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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從來沒有體驗過的痛,痛到我好像快失去意識,卻又痛得我從昏迷邊緣清醒。好險一開始陣痛的頻率不高,我可以稍微喘氣。 珍妮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她眼眶很紅,我看到她手抖得厲害,但還是有條不紊的把歐席納交代的東西都準備好。我盡量不叫,想要省力氣,還是好幾次回過神時自己的慘叫已經回盪在西塔里。珍妮會握著我的手,我有點理智的時候就會推開她改握棉被,甚至想辦法下床走走,直到受不了再讓珍妮攙扶我回床上。 歐席納還是沒出現。好險我們事先有考慮這種可能,沙盤推演過。陣痛間隔越來越短,一痛起來我連自己有沒有講話都不知道,好不容易痛覺降低才能再看清楚珍妮蒼白的臉。 能不能不要生?我就一輩子懷著凱莉絲好了。生小孩怎么這么痛? 「皇后陛下?!拐淠萃蝗婚_口,我茫然看著她?!肝覀儊碚f皇帝陛下的壞話?!?/br> 我雙眼放光,提起氣拼命跟珍妮說話。殷這不負責任的混蛋。沒事干嘛把我從唐琉璃庭里救出來?為什么我擅闖都不處死我?干嘛搞場盛大的婚禮?為什么要御駕親征?為什么讓人把我拖走時背影那么痛苦?美男了不起!我要用皇后權力把小說里的插畫全部換成他的樣子,特別是某篇皇帝被一堆色狼包圍即將失身的那張圖!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跟珍妮說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回我。嘴上抱怨著,但我意識搖晃中看到的總是晨光里睡在身旁的殷。上朝時坐在我身旁,嚴肅的殷。用完餐后再忙,都會牽著我在花園里散步的殷。 會笑的殷。 真希望我可以把記憶一併生給凱莉絲。讓她知道殷真正的樣貌。 沒有歐席納,我想我撐不過去。 珍妮不斷地幫我擦去汗水跟淚水,第一次我哭得比珍妮還要夸張。陣痛越來越密集,連我都知道自己的話語全部變成了意味不明的嗚咽,最后沉默。 啊。 糟糕。慢慢不痛了。 但也沒辦法施力。我睡著了?還是失去意識?怎么回事? 我知道珍妮在喊。甚至聽到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陪伴我的風語也在咆哮,試圖拉住我。為什么會不痛了?我生出凱莉絲了? 我沒辦法生下她嗎? 恐懼緊緊揪住了我。不行,這是我最后的責任。我開始回想殷命令羅培把我關進西塔的事。這混蛋,明明知道我最討厭沒窗戶的地方,還把我關到這不見天日的塔里!渣男!氣死我!每次都欺負我!每次都溫柔地捉弄我!混蛋! 「小不點!」 歐席納焦躁的呼喊把我徹底打回現實,心臟猛縮,我身體彈了起來,鵝黃色的魔法閃逝。 「歐席納大人!」珍妮終于嚎啕大哭,邊聽從歐席納的命令東奔西跑。辛苦她了。 「做得很好?!箽W席納渾身是血。他怎么了?「不要管我了,小不點,快生?!?/br> 我跟著歐席納的指引,拚上最后一口氣用力。 終于,嬌嫩的哭聲傳來,取代我的慘叫響徹整座西塔。 是呱呱、呱呱的哭法。原來小小孩是這樣哭,好可愛。當年她生下我時也是聽到這樣的聲音嗎?難怪她愿意再陪我六年。 「恭喜你,小不點,是公主,你的凱莉絲?!?/br> 下半身徹底失去知覺。歐席納把還在用力哭泣的凱莉絲放到我胸前,告訴我要怎么抱。鵝黃色的光拂過我雙眼,視野頓時清晰許多。 我大笑了起來??赡懿淮舐?,但我由衷地笑了。 濃密的金發。雖然凱莉絲在哭讓我看不清楚眸色,但在我眼里寶寶活脫脫是殷的翻版。 「凱莉!」我想低頭親親她,但只剩印下一吻的力氣。再見了,我的小寶貝。 「不要放棄,塔莉?!箽W席納接收到我的眼神,讓珍妮先把凱莉絲抱走?!改悴幌胫劳饷姘l生什么事?你的殷──」 算了,隨便,無所謂了啦。 殷一定會過得很好。 我閉上了眼。 歐席納的話語像雨水,打落在黑色的地面上,我飄盪在一處黝黑的空間里。 再往前是個我知道的地方。 綿綿絮語在告訴我,伙伴死了很多,因為我。所以我該往前走,走上黑色的宮殿。 這里是沒有光的地方。 有些猶豫,但想想我好像也沒什么好留戀的。 歐席納在叫,鵝黃色的雨水打在我身上,好溫暖,讓我意識到這里真冷。 「可惡,為什么!」幻夢中歐席納的表情比剛剛我生凱莉絲時更加絕望?!肝颐髅饕呀浂糁谱々ぉぁ?/br> 我咳了幾下,感受到結晶竄出喉嚨。 「塔莉,小不點,去正確的地方?!共煊X到我的視線,歐席納眼底爆出希望的火花?!富蚧钕聛?,求求你,不要放棄?!?/br> 我還沒回答,眼前再度是雄偉莊嚴的影靈殿。我沒聽懂歐席納的話,但他話語中的什么讓我本能駐足,鵝黃的雨點不斷灑落我全身。歐席納是我活著的時候幫我最多的人?? 起火了。 金紅色的烈焰自我身后燒了過來,慢了一拍我才顫巍巍的回頭。 「殷!」 火光出現在西塔里,我開心到生出點力氣,掙扎著想起身。 但歐席納跟珍妮都擋在我身前。為什么? 「你要做什么?特洛爾?!?/br> 你們走開啦。 「讓開,莫里?!?/br> 是殷,真的是殷。冰凍三尺的嗓音。我胸坎里爆出了柔軟的疼痛,緩和了原本僵硬的壓迫感。 「戴要做的事情我沒有意見!」我赫然發現歐席納另外一隻手握著匕首,刃部卻是對準我?!傅芈鍫?,你呢?我的陛下,你要做什么?」 我設法拉了拉珍妮。抱著已經不哭的凱莉絲,珍妮淚汪汪的回看我一眼,含淚讓開。 殷部分的身影映入我眼簾。渾身鮮血,手持長劍,殷跟歐席納對峙著。殷怎么了?受傷了?我換成想拉歐席納。 「讓生歸生,讓死歸死,唯一服從!」歐席納高喊?!笡]有結束的生毫無意義,特洛爾!」 「朕做不到?!?/br> 我看到殷的長劍指向了歐席納。不。 「我很后悔??!特洛爾!」歐席納低下頭,但他還是不愿讓開?!肝液煤拮约褐魏昧诵〔稽c!」 「莫里。我做不到?!?/br> 「不要讓小不點體驗比死亡更可怕的事!那是連麥地納隆都沒辦法接觸的領域!」歐席納悲鳴?!缸屗蚪z好好的走,求求你,特洛爾──」 我終于抓住了歐席納的長袍,使勁扯了一下。歐席納震驚地回頭,那張俊臉糾結得比哭還難看,害我忍不住笑出來。什么嘛。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確定自己的笑容長什么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