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薄寡恩
柳辭語氣漠然,“你該說,什么都沒聽見,也什么都沒看見?!?/br> 寂空好似聽不懂暗示,他繼續說道:“你是謝夫人嗎?” 柳辭坐直了,“荷笠,我饒你三次,剛才算是第一次?!?/br> 寂空抿唇,現在的柳辭周身冷氣森森,窗外大雨助陣,女人身上煞氣沖天。 可他只看到柳辭髻上那朵粉海棠。海棠花瓣渦旋,施施然在他眼前吐出那日不著寸縷的柳辭。 她膚若凝脂,腰如扶柳,乳如血櫻。風將早春盛開的花瓣吹落,雨水又將落英黏在她身上。 他曾起過色欲,可色欲又被他心頭狂風吹散。 寂空木訥,繼續問道:“你為什么要這樣做,是有苦衷嗎?謝官人他不好嗎?” “第二次?!?/br> 柳辭心中頗有幾分譏諷,這個年頭養外室逛花樓玩兔兒爺的男人遍地都是,今天她不過是做了男人會做的事,就被人問是不是有苦衷。 什么苦衷?丈夫luanlun的苦衷?還是生為女人的苦衷? “姓裴的男人不好,如果你只是為了尋開心,那也便罷了。但他不是良配?!?/br> “第三次?!?/br> 柳辭抱臂而坐,重重一拍椅子扶手,門外守著的花菱便會意端來鴆酒放在小和尚面前。 “普陀寺和尚寂空,冒洪災下山,為生靈祈愿。但是不幸死于洪水,尸體曾飄過柳家別苑門前……” “你覺得這個說法怎么樣?” 寂空眼中火光熄滅,對柳辭這樣姿態毫不驚奇,只是戚戚說道:“從此沒有什么寂空,只有俗人荷笠?!?/br> “寂空看到的聽到的,荷笠一概不知。庶民荷笠只知道自己喜歡柳家別苑兒的主人,即使連她名姓都未曾知曉?!?/br> 柳辭看他一夜之間長大的模樣,心中不是滋味。使個眼色讓花菱先下去。 “你喜歡我什么,今日咱們大可把話說清楚?!?/br> 荷笠眼睛直直地落在面前毒酒上,“我也不知道,只覺得你是世間頭一個脫俗的人?!?/br> “你不嘲笑我傻,不覺得我與花草牛羊說話奇怪,也不像別的世家子弟那樣看我們。好像和你相處的時候,我可以盡做本真之我。沒有佛經,沒有香火,沒有規戒,什么都沒有?!?/br> 柳辭心嘆,果然是小孩子的喜歡。 “當一個人不在乎你,她才會容納你所有性情。你大可癡愚,大可兒戲,若你與這人利益無損,時而能當她的解悶趣味,那她甚至會對你青眼有加。但這扯不上男女情愛,甚至可以被稱作世上最不值錢的交情。你怎么就迷了心呢?” 荷笠默然。 柳辭又道:“你說我與世家子弟不一樣,但沒什么不一樣的。咱們只有幾面之緣,你不懂我的全部,我其實最刻薄寡恩,薄情寡義,因于此才跟你一樣,喜歡與花草蟲魚相處,只因為跟人接觸,我便忍不住算計揣摩?!?/br> “你看錯了我,也看低了你自己?!?/br> 荷笠依舊默然。 柳辭重重嘆口氣,“你近來便在府上住著吧,哪兒也不要去,這兒什么都不缺。我不想把你給毒啞,咱們就這么著吧?!?/br> 荷笠仍在默然。 柳辭不再搭理他,只是埋頭自想自的事。 到了掌燈時刻,荷笠仍然在房中枯坐,柳辭已因為疲累昏沉地伏案休息。 此時的荷笠才艱難驅動傷腳,悄無聲息地挪到柳辭跟前,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 “是你看錯了你自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