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邁入殿門，看見她坐在膳桌前，便朝她走來。

    夏沉煙正在凈手，她抬眸看了陸清玄一眼，問道：“陛下有何事？”

    陸清玄想，她總能看出他的心事。

    他靜靜地坐在夏沉煙身邊，等她凈完手，才把她攬入懷中。

    “今日好點了嗎？”陸清玄問。

    “……本來就沒有大礙?！彼袢招褋?，神清氣爽，甚至差點忘了昨日的藥。

    “還是要喝藥?！标懬逍f。

    夏沉煙無言片刻，到底應了一聲好。

    陸清玄看了她一會兒，拂去她的碎發，在她額頭覆下一吻。

    “沉煙，我今日和大臣商議好了，要封你為后?！?/br>
    夏沉煙抬眼看他。

    他和她對視，然后又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你會開心嗎？”他問。

    夏沉煙：“……”

    她說不上來，因為她入宮時，并沒有想過當皇后，后來得他盛寵，一時也沒有想到這件事。

    陸清玄摸了摸她的頭發，讓宮人們退下。

    宮人們魚貫而出，掩上殿門。秋日靜好的陽光從雕花窗戶透進來，在他們身上投出精致的影子。

    他說：“你當日入宮，調換了秀女入殿的順序，我當日不知是為什么。如今想來，你當時是想離開皇宮吧？”

    夏沉煙略微驚訝，半晌后應道：“是?！?/br>
    陸清玄神色平靜，幫她撫平裙子上被他抱出的褶皺。

    這是一個有點多余的動作，陸清玄很少做無用的事情。

    夏沉煙望著他，覺得他是在緊張。

    “你當時為何想要離開？”

    “覺得國都待著無趣?！?/br>
    “你想去其它地方，寫你的游記嗎？”

    “是?！?/br>
    “在外頭風餐露宿，你可能再也無法擁有這些奢靡的享受了，你再也用不了夏天的冰盆，也穿不了云光紗?！?/br>
    “我知道?！毕某翢熣f。

    陸清玄緩慢松開手，他已經撫平了她的裙子，轉而又去摸她的頭發。

    夏沉煙抱住他。

    陸清玄神態逐漸放松，他的表情從面具一般的平靜，變成了真正的柔和。

    “謝謝你愿意為了我留下來?！彼吐曊f。

    夏沉煙輕輕吻了一下他的臉。

    他按住她的腦袋，回吻她萬千。

    ……

    次月，太史令挑好吉日，國都舉行封后大典。

    封后大典前夕，宮人送來繁復的帝后禮服。

    陸清玄穿得更快些，他穿完后，轉過屏風，見到夏沉煙坐在榻上，讓宮人給她系絲絳。

    她脊背挺直，望著窗外，似在出神。

    他走近，揮退宮人，在她身側坐下。

    夏沉煙視線轉回來，笑道：“陛下好快?！?/br>
    “不快?！标懬逍贿呎f，一邊垂下眼睫，伸手幫她系禮服上的絲絳。

    他神色太過安靜，夏沉煙看了一會兒他的修長手指，才猝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夏沉煙：“……？”

    第44章 偏愛

    夏沉煙輕輕推了一下陸清玄,陸清玄握住她的手，低頭啄了一下。

    她把手抽回來，陸清玄又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沉煙?！?/br>
    “嗯？”

    “不要離開朕?！?/br>
    夏沉煙抬頭看他，他卻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安靜地系她的絲絳。

    平鋪直敘,卻悄然轉換了自稱的一句話,像是一句命令,或是一個帝王的心愿。

    夏沉煙把手心搭住他的手背上，他動作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問道：“何事？”

    “若是陛下棄舊迎新,我可是會走的?！?/br>
    “我知道?！?/br>
    空氣變得靜謐，修長手指在袞服中穿梭。當所有絲絳被系好后,陸清玄握住她的手,扶她起身。

    兩人往外走，將到門邊時,陸清玄忽然低聲說：“我不會棄舊迎新?！?/br>
    鶼鶼鳥一生只有一個伴侶,需要雌雄并翼，才能翱翔天際。

    他想，他們適合做一對鶼鶼。

    ……

    封后大典的禮儀復雜繁瑣，夏沉煙從小就不耐煩做這些事情。

    陸清玄有所察覺，始終陪伴在她身邊。他的神色平和如水，在眾人低頭跪拜時,借著寬大的衣袖牽她的手。

    夏沉煙悄悄回握。

    他沒有偏頭看她，卻微微翹起唇角。

    封后大典結束后，陸清玄問夏沉煙想去哪里。

    夏沉煙說：“想回宮歇歇,把這些釵環卸下來?！?/br>
    陸清玄應好，把她送回景陽宮,隨后往外走。

    夏沉煙牽住他的衣袖，他回頭看她：“何事？”

    “陛下要去御書房嗎？”

    “是?！标懬逍佳蹨睾?，“我今日很快便能回來?！?/br>
    夏沉煙應好，松開手，目送他離開，走到妝奩之前坐下。

    四個宮人圍在她身邊，幫她卸下釵飾。她無所事事地發著呆，看見了一支玉步搖。

    一整塊和田玉雕琢而成的步搖，其上綴著名貴的珠玉。雕工栩栩如生，溫潤美麗。

    宮人見她望著玉步搖，便笑道：“娘娘可是要戴這支步搖？”

    夏沉煙沉默。她想到了入宮那日，她隨手選了一支玉步搖，伯父卻否了她的決定。

    她并沒有太在意，入宮之后的正月初一，陸清玄給她送了紅喜袋，讓她去景陽宮拜年。

    他給她插上這支步搖，緩聲說：“那日選秀，你戴著一支金鏨步搖。但不知為何，朕看見這支玉步搖，覺得你會更喜歡，就給你帶來了?！?/br>
    “娘娘？”宮人疑惑地喚了一聲。

    “就戴這支吧?！毕某翢熣f，“還算好看?！?/br>
    宮人笑道：“是。等會兒奴婢給娘娘綰個飛仙髻，漂漂亮亮的，連陛下見了，也會心動呢?！?/br>
    “陛下何時見到娘娘不心動？”另一個宮人笑著逗趣，“每一回，只要娘娘在，陛下的目光都是落在娘娘身上的?！?/br>
    從一開始便是這樣，到了后來，目光變得繾綣纏綿，與她交纏在一起。

    夏沉煙拿起那支玉步搖，輕輕摩挲，半晌沒有說話。

    用晚膳時，陸清玄果然注意到了她的步搖。

    他笑了一下，等用完膳，兩人移至偏殿喝茶，他把她攬在懷里。

    “你戴這支步搖很美?！标懬逍f。

    夏沉煙趴在他肩膀上，一直沒有說話。

    “怎么了？”陸清玄輕輕撫摸她脊背。

    “陛下怎么知道我喜歡玉步搖？”

    陸清玄思索片刻，溫聲說：“也許是它與你的氣質相襯吧?！?/br>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毫無原由，卻可以被某一個人輕易洞悉。

    夏沉煙抬起頭，轉過身子，陸清玄抱住她，讓她在懷中轉了個身。

    “想要做什么？”他輕聲詢問。

    夏沉煙揉亂他的衣袖。

    陸清玄忍不住笑，安靜地看她揉。

    “也許我并不是陛下想象中的模樣?！?/br>
    “這是很自然的事情，每個人都有千百種模樣?！标懬逍拐\地說，“但是，我見過的你的每一種模樣，都十分美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