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所以,你平常都有在睡覺嗎?」 曉逢躺在床上,幽暗的夜燈、他仰臥著,感覺空氣中飄散著不同的氣味、某種侵入,像是某一天、不曉得哪一天,他的生活就無法在如常如舊,也許是和文淵相處的某一天、也許是和紙鳶相處的某一天。酒吧之后,他們隨便說著話,竟就晃回了家里。文淵沒有給他太多逼迫,只是靠在他的床邊、在地上落座,簡單的舖了床。 沒來由的曉逢總覺得氛圍模糊又曖昧,原先屬于他的安全區摻進了外來的東西,讓他無名躁動、心跳。 文淵將頭靠上床鋪,同樣仰望著天花板。 「我是不需要睡很久的人。早上起床先讀一點書,然后就是你知道的學校、助理生活,然后回到宿舍,也是你知道的打游戲時間。然后……我就會去打工?!?/br> 「喔?!?/br> 曉逢想像這樣的生活,總覺得忙碌得有些疲憊,轉過頭去只見他仰頭的模樣,他也睡不著、這樣的對話似乎也不是句點。他索性坐了起來,盤腿,認真地去思考那些被他忽略、又拾起的線索。 「連手機殼都換,你也真是……」 「但我還是忘了把靜音打開?!?/br> 文淵轉過身、趴在床上與他對視。那個目光交融一瞬、在透著鵝黃燈光打在他的側臉,夜晚的魔魅總讓人更輕易卸下心防,更容易向心底靠去。這種相處他很坦然、久違的坦然,文淵過了好久好久,和他并肩,才意識到他并沒有失去什么,反而得了心底渴慕已久的。像孩子得了新玩具卻害怕一樣,捨不得玩、卻也不能讓給別人,愛不釋手的。 「所以你第一次見面、才會沒接到電話?」 「恩?!?/br> 文淵歛下雙目,卻還有淺淺笑意,那天他戰戰兢兢地、就怕被戳穿,就怕不能再和他相處,他確實做了一個很愚蠢的決定,不只是騙他、甚至喜歡上他。心底嘲笑自己失策,好幾次這樣懊悔。他欺騙他良多,甚至是在公共廁所那一回,都因為裙撐的緣故沒有讓他發現自己的生理反應。他說: 「我猶豫了很久到底應該不應該穿女裝去見你,果然人都不能心存僥倖。我跟阿杰早就見過,我以為他會馬上揭穿我?!?/br> 而且他早在起初就說過,他和照片不相像。 亞杰是個很有分寸的存在,需要他的時候肯定會在,但更多時候他并沒有義不容辭的熱情,卻有細水長流的漠然關注。談及些同在這張謊言的大網中的人,曉逢似是還想計較那樣哼了一聲。 「你還敢說這個,你中間還安慰過我……」 「一開始你問我的時候,我很慌?!?/br> 文淵溫潤的雙眸閃爍回憶。 「我想過很多次直接告訴你,我就是那個人。但我覺得你不會相信。無論如何,真的抱歉,我做了很糟的決定?!?/br> 曉逢面對他不斷的道歉,卻一下無法生氣,氣著、撇著嘴,卻還是對方佔去了便宜,唯有不輕易地說原諒才能稍稍扳回一城。重新又躺回枕頭上,他心底不停問著自己的問題,脫口而出向文淵飄去。 「那你……為什么會喜歡我?」 文淵被他的問題問得心頭一熱,忽然起身坐在床沿、駝著背。曉逢看著他穿著自己的背心短褲,古怪的喜悅和熟悉他想要托賴給氣味,他似是正在習慣這個人介入自己的生活。突然轉過頭,文淵的臉一半是小小夜燈的橘、一半是陰影,他反問: 「那你為什么喜歡紙鳶?」 「因為……我跟她、每天都相處在一……」 文淵挑挑眉,曉逢思考而微瞇的雙眼被他的注視給瞧得就要燃燒起來。于他而言何嘗不是朝朝暮暮。然后他忽然彎下身、一下減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曉逢被突如其來的靠近所嚇,卻只是怔怔地縮住了身體,不注意就摔進他的雙眼里。文淵忽然一陣莞爾,替他拉好了被子。 「快睡吧,不然明天又要被朱教授罵了?!?/br> 還好,夜燈可以掩飾一些東西。 文淵反身出了門去倒水,一盞白熾燈留給晚歸的人,他倚著流理臺等著那個減去菸酒氣味的人關門、脫鞋,然后與他對視。 「歡迎回來?」 亞杰只是看了他一眼,身上的衣服、出現的時間,文淵那個笑意忽然變得討厭起來,或許他只是對一切幸??鞓返拇蠼Y局感冒。放下隨身的背包,繞過文淵身邊去取柜子里的解酒液、仰頭就喝下。微微發苦的舌根讓他皺起眉頭,意有所指地說: 「恭喜你啊,修成正果?!?/br> 「我聽著怎么話中有話?」 文淵似笑非笑地瞧他,對方卻只是搖搖頭: 「他以后是你的麻煩。他那么遲鈍、又笨,會很辛苦,我當然要祝福你。你要對他好?!?/br> 亞杰跟著他一起倚在流理檯邊,文淵向他遞去手里的杯子、他接了過去,灌進嘴里漱口。 「阿杰,其實他們沒有那么糟?!怪蹦袀儧]有那糟。 「……我就不了,我很清楚他們本質上是什么?!刮ㄒ辉愕木褪遣粫矚g你、一個男人。 文淵忽然感到悵然,他們要為自己的愛出征,要多少盤算、多少勇敢,有些人又索性像是曉逢在酒吧遇到的那樣,直球對決,一次次被打倒了再站起來、再努力去爭取。他們是戰士,渴望高塔里純粹像風暴似的愛。伸手,文淵攬住了亞杰了肩膀,輕輕的將頭靠上他的。亞杰對肢體接觸來者不拒,卻討厭他這種矯情,仍舊依了他。 「活著本質就是痛苦,戀愛只是誰陪你一起痛苦。我們要把握自己想要的人,要比別人更勇敢、承受更多?!?/br> 亞杰默默感受這種溫柔又殘酷的話竄進他的腦海,就成他鄉的月光,亮又圓卻陌生?;貞频負ё×宋臏Y的腰。 「嗯?!?/br> 轉過頭去和彼此相望,像是去和一個負傷的同伴相望、互相舔拭,亞杰忽然挑了挑眉、笑了一聲: 「干死那個臭直男?!?/br> 文淵也笑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