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是你 第4節
盡管他還笑著,但聲音已經帶上了疲憊。 趙南星將一切準備就緒,伸手拆了他原來的繃帶,露出了傷口原本的模樣,眉頭微皺。 “剛你用了什么?”趙南星冷聲問。 “云南白藥?!鄙蛞收f。 趙南星動作一怔,“哪來的?” “自帶?!?/br> 理直氣壯 。 趙南星的手還捏著他的手指,稍微躬直身子盯著看他。 氣氛再次冷了下來。 站在一旁的季杏弱弱開口:“這個傷口好像可以用云南白藥處理,血已經……” “這里是醫院?!壁w南星把沈沂的手放下,回頭看向季杏,眸光冷冽:“我拒絕聽到任何好像、似乎、大概的詞。季杏,生命只有一次,不容閃失?!?/br> 這是季杏來急診科以后,第一次聽到趙南星喊她的名字。 忽然明白前輩們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壓迫感真的太強了。 趙南星看過來的時候,她根本不敢抬頭去直視趙南星的眼睛。 冷。 冷到了骨子里。 季杏眼眶頓時就紅了。 趙南星聲音愈發冷:“如果你一直抱有這樣的態度,我勸你轉行?!?/br> 末了又補了一句:“很真誠的建議?!?/br> 話里卻聽不出半分真誠。 大抵趙南星就有這樣的魔力。 季杏被說得蔫了,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下來落在地上,跟水珠子似的。 趙南星卻在沉默之后繼續道:“任由病人胡來,是會惹上官司的?!?/br> 這話說得意有所指。 沈沂那邊手機已經開始了奪命連環扣,接了電話以后低聲交談著什么,也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趙醫生?!奔拘映槌榇畲畹卣J錯:“對不起?!?/br>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壁w南星斜睨了一眼沈沂的傷口,“這種傷口看上去不嚴重,但如果再深一分,后果不堪設想?!?/br> 季杏淚眼朦朧地看過來,“但他說自己……可以的?!?/br> “遇到不聽話想找死的病人?!壁w南星意有所指地看向沈沂:“趕出去,讓他死?!?/br> 沈沂:“……” 沈沂側過臉,勾唇笑了下。 等轉過來的時候已然恢復正常,臉上清清冷冷不見表情,嗓子帶著幾分啞,說話時習慣性翹一下嘴角:“趙醫生?!?/br> 趙南星側眸望過去。 只見沈沂把手機放進兜里,兩條長腿隨意地伸出來,剛好將趙南星所站的位置圈在中間。 而他抬起那只受傷的手,卻只把手背對著她,語調懶懶散散的:“手疼?!?/br> 趙南星:“……” 趙南星趁人不注意,抬腳在他腳踝處踢了下,示意他拿開。 沈沂則微微皺眉,并沒有動。 “還包扎嗎?”沈沂又問。 剛好外邊有人來喊:“趙醫生,準備,救護車還有五分鐘抵達,燃氣爆炸,整棟樓起火?!?/br> “傷亡人數?”趙南星問。 “預計19人?!?/br> “給齊主任打電話?!壁w南星立刻說:“通知普外和皮膚科派人過來,我馬上過去?!?/br> 那人小跑著離開。 趙南星看了眼杵在那兒的季杏,“先出去幫忙,我馬上過去?!?/br> 季杏委屈地離開。 趙南星瞟了眼她的背影,思考是不是自己剛才的話說重了,卻也來不及多思考,轉頭看向沈沂:“你來我辦公室?!?/br> 說完后卻發現沈沂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似是在發呆。 四目相對,沈沂這才回過神來。 趙南星皺眉:“看什么?” 沈沂低斂下眉眼,避開她的目光,低聲笑了下:“趙醫生罵人的時候,挺好看的?!?/br> 趙南星:“……” 趙南星想,沈沂可能得了一種不損她就會死的病。 — 趙南星用五分鐘給沈沂重新包扎了傷口,還給他從柜子里拿了件外套。 男人的新外套。 那外套被趙南星從柜子里拿出來的時候,沈沂看她的目光都變了。 似是在說——你把我綠了? 趙南星在出門時說:“我媽給你做的?!?/br> 沈沂表情這才緩和一些。 趙南星這些年早已培養出了習慣,動作迅速,在給他包扎傷口之后,又拉開抽屜取了一顆水果糖扔在桌上。 沒有說給誰,也沒有任何叮囑,起身就走。 只留下沈沂一個人坐在病房里發怔。 沈沂掌心的傷口繃帶系著干練的結,他修長的手指輕撫過桌面,纖塵不染。 兩人的共同點大抵就是都有點兒潔癖。 他剛站起來,門忽地打開。 趙南星匆忙跑進來,白皙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薄汗。 沈沂逆光站著,高大的身形把她的辦公室都占了一小半,清淡的表情卻配著一雙多情的眼睛。 趙南星恍神半秒。 沈沂的指腹摁在桌面上,指甲蓋泛了白。 趙南星問:“你晚上回家嗎?” 沈沂:“……” “回?!鄙蛞什患偎妓?。 “洗衣機里的衣服還沒晾?!壁w南星說:“你給晾一下?!?/br> 沈沂:“……” 趙南星根本沒聽沈沂的回答,像陣風一樣跑出了急診科。 徒留沈沂站在原地,那張冷淡的臉忽地染上了笑意。 并不是那種虛以為蛇的、和任何人都表露的善意與開心。 單純因為,和他說話的人是趙南星。 — 這一次的燃氣爆炸是嚴重的社會事件,不一會兒就有記者來了醫院門口拍攝。 急診科人手不夠,調了不少科室的醫生來。 趙南星瘦削卻不嬌小,混在人群當中干練又成熟。 似是每天都在經歷這樣的場面,病人一進醫院就已經開始急救,每一秒都是在和上天搶人,走廊里有著哀慟的痛哭,有跪地不起的求神者。 沈沂站在角落看,他能在人群里一眼看到趙南星。 而趙南星所有的目光都落在病人身上。 白皙的額頭滲出汗,手上動作卻一點兒不松。 看臉的話,分明還是記憶里的姑娘。 嬌嬌小小的,他單手就能把人抱起來。 幾年前,他也是單手就能把人圈懷里,只是趙南星似乎有些抗拒。 穿著白大褂的趙南星格外有魅力。 但看久了,心酸。 沈沂沒有穿周淑給做的那件新外套,怕弄臟。 醫院里飄散著濃郁又嗆鼻的消毒水氣味,從小時候就一直往醫院跑的沈沂分明最是厭煩這種味道,今日卻著了魔一般站在角落里,目不轉睛地盯著趙南星看。 她經手了一個又一個病人,需要做手術的就立刻轉移到手術室,癥狀稍輕一些的就由她來。 沈沂看了會兒,電話響起。 看到來電顯示的那刻,眉頭已然不自覺皺起。 猶豫過后,還是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