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動 第9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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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策點頭:“不過殿下若是不急,不如一道用過膳再談正事,我倒無妨,但內子餓了?!?/br> 姜稚衣斜著眼珠子看向元策。 她何時說過她餓了! 齊延點頭:“那便如此?!?/br> “殿下請?!痹呱焓忠灰?,將齊延引至帳中長條案,請他落座。 姜稚衣跟著元策到了齊延對面,在元策身邊捱著他坐下。 很快有士兵進來送膳,端來三盤羊rou餡兒的餃餌,分別擺到三人跟前。 姜稚衣眼看著面前的餃餌目光一凝。 自從母親過世后,她就不吃餃餌了。 原因無他,只是因為那年除夕,她在夾起一只餃餌的時候,從家里嬤嬤嘴里聽見了母親自盡的消息。 從此后,她的飯桌上再沒有出現過餃餌,連過年也不吃。 因為看到餃餌就會想起那一天,就會感覺到壞消息降臨的窒息。 不過她只與元策過了一次年,那次的年夜飯還是她和寶嘉阿姊準備的,元策好像不知道她這個忌口。 姜稚衣頓住的時候,齊延也是目光一滯,看了眼對面姜稚衣微變的神情,又看元策并未在意,抬頭問士兵:“你們不知道郡主不吃餃餌?” 元策緩緩抬起眼來看向齊延,又緩緩偏過頭,看了眼姜稚衣。 第85章 姜稚衣驚訝地看了眼對面的齊延, 一轉頭對上元策看過來的復雜眼神,百口難辯地張了張嘴。 她同四皇子當真許多年沒來往了,尤其是他婉拒與她的婚事之后,這幾年兩人只在宮宴上見過一只手數得過來的幾面, 隔著老遠連視線都不會對上一眼, 即便狹路相逢,也是像今日這般她說一句“見過四殿下”, 他回一句“不必多禮”。 ……她哪里知道四皇子還記著她的忌口。 眼看姜稚衣神色變幻, 元策忽然記起些細枝末節,去年冬姜稚衣在公主府醉酒那日, 與他念叨小時候的舊事—— “我一個人坐在飯堂, 看著婢女把桌上的菜熱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到了什么時辰,我終于有點餓了, 就夾了一只餃餌吃,這個時候,家里的嬤嬤突然急匆匆跑過來告訴我,我娘服毒自盡了……” 元策目光一閃,看向她面前那盤餃餌, 剛要伸手去挪。 姜稚衣飛快搖了搖頭:“……沒有,我沒有不吃餃餌?!?/br> 元策:“不想吃勉強什么——” 齊延:“不想吃不需要勉強——” 兩道男聲齊齊響起又齊齊停住, 姜稚衣驀地一低頭,看見元策和齊延同時伸手向她面前這盤餃餌,一人捏住一邊盤沿,將它端了起來。 兩只手帶著一盤餃餌靜止在了半空。元策和齊延對視了一眼。 明明外頭的雷雨已經停了許久,頭頂卻忽然轟隆一聲。 姜稚衣僵硬地看著兩人,原來當初她和裴雪青一起去找元策問罪的時候, 元策是這樣的心情…… 眼看兩人手里那盤餃餌連熱氣都不敢冒了,姜稚衣緩緩伸出手去,試探著捏住了另一邊的盤沿:“不是,不勉強,我真想吃吃看……” 兩人偏頭看向姜稚衣。 姜稚衣對齊延說:“多謝殿下關心,但人是會變的,我如今已和從前不一樣了?!?/br> 齊延眼神微微一滯,慢慢松開盤子,垂下了手。 元策直直看著姜稚衣,想起了她在杏陽留下的那封信。 姜稚衣又轉向元策,輕聲道:“你也快撒手了?!?/br> “撒手你端得動?”元策將那一大盤餃餌端了回去。 姜稚衣看向回到面前的餃餌,看了會兒,執起筷子輕輕夾起一只,放到眼下。 那些舊事隨著戰火過去了,她好像真的不害怕吃餃餌了。 姜稚衣將餃餌放進嘴里咬了一口,覺得味道尚可,甚至多年未吃竟有些想念,咀嚼著咽了下去,吃完一只又夾起一只。 元策看了她一會兒,放心低頭吃起自己那盤餃餌,一嘴一個吃了半盤,忽然被扯了下衣袖。 “嗯?”元策偏過頭去。 “這下真是勉強了,”姜稚衣指指面前還剩大半的餃餌,她不像他們剛打完仗饑腸轆轆,本也不太餓,“你們營里這餃餌個頭也太大,餡兒也太實了……” “那就來勉強我?”元策嘴上說著不情愿的話,嘴角卻勾著笑。 “……浪費可惜,總不能勉強客人?!?/br> 元策看了看對面的客人,笑著端過姜稚衣的盤子,拿筷子將剩下的餃餌掃進了自己盤中。 齊延看了元策的盤子一眼,垂下眼睫,低頭吃起自己的餃餌。 等用過消夜,姜稚衣讓元策專心談軍務,回了自己那間營帳。 驚蟄已經在里頭為她鋪好被褥,也在角角落落撒過了防蟲蛇的香料。方才驚蟄就是因為在這兒忙碌才沒去伺候她的吃食,否則也不會有那一盤餃餌的事了。 姜稚衣在營帳里梳洗完畢,讓驚蟄注意著外頭,等四皇子走了,她去找元策解釋解釋。 驚蟄便守在外頭等,等了許久終于見四皇子出了主帳,可回頭一掀簾,卻見姜稚衣在榻上歪著身子睡著了。 本已是后半夜,也沒剩多少時辰可歇,驚蟄猶豫了下,便沒有叫醒姜稚衣,上前給她蓋好了被衾。 另一邊,元策遠遠看見姜稚衣那頂帳子熄了一半的燭,知她已經睡下,隨意沖了個澡,也躺到榻上闔上了眼。 四周靜下來,只剩夏夜雨后一聲聲蟲鳴,耳邊忽而回響起方才齊延臨走留下的話—— “我與郡主孩提相識,只是盼她托付良人,過得安寧舒心,方才以為她選的這門親事連自己不喜歡的食物都需要勉強吃,所以多說了兩句,既然是我誤會,沈少將軍切莫介懷?!?/br> “一將功成萬骨枯,兵戈之下無勝者,今夜欽差對沈少將軍的恭喜,恕我無法茍同,同室cao戈,本是為將者的貪婪和上位者的過失,卻要戰士們流血犧牲。沈少將軍此番收復關內,杏陽一戰過后麾下戰士無一戰亡,有賴于沈少將軍用兵如神,我想沈少將軍亦與我同心。愿從今往后,大燁將士的兵鋒一致對外,愿今夜是我與沈少將軍有生之年,京畿的大軍與玄策軍最后一次會師?!?/br> …… 眼皮漸漸發沉,一些遙遠的、模糊的畫面在眼前一幕幕閃過—— 雨夜,他拖著被打垮的身軀趴在泥地里,看著面前兩雙軍靴。 “將軍,卑職不能再與小公子打下去了,小公子怕是扛不住了……” “他不是什么公子,他是一個戰士,戰士倒下去,等待他的就只有落下的刀。元策,起來!” 他強忍住渾身骨骼碎裂般的疼痛,抹掉嘴角的血,撐著地慢慢爬起來。 面前的教頭等他搖搖晃晃站穩,繼續出招。 他抬手格擋,一下,兩下,很快又一次摔進泥地里,痛呼出聲。 頭頂父親的聲音再度響起—— “不準喊痛,不準哭,起來!” …… 畫面一轉,到了晴日熱鬧的集市上,他戴著面具,難得跟著父親上街,好奇地四處張望,在一間琳瑯滿目的玉器攤前停了下來。 賣貨郎笑著問他:“小公子可是要買玉扳指?戴了這玉扳指,射箭時手便不會疼了?!?/br> 他摩挲著手指上新舊不一的傷痕,羨慕地看著各式各樣的玉扳指,抬頭望向父親。 父親卻對賣貨郎擺手:“他不需要,怕疼怎么射得好箭?!?/br> 他不能在外面叫他阿爹,只是喚他:“將軍,我買一個,不戴行不行?” 賣貨郎也慫恿道:“哎呀,將軍,您是將軍,當然不怕疼,可這小公子才多大年紀!” 父親終于松了口付了銀錢,對他說:“若讓我看見你射箭時戴,我便扔了它,知道嗎?” 他牢牢點頭,回去之后只在不射箭的時候才戴起這個玉扳指。 教頭問他:“不射箭為何要戴玉扳指?” 他高興地說:“因為這是阿爹給我買的,阿爹也會怕我疼?!?/br> …… 畫面又一轉,到了血腥味濃郁的床榻,一盆盆清水端進來,又成了血水被一盆盆端出去。 軍醫看著他后背深可見骨的傷,震驚地問:“將軍,小公子怎會傷成這個樣子?” “他躲不開背后來的劍,當然會傷著?!?/br> “將軍,小公子尚且年幼,切莫cao之過急啊……” 軍醫嘆著氣退了出去,父親坐在榻沿問他:“這一劍,可知道痛?” 他不敢說痛,緊抿著唇搖頭。 “若是痛就記住——” “你生母為保你們兄弟平安,擔心被人發現誕下的是雙生子,產后落下病根卻不敢請醫……倘若不是長安深宮里那個人,你母親不會芳華早逝,你也本可以好好做你的沈家少公子,不必受這些苦楚,不會活在陰溝里見不了天日?!?/br> “等你能夠為你母親,為你自己報仇的那一天,就去毀了那座深宮,毀掉那里所有高高在上的人?!?/br> 父親說完話便離開了臥房,房門外響起軍醫的聲音:“將軍您這又是何苦呢,小公子日后怕是會記恨上您??!” “最好他恨我,他越恨我,越知道自己手中的刀該指向何方?!?/br> “可先帝駕崩,如今新帝上位,夫人的仇已無處可報……” “那座深宮里的人,都一樣該死?!?/br> …… 翻滾如浪潮的畫面漸漸平息下去,最后一幕是萬籟俱寂的深夜。 他躺在床榻上靜靜睡著,忽然感覺到熱意靠近。 神志尚未清醒,他便知道敵人來了。這是父親的訓練,要他像一頭野獸,即便在沉睡時依然對敵自如。 如若他醒不來,刀便真的會落下來。 在意志徹底蘇醒之前,身體已經做出反應,元策一個翻身暴起,將來人死死制在身下,掐向眼下纖細的脖頸。 一聲驚叫響起,抬眼一瞬,昏黃燭火照見一張純凈雪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