出了多少?” 先是二叔再是謝臨溪,原來一個個都只是嘴上說的漂亮。 如今父親才真是給了他當頭一棒。 謝攬甚至有些動搖,自己一直以來堅守的那些信念,到底是不是對的。 難道不是這世道有問題,是他有問題,是他與這世道格格不入嗎? 第35章 原來如此啊。. 面對謝攬的質問, 謝朝寧半分觸動也沒有,仍是冷笑。 擺出一副“我管你那么多,只要我一天是你老子,你就沒資格指責我”的態度:“謝小山我最后再問你一遍, 去不去牢里?” “隨便你們吧, 我不管了, 我要回京城去?!敝x攬驀地有些喪氣,“還有, 別和我說什么胳膊肘往外拐, 二叔也算我半個爹,現在更是我的岳父?!?/br> “什么?”謝朝寧拔高了聲音。 “我在京城里娶了二叔的女兒, 用的雖是假身份,但我是認真的, 你做事情最好掂量一些,我走了?!?/br> 謝攬扯下背在身后的家傳苗刀, 摔在他面前, “真當我喜歡管你, 只是怕你們鬧起來, 哪一方出事我們夫妻倆都承受不起?!?/br> 謝朝寧見他扔刀, 瞧著是氣憤之舉,心里卻清楚他是將刀給自己防身。 畢竟這曾經也是謝朝寧最趁手的兵刃。 謝朝寧原本僵著的臉色和緩許多。 謝攬是真打算回京城去。 不想管了, 父親一旦有了準備, 想殺他難如登天。 自己言盡于此,相信父親也會有分寸。 “你不準走, 我說了, 給我滾去牢里?!敝x朝寧重新板起臉, “此事解決之前, 你哪里都不準去,不然謝臨溪和你二叔必將死在我手里?!?/br> 謝攬回頭冷冷看著他。 謝朝寧負手轉身離去:“你最清楚你爹向來說一不二?!?/br> 謝攬捏緊了拳頭。 見他有動手的征兆,護城首領云飛上前單膝跪下,抬起左臂橫在胸前:“少主,大寨主正在氣頭上,您還是不要再激怒他了……” 謝攬涼涼一笑:“自從我超越他,他對著我哪天不在氣頭上?一直都是這樣霸道,仗著是爹,非得處處壓我一頭?!?/br> 云飛幾人垂首半跪著,不敢吭聲。 謝攬最終也沒說什么,轉向牢房的方向走,那是一間謝朝寧專門打造出來鎖他的牢房。 試驗過多次,確定他逃不出來。 * 關外客棧。 昨夜暴雨,雷鳴電閃,早上方才停歇。 自從離開京城,這幾晚住客棧,隋瑛都和馮嘉幼同住一間房。 馮嘉幼愛睡懶覺,隋瑛卻醒得極早,這幾日醒來她發現馮嘉幼總是背對著她靠墻睡,與她保持著最遠的距離。 端了早飯回房間里來吃,隋瑛見馮嘉幼伸了個懶腰坐起身,忍不住問:“你和你夫君,你倆之間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嗯?”馮嘉幼下床穿衣,尋思她問這話的根源。 “從前咱們玩累了一張床上睡午覺,你總愛貼著我睡,現在卻遠遠躲著?!彼彗е曜哟蛄克?,“昨晚上雷那么響,換做以前,你嚇醒后早該抱著我了,你卻只是拉起被子蒙住頭繼續睡?!?/br> 膽子變大了,卻也更獨立,不是什么好現象。 “這樣的么?”馮嘉幼還真沒意識到,她和謝攬同床了久了,竟然養出了這樣的習慣,實話告訴她,“我夫君之前要考玄影司,不能分心,我們就在床中間放個枕頭?!?/br> “那他沒考之前,你試過他么?”隋瑛到底沒有問的太露骨,“他沒有什么毛病吧?” “能有什么毛病,你別亂猜?!瘪T嘉幼從前也不是沒和隋瑛聊過這些話題,但都是閑話別人夫妻,如今說到自己頭上,顯出幾分拘謹。 隋瑛真不是亂猜,正常男人哪個受得了,身邊躺著的那可是馮嘉幼啊。 在隋瑛眼睛里,馮嘉幼就屬于女人中的女人,極品中的極品,任何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都是理所應當。 居然忍得住同床幾個月不碰她,肯定有病。 “你別不好意思。先前你說嫁給他是因為看中他的才華,我那會兒不信,現在信了,可他若真有問題,再有前途你也得多想想,不能一輩子守活寡?!?/br> 隋瑛咬一口rou包子,干硬的如同嚼蠟,禁不住皺皺眉,“他若窩囊也就罷了,你還能尋幾個面首。但他一鳴驚人的考上了玄影司千戶官,往后前途當真說不準,到時候由不得你?!?/br> 馮嘉幼無語:“你能不能不要整天面首來面首去的?!?/br> 隋瑛也早到了適婚年齡,憑她的出身,原本上門提親的該踏破門檻。 但真正上門的寥寥無幾,她爺爺先后為她議了幾門親最后都吹了。 就因為隋瑛喜歡收集各色美男子這事兒。 每次進了鎮國公府,家仆大部分都是些俊俏郎君。 曾經更是在戲樓和程令紓的哥哥因為爭一個漂亮伶人大打出手。 把程令紓的哥哥打的在家躺了半個月。 鎮國公管了幾次管不住,也就不管了。念她早早沒了父母,他常年戍邊也無法陪伴,對她縱容的厲害。 馮嘉幼是最清楚的,隋瑛其實從不亂來,至今仍是處子之身。 單純就是覺著這些美男子們賞心悅目,看著養眼,令她心曠神怡。 而且她手段磊落,那些人多半是她從京中那些公子哥手底下救出來的。 就比如程令紓哥哥想要霸占的那個可憐伶人。 可旁人不知,總說三道四,京中貴女圈里都對隋瑛避之不及,年幼時的幾個閨中密友也漸行漸遠,只剩下馮嘉幼一直沒有拋棄她。 勸也勸不動,馮嘉幼偶爾想想,好像也沒什么好勸的。 除了不容易議親,這點喜好也挑不出錯。 不過往后鎮國公府她得少去了,之前謝攬忙著考試,隋瑛請她去家里玩兒,真就后花園吃個點心罷了,回來也給她心虛的不行。 謝攬估計是不知道隋瑛的這點兒嗜好,由著兩人出門,一句也沒問過。 “你就無需cao心我了,我做事不比你拎得清?”馮嘉幼坐下來和她一起吃早飯,嘗試了好幾次,也沒能咽下去一口冷硬的包子,只喝兩口白粥,“趕緊吃完啟程吧?!?/br> 等收拾好,馮嘉幼開門出去,同側走廊上還有一間房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