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一往情深
屋內正稱藥的太歲聽到后悶頭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揮手讓藥童三味去門口迎接。 三味身穿白衣,頭發整齊梳起,髻上歪斜插著一根桃花枝。 “師傅請四位進來?!?/br> 相比上一次見面,太歲毫無變化,臉上皺紋如同刀割,白發與胡子相連,柔軟的自由垂落。 若不說是妖,倒更像天上的神仙。 周零序與司黛恭敬跪拜,相善無視禮數,直接坐在桌上喝茶。 對藥柜前的老人說:“老頭,想必你的小徒弟已將我來的目的告知于你。本座難得求你一遭,可不要讓我失望?!?/br> 太歲捋髯大笑,抬手示意霓羅過來,閉眼切脈,“無礙,請上人稍坐片刻?!?/br> 周零序拉過司黛,尊敬道:“煩請圣人救救她?!?/br> 太歲性格怪僻,在妖界人盡皆知,司黛試探伸手,沒想到太歲立刻就搭脈問診。 診完脈,老人氣態悠閑,伸出三個手指。 “你的病需要三片龍鱗做診金,否則我治不了?!?/br> 周零序面色一白,心疼地擁著司黛,好聲商議:“不能用其他的嗎?” 太歲笑語,肯定道:“老朽就要這個?!?/br> 藥爐中一陣靜默。 霓羅不確定沒了三片龍鱗司黛會怎么樣,但見相善說話還挺管用,便扯了扯他衣襟。 相善扣住她的手,“妖界有妖界的規矩,就是我也不能違背,放心,三片龍鱗要不了她的命?!?/br> 太歲見周零序護的緊,司黛又猶豫不決,笑道:“你們不是還有其他事情要辦嗎?切莫耽誤在這一件事情上,再者說,身中寒毒是龍女你咎由自取,老朽可有說錯?” 司黛狠下心,點著霜色的眉頭舒展,一口道:“好,我就給你三片龍鱗?!?/br> 太歲展笑:“三味,帶龍女到后面取龍鱗?!?/br> 周零序依依不舍地目送司黛離開,轉頭,猶豫不決地看向太歲,“我想變成妖,不知圣人有什么辦法?” 霓羅眉目震驚,她萬萬沒想到周零序不僅不當道士,現在還要變成妖。 若是云虛道長知道高徒墮落至此,不知作何感想。 太歲摸著胡須大笑,勸道:“年輕人,一旦成妖便不可回頭,你是有根基之人,情情愛愛于你來說不過都是縹緲之物,早晚都會化為烏有?!?/br> “我不想這么多,只要能變成妖,我什么都可以給你?” “真的?” “嗯” 太歲見人如此執迷,悠悠說道:“其實人和妖之間,只是少了一樣東西,和多了一樣東西,兩者若能互換,你就可以變成一只妖?!?/br> 周零序眼神迫切,“怎么變?求圣人幫我?!?/br> “此事聽起來簡單,但絕非易事,人類有句話叫有舍有得,你若甘舍,必有得。但人生兜兜轉轉,你今日舍,來日未必甘心,今日得,將來也未嘗會喜。望君三思后行?!?/br> 此話高深諱莫如深,霓羅猶如聽師傅講禪似的,原以為妖物都是殘暴屠戮之輩,沒想到還有這種高人。 “年輕人,眼前浮華終究是云煙,本根才是最重要的?!?/br> 太歲言盡于此便不再言語,倒是周零序像是被這話迷住一半,目光定怔。 少頃,司黛被三味扶著回來,疼得滿頭白汗,站都站不起來。 三味從藥屜中取出幾味輔藥,稱量,到后面去煎熬。 周零序望著司黛辛苦模樣,咬牙打定主意,也不再考慮,“我心意已決,望圣人指條明路?!?/br> 看人怎么都點不透,太歲干脆放棄了。 指著南邊叢叢高山,言說:“落霞山上有個狐王名叫游鏡,你向他要個妖精的臭皮囊,披在身上七日,便可成妖?!?/br> 游鏡乃是一山之王,在太陰山中頗有威望,怎么會輕易給他臭皮囊。 司黛捂著心口問道:“那他若不給呢?” 太歲含笑,口吻極為隨意,“三日后游鏡娶親,興許他一高興,會給你們一個?!?/br> 不多時,三味端著兩碗湯藥入堂,一碗給司黛,一碗給霓羅。 霓羅聞著味道奇怪,相善覺出她猶豫,扇子抵著碗底,半推半就讓其屏氣喝下去。 入腹后并沒有什么感覺,倒是司黛忽然面目通紅,難受地抱頭在地上直打滾。 相善無視走過,與太歲說:“多謝?!?/br> 太歲躬身送兩位出去,霓羅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口內竟然有股濃重的血腥味。 她趴在草屋外的桃樹下干嘔,只感覺腸胃極度不適。 相善扇子敲在掌心,靠近她,“你這腸子吃慣了素,猛地碰葷腥,難免會有不舒服?!?/br> “葷腥?”太歲猛然想起龍女的三片龍鱗,“難道?我的藥是龍女..” “不然你以為呢?” 剛入太歲山時,太歲便已知司黛身份,所以才會答應為她診治,目的是借花獻佛。 相善氣定神閑地說:“她可不是一般的龍,而是東幽潭的龍女,一生只可拔五片龍鱗,入藥可讓人起死回生,沒有這三片龍鱗,明日本座就得去閻王殿撈你,我討厭那個地方,個個長的奇形怪狀,丑陋無比?!?/br> 霓羅高興不起來,想到剛才那碗湯藥,久久不能釋懷。 赤紅色梟獍從遠山飛來,盤旋在桃樹上空,相善帶著霓羅坐在鳥背上。 “去哪?” “落霞山?!?/br> “去做什么?” 該不會是要把她變成妖吧?這妖心思多變,說不準會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 相善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折扇頂起她的下巴,含情脈脈地說:“何為情愛?就是你非我族類,本座也一往情深。你是人我也稀罕得緊,不過是去找個東西,取完我們就離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