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一刀兩斷
狐貍還是很難過。 想到當年的猛虎已經不再,留在皇位上受到尊敬的,只是被佞臣架空的小丑。頹然的模樣、無力的模樣,狐貍就對那個男人無比失望。 「想想當年的宋徽宗,玩物喪志,最后遭金人入侵,更成了歷史課上總要多著墨幾筆的中國最大恥辱,靖康之變……」 無疑安敬天就說得十分有道理,可狐貍黯然神傷間,還是對剝皮香蕉有點信念。 事實上剝皮香蕉又是如何看待他們的呢? 他手里正握著「圣德斯的精粹」,悵然若失。而潛龍雙目射出狠戾之色,恨不得將項鍊一把奪過,拉雜摧燒之,當風揚其灰。 面前肥胖男孩得意的笑著,但狐貍的尾巴兩大龍頭各懷心思,竟沒人搭理拿回赤品的大功臣。 「這個臭女人?!節擙堦幊恋南耄骸溉硕家炎吡?,竟還要反頭殺一記回馬槍嗎?」但是他的氣憤于事無補,剝皮香蕉的確就被狠狠傷害了,丟了魂般許久不說話。 肥胖男孩有些急了,額際又見汗珠。一雙肥胖油膩的大手拼命搓著,卻不知如何開口。 「增加400點魔力,裝備者每秒恢復3%的最大魔力值。你知道這件裝備的意義嗎?」潛龍不愿讓會長大人的丑態暴露在人前太久,于是開口道。 「當然、當然!」肥胖男孩一喜,連聲答道,而后繪聲繪影的描述這件極品:「以法師的均值來說,魔力便大略落在450~550之間。當配備了『圣德斯的精粹』便等同有了兩倍的魔力值,何況還有那恐怖的回復量,根本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既然你明白……何故不私藏而依約上繳?」潛龍故意不看肥胖男孩,玩味的道。 「這是『前』副會長的交代,我可不敢擅作主張!」肥胖男孩誠惶誠恐道。 潛龍冷冷地瞧著,心忖:「很顯然的,他知道現在「狐貍的尾巴」屬誰在當家作主,所以才露出這狗腿樣。然而,竟未經糾結便將頂級的裝備簡單簡單的雙手奉上?這絕非是受命于不得不下,懦弱的男人會做出的舉動……肥胖男孩你圖謀不小??!」 在系統經營的藥鋪關門大吉后,當初剝皮香蕉吞服的「回魔丹」便已成「絕品」,市面上流動的數量越來越稀少,卻也越來越昂貴。直到現在,購買的昂貴價格已令人覺得不值,淪落而為朋友間贈禮的首選。 畢竟任務副本變化繁多,指不定哪天就碰上了浪潮般鋪天蓋地、滿山遍野的敵人,這時候維持魔力便十分關鍵。 至于「圣德斯的精粹」之所以為赤品的理由,除了兩倍「回魔丹」的恢復以外,還有一般裝備沒有的限制! 未限定職業!也就是人人都能夠配戴! 潛龍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肚,但他這次便算對了,肥胖男孩張口要出的獎賞,便令人覺得智商受辱! 「那么會長大人、副會長大人,能夠暫時將『圣德斯的精粹』授予我裝備嗎?」肥胖男孩狡詐地笑道:「就結果而言,本來屬于敵人的裝備落到了我們的手上,這是意外之喜,但是應該交由誰?誰有資格裝備?我大膽的說一句,不論是考量到忠誠心還是嫉妒心態……我都是被託付的上上之選!」 潛龍一愣,他本想發火,卻覺得肥胖男孩字句有理,竟是無法反駁??稍绞侨绱?,他越覺得不甘心,這可是他說了算的地方,這個胖子有什么囂張的本錢,竟讓人無法回嘴嗎? 「不??!」剝皮香蕉忽然放聲大吼。 「被拒絕了?」肥胖男孩臉色陰沉,他倒要聽聽是什么理由! 「關于這件赤品最重要的才不是這個??!」 「「?」」肥胖男孩疑惑,仔細打量剝皮香蕉身后的副會長,卻見潛龍如他般的不解。 「這是我們三個人首次一同拿下的赤品裝備、絕對不是尋常的赤品能夠比擬、絕不!」剝皮香蕉嘶吼:「你們太小看『圣德斯的精粹』的重要性了!這滿載的,都是我與『狐貍的尾巴』的回憶,你們都沒有資格擁有它!只有清泠、唯有清泠!只有狐貍的尾巴的隊長才夠資格配戴它!」 潛龍臉色變了,這話什么意思?代表沒有清泠的公會,根本算不上是「狐貍的尾巴」嗎?那他又算甚么了? 肥胖男孩也不鎮定了,望著歇斯底里的會長,他臉色灰敗,后悔接下這個重擔子:「完蛋,這次搞砸了!『狐貍的尾巴』元老級成員,竟然對他那么重要嗎?那我暴露本性又是為了什么?」 一時間,兩個陰謀算計算遍天下、縱橫擺闔攪動人心的大謀略家,竟不約而同的面面相覷,徹底束手無策。 有力無處使的挫敗感,便令人心慌! 這絕不是好兆頭! 果不其然,公會頻道頻響,竟大半夜的熱鬧討論起來。 「喂大家、千萬別出門啊、會死人的!」一人驚惶的在頻道大叫。 「信他!我只是出門買個小酒,冷不防就送了命啦!」有人附和說,心有馀悸的模樣。 「是那個斗篷男嗎?」 「就是他!何況,聽說他還有其他同伙?」這人害怕極了。 「清冽嗓音的魔女!」 「還有老天爺都是他的幫手!天哪,那簡直是災難,一群人都慘死當場啦!」 潛龍默默關掉公會頻道,他還沒那個資格令大伙稍安勿躁?,F在能維持住人心和局面的,還是現在幾乎崩潰的大佬。 剝皮香蕉堅毅的臉龐滾落兩串熱淚:「真要如此趕盡殺絕嗎?還是說,清泠你還我項鍊的目的,就是要徹底與我訣別?所以你們就能放手大干了,對嗎,狐貍?」 潛龍只聽得無比心涼,都什么時候了,這男人還在自怨自艾?而肥胖男孩則是驚懼了起來,外頭傳的沸沸揚揚的,都是那句話。 一招即死! 「傳言絲毫沒有逃避的馀地??!這樣強橫的破壞力,我頂得住嗎?不對,雖然整個『狐貍的尾巴』都成了狩獵對象,可我送還了項鍊,看在我如此誠實的份上?……不行??!還有那個最恐怖的斗篷男??!」 怎么想都是死路一條,肥胖男孩就快想瘋了。瞪著痛哭流涕的會長,他現在只想趕快躲回安全的小屋,獎勵也不想要了。 「不對,我在胡思亂想什么呢!眼前還有兩大高手坐鎮,無論如何『狐貍的尾巴』都有一定的抵抗之力。公會很安全,暗殺者們絕不可能攻進來的?,F在離開公會才是自找死路!」肥胖男孩覺得自己真是傻了,直想賞自己一巴掌。 伏----! 剝皮香蕉霍然站起,大聲道:「好,很好,我的朋友們。賭上『狐貍的尾巴』的名號,我絕對要令你們知道,背棄公會而去,究竟是多么錯誤的抉擇!」 「警戒上了?!骨邈龌氐胶闲∥?,掀開斗篷道。 「沒辦法,對方三兩成群的狀況下,我們可都沒有將全部人一擊斃命的能力!」狐貍有些懊惱的低吼道:「只有安敬天那小子,刀子夠利,一刀一個絕不拖泥帶水?!?/br> 「……」清泠沉默以對。她正猶豫著是否給予支援,各大公會的玩家都已逐漸成群結隊,這便令安敬天十分難下手。 她又看了眼身前的老伙伴。 「清泠?」 「等著吧。他知道分寸的?!棺詈笏绱藳Q定道。狐貍的「天外圣矢」需要耗費最大魔力造成殺傷,現在大小公會都已全面警戒,只要包圍網稍大一點,魔力耗盡的狐貍立時無路可逃。 「要是項鍊還在就好了?!购偣緡伭艘痪?。 「還殺的不過癮嗎?」 「有點?!购傒p撫長弓,故作憂傷道:「我這才知道與天下為敵的感受,竟有些刺激好玩。就怕上了癮頭,從此日夜奔波于挑釁大人物,那便很糟糕了?!?/br> 「成為安敬天第二也不見得不好?!骨邈鰷\笑道。最近沉重的事已太多,壓得人直喘不過氣,此刻兩人獨處,清泠不自覺便放松了下來。 一笑百媚生,狐貍登時看傻了眼,吶吶道:「是……是好事嗎?」 清泠自知失態,板起臉不說話了。 狐貍不禁有些失落。良久,他突然聽見一聲輕輕地嘆息:「狐貍,你便是你?,F在這樣,很好……很好?!拐Z氣中竟有些溫柔。 狐貍不禁癡了。 「可香蕉成就第一大公會,手下能人異士無數;安敬天憑藉一人之力,戲弄天下豪雄,優游于百萬雄兵之間。我有哪點比得上他們,清泠竟讚我很好?」他想問卻不敢問,深怕破壞了此時微妙的空氣,所以他只好獨自糾結思考。 然而當他比較的人物,是當代最了不起的兩個英雄時,他便只會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覺得自己弱小,狐貍痛苦的幾乎要咆嘯出聲。 幸好,門終于被推開了。 「我回來了?!拱簿刺煊枚放衲四裢傅念^發,姿態輕松的說。 「被發現了?」 「那倒沒有?!拱簿刺炻柭柤纾骸刚f來好笑,人是聚集了,但我們可根本沒想過針對誰,只要殺了最外圍的成員,要逃跑還不是很容易?便不知誰那么自以為,竟把自己照顧的挺好?!拐Z罷冷笑了兩聲,表示非常不屑與可笑。 清泠靜靜地聽完,才又問道:「容易嗎?」 安敬天隨即露出尷尬的神色,他這才知道素來淡漠如清泠,有時心情也會不好。 剛才發生了什么嗎?他心中狐疑,卻識相的沒有多問,道:「其實也沒那么容易啦……可是人越多,傳達到指揮中心的速度就越慢,等他們決定好追與不追,我早就跑出百里之外,尋覓好下一個目標了?!?/br> 「強!」狐貍聽得下巴落地,豎起拇指大讚。 「可是他們也越來越不擇手段了,一見到人倒下立即進行反撲,無奈,我也只好早早逃生?!拱簿刺爝@一個夜晚殺人如麻,卻兀自意猶未盡,似乎想讓斗篷男傳說再甚囂塵上些。 「是誰不擇手段???」狐貍又驚掉了下巴,這這家伙,要不是游戲內能無限復活,恐怕就一夕屠城了,就這股狠勁,還不許人正當防衛一下嗎? 沒錯,其實他們是無差別攻擊,所有的公會成員都被列入的暗殺名單。但首當其衝的,當然還是有實力的傢伙們,就安敬天的話來講,叫「他們應該榮幸,成為我們的首要目標?!顾?,目標還是必須經過挑選的,只單純擊殺無關緊要的小卒,只會造成無謂的暴露風險。因此他才早早地打道回府,稍做休息。 「否則你肯定賭命拼搏至天明吧!」狐貍吐槽。 安敬天苦笑了一下,道:「要不是他們動員的如此快速,我還真是如此打算的。大不了見人就殺,宰了一個算一個唄,反正現在全天下都是我們的敵人!」 狐貍翻了翻白眼,他終于知道清泠的意思,安敬天的確不是一個很好的模仿對象。 「好累啊~我得休息一下?!顾m雙手交疊枕在腦后,但右腳卻翹的老高,讓人懷疑他真的有心睡覺嗎? 「明天就要與整個『仁者無敵』對抗,你們難道不興奮嗎?」 果然是打算聊天來的。 「我們可沒有無敵的技能??!」狐貍酸溜溜的道:「對了,你那一招……」 「『無敵』嗎?它的技能cd長達一天,恐怕派不太上用場?!拱簿刺焓娣牟[起眼,口中雖說派不上用場,其實語氣滿是得意。 就因為無敵的強大實用性! 狐貍癡呆了。 「既然如此,你當時大可等到我們反應過來再使用技能……」狐貍知道,哪怕「天外圣矢:殞」再強大,也無法強大過系統判定的「無敵」狀態。 「我認為你們有資格再和我爭一爭這最后結果的,畢竟不好泯滅你們的貢獻嘛!」安敬天滿不在乎的道。 「是嗎?」清泠問,似乎打算結束話題。 「也許吧,」安敬天笑笑:「你們畢竟不是好惹的?!顾趾螄L聽不出清泠不愿多談,只因為,過去已不再重要,未來,卻前路茫茫。 在充滿未知的道上行走,任誰都難以維持好心情。 就連安敬天也不例外。 縱然他表面灑脫,卻自行動開始前,便有一個聲音不斷質問自己:「你,真的凡事都不放在心上嗎?那么,你又為何感到孤單呢?」 對這個聲音,安敬天便覺得很討厭,彷彿持續在傷口上灑鹽般刺痛他的內心。然而仔細聽去,這聲音赫然便很熟悉。 這聲音,赫然是自己的聲音! 「欸?!拱簿刺齑蚱瞥聊?。 「干嘛?」狐貍沒好氣道。 「我想起了香蕉?!拱簿刺斓?。 狐貍一愣。 但安敬天的為人,豈會無故多生事端?就連失言,都不過是有預謀的作戲:「你們真的決定要與剝皮香蕉兩斷了嗎?」 儘管先前兩人義無反顧的攻擊了「狐貍的尾巴」,但他還是忍不住要問。因為他看得出來,兩人之所以痛恨現在的「狐貍的尾巴」,正是因為隱而不發的深深的愛! 「……」狐貍將牙關咬的「嘎嘎」作響,雙拳緊握,冷汗也已自額際冒出。而他的身子,竟在微微發抖。 「你想表達什么?」清泠問。這一次,她再難掩飾住自己,她漂亮的瞳孔之中,竟已能看得出怒火! 見到兩人痛苦的模樣,安敬天忽然感覺到快感,他也忽然發現,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其實你們根本沒有辦法真正的去傷害他!」 他單刀直入的說了,而這一柄尖刀,便深深的搠入兩人柔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