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之燕燕 第3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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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先生一聽是慈善基金會找日本走私船買的美國貨,對這個復雜的關系嘆為觀止,立刻連聲答應這就派人派車過去。 他使了個心眼,沒有真的打電話叫公家運輸隊,而是去聯系了當時從金老爺手里挖出來的私人運輸隊。這些運輸隊其實都是幫派份子,他們沒有汽車,都是苦力,肩挑肩扛推獨輪車運貨。 蘇純鈞帶上陳司機,坐小汽車出去,把公事全扔給了趙書理。 趙書理一點都不知道,過來敲門見不著人,問門口的衛兵,衛兵干巴巴的說:“蘇先生說要去買杏花樓的醬rou,提前走了?!?/br> 趙書理:“他缺醬rou吃嗎!這個王八蛋!” 汽車停在巷子前,陳司機下車去找人。 不一會兒,一個精瘦精瘦,好像只剩下一副肋骨架子的男人弓腰彎背跟在陳司機身后出來。 陳司機站在旁邊,手上握著槍。 蘇純鈞坐在車里,對那個男人打量一番,說:“有生意找你做?!?/br> 男人不問是什么生意,只問:“幾時做?給多少錢?” 蘇純鈞掏出一只金條:“現在就去吧。要卸船,多帶些車和人。路上有人跟著,不必怕日本人?;貋硪院笤俳o你一根?!?/br> 男人接過金條,猶豫了一下,問:“要是有糧食,我要糧食不要金條。行不行?” 蘇純鈞:“這一回不行。下一回再說吧?!?/br> 男人:“運到哪里?” 蘇純鈞:“南京路的慈善夜市?!?/br> 男人盯著他看了兩眼,走了。 陳司機上了車,發動汽車,問:“先生,我們是回哪里?” 蘇純鈞:“跟著他們走?!?/br> 男人很快叫上一群苦力走了,他們幾乎都赤著腳,個別穿著鞋,草鞋、布鞋、膠鞋都有。他們大部分都扛著一根杠子,杠子一rou頭纏著一團粗麻繩。個別人推著車,有的車上還坐著個人。 男人走出巷子,身后跟上來的人越來越多。 三四十個壯年勞動力在街上呼嘯而行,遠遠的看到他們的人和車都躲了,蘇純鈞親眼看到兩個巡邏的警察扭頭就跑,還有輛汽車也是在街上橫打方向盤,調頭向后跑。 只有蘇純鈞的這輛車跟著他們慢慢走。 苦力們的腳力其實不慢,他們都是小跑著走的,大步流星。 傍晚時到了碼頭,苦力中的那個男人走到崗位前說自己是來卸貨的,他竟然還會兩句日語,還掏出煙來給日本兵。 日本兵大概是看他們沒錢,很快就放了行,就是這群日本雜碎在苦力們走過去時都會拿槍托或刺刀去砸苦力、刺他們。有的人沒留神被砸了個踉蹌,被兄弟們扶起來趕緊往前走,后面的人就避開了,他們不跟日本人對視,不跟他們說話,頭都不抬,像一群無聲的奴隸,緊緊跟在前面那個男人的身后走。 日本兵在后面哈哈大笑,似乎很可樂。 蘇純鈞的車要過去就麻煩多了,但日本兵一番盤查,還是放了行,為首的日本兵是個軍曹,還并著羅圈腿給蘇純鈞行了個軍禮,再仰頭也只有一米五。 汽車慢了一步,蘇純鈞到的時候,男人他們已經碰上祝玉燕了。 祝玉燕特意在舢板那里等著,看到一大群苦力過來就知道了,連忙招手。 那個男人看到祝玉燕腳下就遲疑了,低頭探腦好像要鞠躬又好像要行禮。他身后的人也看到祝玉燕了,微微的sao動起來。 “是活菩薩……” “蘇太太……” 男人走過來,到底還是鞠了個躬,小聲問好:“蘇太太,您好,是您的東西啊?!?/br> 祝玉燕笑著說:“是,全是美國貨。一會兒上去先卸糧食,卸了就運到南京路夜市那里,堆在地上就可以?!?/br> 男人咽了口口水,像是已經聞到了糧食味,“全運過去嗎?” 祝玉燕想了想,說:“不必,先運過去兩百袋吧。剩下的我給你一個地址,那是個倉庫,你帶人運到倉庫去?!?/br> 男人又鞠了個躬,跑回去跟苦力們說,苦力們都激動起來了,他們排著隊上船,經過祝玉燕身邊時,都會向她鞠一個躬。 祝玉燕只好先讓到一旁,免得被折了壽。 這一船送來的糧食是土豆,共有六百噸。這個量不算大,這一船走私貨,真正給鈴木佳子的不到三分之一。 祝玉燕根本不讓鈴木佳子再去找新的買家,自己就全吃下來了。其實她真正要的只是這六百噸土豆。 為了這六百噸土豆,她花了大價錢。 但這全是值得的。 她這么爽快就全買下來了,付的還是遠超出貨物本身的高價,這會加大鈴木佳子心底的閥值,換句話說,她日后在外面就找不到比她出更高價的客人了,那她就只會把東西賣給她。 這一船,鈴木佳子只占了三分之一的貨物。這里面的原因可能是她出錢太少,也可能是平田家不愿意給她太多貨物讓她去賣,但不管原因是什么,下一回鈴木佳子一定會要求更多貨物的。 因為這一次的錢賺得太容易了,她不可能不想加大投入的。 她可以影響鈴木佳子,她需要什么,就可以讓鈴木佳子走私什么,需要多少,就讓她走私多少。 金錢沒有國界。鈴木佳子和鈴木三郎都是商人,他們最終都會信奉金錢而不是什么天皇。 第341章 力量 慈善夜市在這段時間越來越壯大了,現在才是黃昏,天還沒黑,攤子前已經有許多人來問價了。 日本商會也是沒想到這個慈善夜市竟然有這么大的人流量,這讓他們對中國的市場更加有信心了。 許多在這里賣東西的日本商人和日本人雇工都自學了中國話,一口一個“便宜,很便宜”。 慈善夜市的招牌也被日本商會重新制作了,每天晚上都有一個日本商會的工人提著燈籠站在招牌前,不停的對路過的人招呼:“中國的,慈善的,中國人的慈善會,買吧,買吧,很便宜!” 雖然日本人還是很嚇人,但這里已經成了一個成熟的市場,在全城其他市場都在逐漸萎縮的時候,只有這里成了一片城中的綠洲。 這里多了許多也是來這里做生意的中國人。雇人的、買人的、雇工的、苦力、黃包車夫,還有龜公、妓女、插草賣身的,賭檔、賣大煙膏的,等等。 因為這里有日本商會看著,中國的流氓巡警不敢來,日本的流氓也不敢來。 因為日本人的勢力擴大,以前只敢在小地區活動的日本流氓們開始漸漸跑出租界,擴大地盤,在整個城市中活動,以前不敢去的富人區現在他們也敢去了。 在日本明治維新之后,武士階級全面衰落,很多以前依附在大貴族、大商人、武士家族的日本浪人失去了生活來源,他們都帶著刀,成群結隊或是單人匹馬,成了日本社會中的渣子、流氓,搶劫、殺人,無惡不做,也沒有什么不敢做的。 于是,日本政府就征召這些浪人移民到中國來,號召他們來中國殺中國人,搶中國人的錢,告訴他們每殺掉一個中國人,就是救了一個日本人,中國人死得越多,日本人以后就會過得越好,這是愛國、忠君的義行。 于是,浪人們就跟著移民船,成了第一批移民到中國的日本人。 但沒有工作習慣的浪人哪怕在日本人中間也是不受歡迎的,在日本的租界中,有很多都是來中國淘金的日本商人,他們非常討厭浪人,因為明治維新后,日本全面西化,做為新興階級的日本商人大多數都跟外國人做生意,浪人們很討厭跟這些跟外國人做生意的日本人,認為他們才是背叛了日本的人,也是導致武士階級衰落,讓他們失去以前高貴地位的罪魁禍首,兩邊互相都看不順眼,但日本商人的勢力更大,將日本浪人趕出了日租界,日本浪人就流浪到城中,成為了城中的惡霸。 中國百姓分不清日本浪人、普通日本人和日本士兵的區別,他們只知道這些說著鬼子話的人拿刀拿槍,會殺人會搶劫,看到日本人就只能躲著走。 現在城中越來越危險,哪怕只是帶著一點買食物的錢走在街上都害怕會被人搶。 何況還根本沒有地方買食物。 這個夜市就成了所有人的救命稻草。 哪怕這里有日本人,但假如這里不會遇上流氓搶劫,又可以買到生活必需品,那大家就只能來這里買東西了。 今天剛開市沒多久,一群苦力就來了,他們推著車、扛著包、挑著擔,把一箱箱東西壘在路當中。 苦力們圍著一個圈,個個瘦得像骨頭架子,累得呼哧呼哧喘粗氣,但是卻沒什么人敢靠過去。 苦力們是很厲害的,他們自成一幫,尋常的流氓都不敢去招惹他們。 他們都是窮苦人,賣命生活,賺一點口糧養家糊口。 誰要是奪他們口中這一點糧,他們能拼命。 所以一般人也不去招惹他們,遠遠看到就避開了。 祝玉燕等到碼頭上的糧食都運完了才走的,后面的貨隨便運都無所謂,她就不管了。 她讓聽差開車送她過來,走的時候自然是坐蘇純鈞的車。 她上了車,蘇純鈞問:“鈴木太太呢?” 祝玉燕:“她沒跟我過來。她應該是直接去夜市那里了?!?/br> 蘇純鈞:“你現在也過去嗎?” 祝玉燕:“對,要先賣一點。我賣得好了,鈴木太太才開心啊?!?/br> 說不定能引誘鈴木佳子也跟著賣糧食呢,那就太好了。 不過她告訴自己應該不會那么順利,怎么著也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行。 蘇純鈞讓小陳開車,問她:“花了多少錢?” 祝玉燕:“花多少都值啊?!比缓蟊攘艘粋€手勢給他。 陳司機斜了下眼睛,看到是個八。 肯定不會是八塊錢。八千美金也有點少。難道是八萬美金?會不會太多了?除了開始的土豆,其余的都不怎么重要啊。 蘇純鈞:“還行?!?/br> 八萬美金是天價了,但是坐日本的走私船從美國來的,只是這個運費都值了。他都沒有門路從美國買走私的糧食,上一回鈴木交給他的糧食是從香港過來的船,看來鈴木三郎和鈴木佳子用的是兩條不同的走私線。 蘇純鈞心想這對夫妻不會是貌合神離吧,那就有意思了,不知道能不能挑撥一下。 汽車開到夜市,蘇純鈞沒下去,他藏在車里,看著祝玉燕在聽差的保護下下了車。 他喊陳司機:“你也去,帶上槍?!?/br> 陳司機就也跟下去了,跟聽差兩人一起護著祝玉燕。 此時已經超過十一點了,路燈已經熄了,路面上黑洞洞的,天上星星閃耀,地上卻沒有了燈火。 這一片以前也是燈紅酒綠的,但靠街的兩排房子的窗戶和門都已經被砸得差不多了,人都跑光了、搬走了,窗后的燈火自然就沒了。 苦力們把卸下來的土豆箱子就放在路邊一角,堆成了一座小山。 土豆都是裝在木條箱中。 祝玉燕走過去,苦力們就讓開了,但是他們也不走,聚在不遠處,渴望的望著這里。 那個男人對祝玉燕鞠了個深躬,說:“蘇太太,我知道這個請求有些失禮,但是……尾款的那一根金條我不收了,能不能換成吃的?” 祝玉燕愣了一下,再看了一次那些望著這里的苦力,想了想說:“這些土豆我今晚要賣一段時間,我賣得時間越久,知道這件事的人就越多,明天、后天來這里買糧食的人才會越多。所以今天我勢必不能讓所有人都買到糧食,買夠糧食?!?/br> 男人以為這是拒絕了,他的雙腳粘在地上,彎著腰,弓著背,低著頭,他無法回頭去面對那些伙伴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