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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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景清這次跟來,完全是出于看熱鬧的心態。 他老爹紀元中覺得讓陸沁和樊之雪兩個女人回來面對一堆“窮親戚”不妥當,就要他跟來,好歹有個男人,給她們撐腰。 若真是談不攏,起了沖突,也能幫幫她倆。 紀景清怎么會不了解他爹。 紀元中才不是因為擔心新婚妻子和繼女,而是擔心那筆遺產。陸沁要是真能爭到一筆錢,甭管多少了,填補一下他生意上的缺口應該不成問題。 半路夫妻,能有多少感情。 何況陸沁還是帶著兩個同母異父的種跟了他的,他雖然生意做得不怎么樣,但也不至于像樊實樹這么傻,去替別人養孩子。 樊之雪要去美國留學,一大筆費用還不知道從哪兒拿呢。要是能從她死去的爹那里拿,紀元中也就可以光明正大不用做冤大頭了。 雖然誰都知道陸沁母女時隔多年突然回龍平的目的,可一窩子的人精,誰都憋著勁兒,敵不動我不動,如同過年走親戚般,就是坐在那兒嗑瓜子聊天。 樊實禮負責做飯,嚴女士負責和陸沁打地道戰。 紀景清怎么說都是個徹徹底底的外人,好戲還沒開始上演,他覺得無聊,就自動坐到一旁打游戲。 打累了,他忽然記起來靠坐的那面墻有張大大的全家福。 心血來潮,他站起來收起手機,插兜如同欣賞畫廊的畫作一般,姿態隨意,漫不經心。 樊家是個大家庭,那張全家福拍攝于十四年前,剛好是老三一家回來那年,四個兄弟姐妹的家庭全員到齊,樊老爺子就到街上照相館請了人,為他們拍一張全家福。 紀景清一眼看到坐在前排的兩個女孩。 樊之雪和小時候比倒是沒怎么變,那時候她的五官已經出落得很精致出挑,披著發,穿小皮鞋,一看就是“小公主”的形象。 所有人都笑著,就她一個人噘著嘴,悶悶不樂。 紀景清淡淡挪開眼,目光落在她身邊的女孩臉上。 扎馬尾,臉部輪廓更像是鵝蛋臉,似乎讓人很自然就把她的正臉與側顏聯想到一塊兒。 坐得筆直,雙手搭在膝蓋上,穿紫色的運動外套,黑色運動褲,整個人氣質颯爽。 笑起來的時候,露出細白的牙齒,左邊臉頰可見淺淺梨渦。 “你要想抽煙,可以下樓去?!?/br> 身后響起溫柔的關切提醒,紀景清收回目光,看到樊之雪靠在墻壁上,一手絞著頭發,有些百無聊賴。 “是你無聊了吧?!?/br> 樊之雪沒好氣“哼”了一聲,突然站起來抬手捂住照片里的自己,嚷嚷道:“不準看!” 當初照片洗出來,她們一家已經回南州了,之后也沒再回來過,所以她也是第一次看這張全家福。 她隱約記得拍照之前,她發了脾氣,所以小嘴翹上天,很丑。 紀景清眼神像浮著一層冰,看到她細白手指縫隙中露出的一雙眼睛。 臥蠶飽滿,笑意盈盈,右眼尾下方有一粒淺色的痣。 就在此時,樊萊從拐角走出來,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菜,路過他們,也沒分散注意。 紀景清看清那雙眼睛,彎了彎嘴角,隨意屈腿靠在墻上,看樊萊背對著他們走過去穿外套。 她被陸沁叫住,不得不停下來和長輩寒暄幾句。 “萊萊現在是在……” “今年六月大學畢業了?!?/br> 樊家平時吃飯都喜歡用幾十年前的矮圓桌,主要是能坐下的人多,所以現代風格的高腳餐桌被閑置在廚房外面用來堆菜。 落座后,樊老爺子從身后變出瓶可樂,首先要給樊萊倒。 “之之喝不喝?” 還是樊老太太開口。 為了體現孫女對老人的感情,樊之雪挨著樊老太太坐,樊萊坐在樊之雪旁邊,樊老爺子坐在樊萊斜對角。 坐在老爺子旁邊的老大媳婦先給老爺子倒了一杯,又依次遞過去。嚴女士十分熱情,甚至越過丈夫給紀景清也倒了一杯。 “阿姨,我自己來就行?!?/br> “行什么行,你是客人!” 紀景清倒也沒有再推脫,大大方方接受了,然后道謝。 嚴女士客套完了,不打算繼續服務了,把瓶子遞過去。 坐在紀景清旁邊的老大家兒子樊呈說自己不喝。 “樊萊!” 紀景清還搭在杯壁手一頓,正要抬起來,樊呈就接過瓶子。 樊萊有點心不在焉,往后退了退,對堂哥說:“給堂妹倒吧?!?/br> 紀景清側頭注目,看到她露出的皓腕戴著一條巴黎世家的手鏈。 紀景清不是對這些奢侈品有研究,而是上回他發小給女朋友挑禮物,拿了這條項鏈出來給他們幾個把關。 他覺得挺好看的,尤其是配在肌膚白皙的細手腕上。 如今見了實體,他覺得自己眼光真不錯。 席間,大家都在聊菜做得怎么樣,暫時還沒提到遺產的事。 陸沁感慨:“阿禮做菜還是這么好吃,二嫂,你真幸福?!?/br> 樊老太太搭話:“所以萊萊這點遺傳了她爸?!?/br> 陸沁心生羨慕,夸贊:“是的哦,剛才萊萊姐也一直在廚房忙活,不知道哪道菜是她做的……” “她哪有你們說得這么好,來來去去也就會做一道酸甜排骨?!?/br> “酸甜排骨很難的,二嫂你還不知足!” 樊萊吞完最后一口飯,放下筷子突然站起來,和大家打過招呼后就拿著手機到廚房后面的陽臺去了。 陸沁八卦地問:“萊萊姐交男朋友了吧,是不是快結婚了?” 嚴女士笑得合不攏嘴,“哎喲,還結婚呢,大學都沒畢業!” “再說了,阿呈作為大哥都沒結婚!” 樊呈紅了臉,十分無奈,“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來了……” 紀景清在樊萊走出去前夾了筷排骨,放回去自然是不可能了。他咬了一口,甜酸濃郁的氣味迅速彌漫口腔,他覺得太甜了,他是敏感牙,有點受不了。 樊萊站在陽臺,目光放遠,是一片山野。 風吹草動,除了屋里時不時流出來的說話聲,四周十分寂靜,低沉的天像要墜下來似的,有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 “徐少勖,我最后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再有下次,我希望你像個男人一樣,不用女人踹,自己滾好嗎?!?/br> 她面色冷淡掛掉電話,讓那頭男人懊惱的懺悔和保證戛然而止。 心無聲碎成斑駁的廢器,可她還是孤傲孑然,迎風而立,仿佛隨時可以飄走到山的盡頭。 被風沙迷了眼,她才捋了捋頭發轉身。 模糊的窗后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郁郁沉沉,可他身上的白襯衫又格外明朗,在光錯落處,他嘴里含著根煙,深邃的眼窩能把她整個人容納。 紀景清當著她的面點煙,“嘀嗒”一聲,淡藍色的火焰就熄滅了,只剩一縷薄煙,徐徐散開。 她將搭在額前的手放下,昂貴的手鏈發出幽美的鈴響。 呼啦呼啦的,春夏交替間,雨來得毫無預兆,迅疾又兇猛。 紀景清:我心眼小、脾氣不好、喜歡裝b、還敏感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