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動 第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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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心誰?”元策唇角一彎,循循善誘般催促她繼續說。 “沒誰,不想答就算了,也沒那么關心?!苯梢吕浜咧鴵u了搖頭。 元策從沒與人推心置腹說過這些,只不過一時不知從何答起,想了想反問:“若是你,你在邊關吃盡苦頭,挨打受訓,你嫡親的姊妹卻在繁華的都城錦衣玉食,你與她感情會好嗎?” 姜稚衣思索著眨眨眼,誠實地想了想。 “應當……不會吧?!辈粌H不會,她覺得自己可能還會有點嫉妒她,怨恨她。 “所以——” 元策沒說下去,但姜稚衣聽懂了。 “那后來為什么又不怨他了?因為知道他在長安也過得不好嗎?” 回想著這些久遠的事,元策也摸不準答案,或許像姜稚衣所說,是因為知道兄長原來和他一樣并非自由的人,也或許是孿生兄弟初次相逢便生出一見如故之感,又或許—— “可能因為——”像是找到了最重要的那個理由,元策垂著眼瞼道,“他是這世上第一個看不得我流血受傷,勸我珍重己身的人吧?!?/br> 姜稚衣只是好奇問問,著實沒想到會聽到這么一個答案。 “第一個……?”姜稚衣驚訝地喃喃重復。難道他父親從小那般嚴苛地訓練他,對他都不曾有過半分關懷心疼嗎? 元策忽然抬起頭笑道:“你是第二個?!?/br> 姜稚衣一愣,想起他在長安城受過兩次傷,她都著急得哭哭啼啼…… 可那不是她,那只是她摔壞了腦袋,那是假的—— 姜稚衣想解釋,想提醒他,看著他眼底浮動的笑意,又記起那一座無法再問他疼不疼、無法再勸他珍重己身的孤墳,卻忽然噎住。 想起他那日問她——不是說,我是全天下最干凈的人嗎? 當時脫口而出的否認,此刻竟然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第61章 直到三月中旬, 姑臧才終于有了春天的模樣,一場暖雨下過,庭院里綠意簇簇冒頭, 白杏粉桃次第盛開,日頭一出, 春光爛漫,滿園鮮妍。 自從院子里沒了看守的眼睛, 天氣也日漸轉暖, 姜稚衣午睡過后便肯出來散步了, 有天一覺睡醒,發現庭院里多了一架高高的秋千。大約知道院主人講究, 秋千架子特意用了漆紅的木料,抓繩光滑不磨手, 蹬板牢固結實,站起來蕩也十分穩當。 這日午后,姜稚衣坐在秋千上抱著元團曬太陽,谷雨在后邊一下下打著秋千,與她說起, 裴公子的信已送出好些天了, 算算日子, 若侯爺回信過來也該到了, 怎么還沒動靜呢? 姜稚衣正逗著懷里的小京巴, 聞言笑容一收, 撇撇嘴:“最好是有回信?!?/br> “奴婢瞧著沈少將軍近來好像沒那么兇巴巴了, 若侯爺寫了回信,應當能收到吧?” 話音剛落,驚蟄喜上眉梢地跨進庭院, 遠遠朝姜稚衣揮了揮手:“郡主,長安來信了!” 姜稚衣立馬豎掌讓秋千停下,坐直身子歡喜地望出去:“還是兩封?” “是,一封是侯爺的,一封是寶嘉公主的?!?/br> 姜稚衣快快將元團遞給谷雨,接過兩封信,翻面看了眼完好無損的火漆:“算他還是個人,沒有偷拆……” 驚蟄面色一慌剛要提醒,背后男聲已然響起:“特地打馬回府給你送信,就得你一句‘算還是個人’?” 姜稚衣一抬頭,看見元策撣了撣肩頭的泥塵,面色不悅地朝里走來。 ……她才不尷尬,她姜稚衣說人,背后怎么說,當面也怎么說。 “可差使的人這么多,你究竟是為了給我送信回來,還是為了看信回來?”姜稚衣冷哼一聲,坐在秋千上自顧自拆開了信,不搭理他。 自從記憶恢復,人是越發聰明了。元策輕輕嘖了聲:“公主的信你私下看便是,侯爺的信既與我二人婚事有關,我也當知曉結果?!?/br> “怎么,你還期待舅父會來說和?舅父給我回信,沒給你回,還不明白是什么結果嗎?” “既然你成竹在胸,我看一眼也不會改變侯爺心意?!痹卟碇却罄锨锴?。 死皮賴臉。姜稚衣瞪他一眼,因著急看信,懶得與他磨纏,便由他坐在了一旁,從信封里取出三張信箋,振了振平。 第一張是尋常的噓寒問暖,舅父關心了她這一路是否安好,是否穿得暖吃得飽,人可有清減,又與她說家里風調雨順,一切都好,不必掛心。 姜稚衣彎著唇一字字讀下來,翻到第二張—— “閱裴家長公子代你執筆之信,舅父深感痛心,夫妻二人同住一個屋檐朝夕相處,爭拗難免,但所謂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若為尋常不愉快毀棄一樁來之不易的婚事,著實可惜,何況舅父觀甥婿來信,言辭懇切,看似誠心悔過,舅父勸你多思量三分,切莫輕率決意,否則來日悔之晚矣……” 姜稚衣嘴角一僵,笑容瞬間消失了個一干二凈。 再一轉眼,元策側頭捱著她,看信看得津津有味,她上揚的唇角全挪去了他臉上。 姜稚衣忍氣吞聲地回過眼,翻到第三張信箋—— “不知舅父此信送達之時你是何心意,若已改變主意,待舅父派來的人馬抵達河西,便讓他們與你一同留在姑臧,來日你與甥婿爭執也多一分底氣。若仍堅決退親,舅父有一提議。舅父恐你退親之后一時無婚事可繼,觀裴家長公子寫一手比甥婿漂亮的好字,字如其人,可見風骨,你既將如此要事托付于他,想必也同他堪為莫逆之交,不如考慮退親之后與裴家長公子議親,你若首肯,舅父立馬退還沈家聘禮,與裴家商議你下一樁婚事?!?/br> 元策:“……” 姜稚衣本也被舅父的話鋒一轉驚得呆住,一轉頭看見元策臉黑如泥,噗嗤一聲。 元策一雙眼危險地瞇起:“很好笑嗎,姜稚衣?” “什么?卑職從前這樣與岳丈大人寫信,幾乎百試百靈,怎會拿不下永恩侯呢?而且這永恩侯未免也太不缺外甥女婿了,怎么您這一樁婚事還未退,就替郡主相看好下一樁了?” ——半個時辰后,元策回到玄策大營,站在高臺負手觀著底下演武場練兵,眼看穆新鴻直呼著“不應當”,在他跟前來回踱步。 元策面沉如水地擰著眉。 是不應當,若不是兄長非要以紈绔面目示人,他也不至于為模仿兄長那一手好聽點叫龍飛鳳舞,難聽點叫摸爬滾打的字,為此輸給了裴子宋。 “眼下離侯府人馬抵達河西還有一個多月,只能抓緊時機令郡主回心轉意了……”穆新鴻分析著并不需要他分析也很明朗的局勢,眼看李答風閑閑走上高臺,連忙招呼,“李先生,您來得正好,快給少將軍出出主意吧!這討姑娘家歡心的事,您應當有些高見?” 李答風搖搖頭:“我無甚經驗,幫不上少將軍的忙?!?/br> 元策斜他一眼:“你沒經驗?那怎么今日公主寫給她的信一半在說你?!?/br> 姑娘家的信元策自然沒看,但見姜稚衣讀完信之后很是委屈,說她在阿姊心里只占一半了。 李答風聳肩:“可能因為我和你不一樣,是個好人吧。好人總是被追逐的那一個?!?/br> “……” 穆新鴻不忍地看了眼噎住的元策。不愧是軍醫,撒鹽的時候專挑著人傷口呢。 元策冷冷抱起臂,朝李答風抬抬下巴:“最近是不是太閑了,要不我給你找點事做?” “少將軍何出此言?”李答風無辜地眨了下眼。 元策左右活動脖頸:“惡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折磨他的兵?!?/br> “惡人”在上,玄策大營內的練兵之聲鏗鏗鏘鏘,直到戌時方歇。 一群年輕的新兵頂著夜色,拖著散架的筋骨從演武場出來,瞄見元策站在頭頂,寒涼的目光來回掃視,不知是不是還要點人留訓,一個個當即垂頭低眼,腳下如飛。 元策冷笑一聲,正打算把溜得最快的那幾個留下來,忽見一留守于府的士兵飛奔上高臺,匆匆忙與他回報:“少將軍,半個時辰前,少夫人與裴姑娘一道去逛夜市了!” “隨她高興,護衛跟著就行?!痹卟簧踉谝獾匾晦D頭,食指一伸繼續點兵。 “三七是跟著保護少夫人,但……”士兵猶豫著道,“但裴公子跟著保護裴姑娘呢,這還隨少夫人高興嗎?” “……”元策點兵的指頭一彎,一個轉身往高臺下走去。 穆新鴻在身后高聲確認:“少將軍,您這是不訓他們了?” “讓他們都散了?!痹呒膊阶呦赂吲_,翻身上了馬。 再不散,他這家就要散了。 同一時刻,姑臧街頭夜市。姜稚衣正挽著裴雪青的小臂,與她說笑著走街串巷。 今日傍晚,裴雪青來了一趟沈府,問她可有收到永恩侯寄來的信。原是舅父見她此前請裴子宋代筆,疑心元策會否攔截信件,所以也寄了一封信給裴子宋,一則對他此前送信之舉表示感激,二則請他幫忙確認她是否收到回信。 姜稚衣見裴雪青特意為此跑了一趟,剛巧到了飯點,便留她用了晚膳,晚膳過后本想派人送她回客棧,想著過去一路正好順道逛逛夜市,就與她一道出了門。 路上又遇到裴子宋來接meimei,這就成了三人同行。 感覺到身后那道很是復雜的目光,姜稚衣回頭看了一眼裴子宋。 裴雪青對沈家的秘密守口如瓶,連父親和兄長也不曾說,裴子宋善解人意,見meimei不愿說也未逼問,但心底估計早就有了猜測。 裴雪青此前在長安幾次三番打探有關元策的事,又在元策定親之后大病一場,等元策前腳來了河西,后腳也跟來了河西,上次來找元策又是哭腫了眼回去——裴子宋鐵定以為meimei對元策用情至深,深到明知他已定親也不甘放棄。 此刻看她二人如此關系,卻如此親密,心情必然五味雜陳。 姜稚衣朝裴子宋道:“裴公子不必擔心,我與雪青阿姊往日在長安是有些誤會,如今已經解開了?!?/br> 裴雪青也向兄長點了點頭:“是的,阿兄,稚衣meimei待我很好,你莫多想?!?/br> 裴子宋朝兩人溫和地笑著,聽著這jiejiemeimei的,眼神更復雜了。 姜稚衣和裴雪青手挽手穿過長街,忽聽得一陣梆板月琴之聲和著咿咿呀呀的熟悉鄉音響起,朝前一看,見那頭圍攏了一群人,人群當中有支戲班子在唱戲賣藝,嘴里唱的正是長安的秦腔。 “居然在這兒能聽著梆子戲?!苯梢潞团嵫┣喽加行┖闷?,循聲朝前走去。 三七見兩人想聽戲,忙替她們開出一條道,讓兩人走到人群前頭。 人群中央,長須紅臉的綠袍武生手提一把假大刀,隨樂聲腳步噠噠地轉著圈,刀一提,手一翻,一記鏗鏘有力的丁步亮相。 “好——!” 周圍多是當地人,聽不懂秦腔的唱詞,不過看這架勢厲害,都在興致勃勃地鼓掌叫好。 討錢的賣藝人手端鑼盆繞著圈走著,姜稚衣見這一行長安人異鄉賣藝不易,招手問身后三七拿錢。 三七掏出錢袋子遞給姜稚衣,不好意思打擾郡主聽戲,便問裴子宋:“裴公子,這唱的是什么詞兒?小人一句也聽不懂?!?/br> 裴子宋側耳聽了會兒,與他解釋:“這唱的是一出父為子報仇雪恨的戲,說是這主人公的兒子命喪同窗之手,父親為兒子報仇,將那同窗一家子收拾了,誰知報完仇才發現,仇報錯了,原來害他兒子的另有其人,這幕后之人手段高明,借他的刀殺人不說,自己竟還獨善其身,全身而退,他眼下便要找那真正的仇人去報仇雪恨……” 三七:“那這幕后之人可當真心狠手辣,此仇不報,枉為人父!” 姜稚衣本是隨意聽個響罷了,根本未在意唱詞,聽身后兩人一來一回探討著戲本,忽然一愣,回過頭去:“你們說什么?” 三七將裴子宋的話給姜稚衣簡單轉述了一遍。 耳邊樂聲震耳欲聾,卻在此刻變成了遙遠模糊的嗡嗡低響,姜稚衣滿心只顧著在想——這故事怎么這么耳熟? 兒子為同窗所害,父親給兒子報仇卻找錯了對象,報完仇才意識到有人在借刀殺人…… 姜稚衣霍然抬眼。 這不就是元策借卓家之手扳倒鐘家的故事嗎?長安來的人,又在姑臧唱這樣的戲,只是個巧合,還是? 姜稚衣再次看向這支戲班子,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那一張張彩繪的面孔變得陰森可怖起來,不管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