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 第2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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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承詔將那幾枚假樣幣收回懷中,應下了此事。 “裴大人以為,他們接下來會怎么做?”燕承詔問道。 “劍指jian臣清君側?!迸嵘倩凑Z氣淡淡然無所懼,月下身姿如竹影。 燕承詔見裴少淮神態淡然,便玩笑說道:“誰能想到,將被捏造為大jian臣的裴大人,竟如此年輕?!?/br> 古來造反無非這么幾條路,一是揭竿起義,自稱為王,率眾而攻;二是挾天子以攝政,權臣取而代之。 這兩條路難度系數都太大,譬如曹孟德辛苦了一輩子,終究沒能從“臣”走到“君”。 第三條路則容易得多——奪嫡。勝者得其位,追隨者得其權。畢竟都是皇家血脈,斗起來也更名正言順一些。 對家選的,顯然是第三條路。 而軍營當中,只知有主將,不知有天子,比銀錢更具誘惑力的是“封妻蔭子,手握重權”。對家已走到今日這一步,手中必有兵員,他們要率眾入京威脅天子,必須有個正義合理的口號——“劍指jian臣清君側”。 裴少淮就是這個所謂“jian臣”。 唐末安史之亂,安祿山一開始用的正是“討伐朝中jian相楊國忠,清理君側禍水楊玉環”這樣 的由頭,所以楊貴妃就成了紅顏禍水、替罪羔羊。 話已談完,不便久留,燕承詔重新躍上墻頭,對裴少淮拱拱手,道了一句“保重”,隨后像一只矯健的黑貓,無聲消失在月色下。 裴少淮單手反復輕拋那塊金符,笑著入了伯爵府。 “別說,還挺沉?!?/br> …… 皇宮里,皇后再次開口提及淮王入京祝壽的事,皇帝允了。 此前,太子黨或還在貪想、掙扎,消息一出,他們再沒繼續堅持。東宮犯的是什么錯,他們心里清楚。 王高庠作為太子黨的領頭人,上疏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老臣身為太子之師,受千夫所指,今請陛下恩賜自裁,以證東宮清白?!?/br> 窮途末路,只能打打太子師者的感情牌了,畢竟太子的老師,都是皇帝欽定的。 皇帝自然不允臣子自裁,只讓王高庠暫且回府“歇著”,好好休養身子,吏部之事由內閣暫管。如此一來,太子失的不只是一個王高庠,而是一整個吏部。 王高庠離開吏部時,裴少淮作為吏部考功郎中,前來相送。 王高庠臉色沉沉,疲憊且不甘,看得出來,他是真實在為東宮失勢、自己失權而遺憾,唯獨沒有懊悔。 他見到裴少淮過來,掩不住怒意。裴少淮還一言未發,王高庠便嗔怒道:“冰炭不同器而久,寒暑不兼時而至,現在早不是‘堯舜禪讓天下’的世道了……東宮失勢,淮王入京,這便是你想見到的嗎?”水火不容,寒暑不兼,天下只能有一個儲君,太子不能重權在握,自然會有兄弟覬覦奪之。 意思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太子能牢牢握住權柄。 “吾為太子之師,莫不成會害他?”王高庠道,“儲君無臣子,宛如自斷兩臂,天底下還沒見過哪位儲君沒有臣子簇擁而安然繼位的?!?/br> 他質問裴少淮:“你既也是站在東宮一邊的,為何要愚蠢到被人利用,傷了東宮筋骨,讓人趁機而入?” 興許是動了真怒,王高庠自己都沒注意到說漏嘴了。 裴少淮聞言,暗想,“冰炭不同器而久,寒暑不兼時而至”出自韓非子之口。 “堯舜讓天下”是因為舊時生產力低下,領隊做事十分艱難,位高反而勞苦。而今的世道,小小一縣令,一世之財,可保三世之富,又哪會有禪讓的道理?這也是韓非子的見解。 王高庠是妥妥的法家追隨者。 朝堂上,多的是人披著儒家的皮,用法家的思維當官,這很正常,因為儒家孝善拿來寫寫文章尚可,若是照搬到當官處事,則是一地的雞毛。但像王高庠這樣忍不住脫口而出,把法家的話術掛在嘴邊,就不正常了。 畢竟法家還有一位代表人物——商鞅。他所著的《商君書》被歷朝帝王視為禁書,因為《商君書》代表的是帝王心術,帝王們怕有人看了此書,掌握馭民之術,威脅到自己的皇位。 尋常人家,即便是要學法家,也是披著儒家的外衣學,而不會如此明晃晃地掛在嘴邊。 面對王高庠溢出的憤怒,裴少淮應道:“你我所見終究不同?!?/br> 即便都選了東宮,立場還是不一樣。 “下官恭送尚書大人歸府休養?!毙卸Y之后,裴少淮甩袖離去。 …… 京察一事冷了下來,相反,萬壽節大cao大辦,光祿寺甚至需要從別處借調人手。 因為都長了一雙三角眼,裴少淮總莫名覺得王高庠與黃荻長得很相似,但從出身、履歷來看,他們又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黃”對“王”,“荻草”對“高庠”。 曾在閩南任官,裴少淮知曉閩南許多地方黃王同音,有些“黃孫村”甚至是從“王孫村”分出來 的。 立大學,設庠序,“高庠”有大學堂之意;而江畔荻草蕭蕭,“荻”為郊外野草。 一個放在學堂里仔細教養,一個放逐農家野蠻生長?讓他們各為其主,相互搏斗? 裴少淮訕笑,覺得自己思緒有些走偏了。倒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只是萬事講究根據,不能單憑設想。 他正在書房里靜想,忽聽聞小南小風在院子里喊道:“娘親,快出來聞一聞,好香呀?!?/br> 裴少淮本以為是小風摘了花朵,或是得了香囊,要與娘親分享喜悅,所以并未在意,依舊在書房里想自己的事情。 又聞時月的步子頓了頓,忽由緩變急,匆匆向書房這邊走來。 裴少淮蹙眉,預感到不妙,剛放下毛筆,妻子便推開了書房門,說道:“官人,是楠木香?!?/br> 楠木自帶清香,金絲楠木所制之物,即便陳放多年,依舊有一股若隱若現的幽香。 金絲楠木珍貴,用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皇宮里。 能讓楠木香從宮里飄到伯爵府,只能是一場大火。 裴少淮顧不得多言,提著下擺便往高閣上跑,邊吩咐長舟道:“去把二少老爺喚來?!?/br> 閣樓上遠眺,一股黑煙沖上云端,正是源于宮中。 不多時,城里的老百姓也察覺到了火災,茶樓酒肆的窗邊擠滿了人,都朝皇宮的方向張望著。 這么濃的楠木香,這么大的黑煙,想必宮中火勢不小,也不知道燒的是哪座宮殿。、 大火燒到入夜時候,火勢不減,沖天的火光照得整個皇城亮堂堂的。 …… 這次燒的是皇帝的乾清宮。 大火撲滅,已是夜里三更,萬幸的是禁軍趕來及時,沒有燒及其他宮殿。 乾清宮毀于大火,只剩幾扇斷壁,還有積厚的灰燼,皇帝的寢宮沒了,御書房也沒了。 “查,給朕好好查,當日進出過乾清宮的一個不漏!”皇帝怒道。 不偏不倚燒了乾清宮,這若是沖皇帝來的,便是弒君。 裴少淮還顧不得入宮面見皇帝,又一個令其聞之惡寒的消息傳來。 就在乾清宮大火當夜,欽天監吳監正急癥發作,病死府上。 第236章 雖知吳監正年事已高,也曾聽聞過他患有心疾,犯病時心悸身顫氣喘,但裴少淮還是覺得此事另有蹊蹺,“發病”的時間太過巧合了。 究竟是世事無常,還是歹人謀害 裴少淮和吳監正的往來并不多,一次是南下閩地前,吳監正提點他“天寒不興木,無木不成農”,一次是上元節偶遇,吳監正提醒他要防小人謠言。最后一次便是奉天門雷火以后,吳監正以“五星連珠”的吉兆,廷上替裴少淮化解了群臣攻訐。 會不會就是因為這份好意,使得吳監正遭難 裴少淮的心情很是復雜。 …… 吳監正是觀天象、聞天語之人,死后不得守靈過久,需得在第三日安葬入土。 吳監正獨子不幸早逝,府上男丁唯剩吳見輕一人,所幸欽天監官職世襲,又可語達天聽,倒也無人敢在這時打欺凌孤兒寡母的主意。 有欽天監其他官員前來幫手,時間雖趕了些,但老吳的后事辦得很妥當。 裴少淮穿了一身玄衣,本打算前來吊唁,可當他遠遠聽到哀樂聲起、僧人念念有詞渡往生,看到吳見輕跪在門口草席上,低著頭木木不動…… 白布幔條纏門頭,披麻戴孝淚漣漣。 裴少淮遲遲未能邁開步子走進去。 這種慚愧就好似,有一悶棍暗暗朝自己打來,卻被吳監正先擋了去。 沒能查明真相以前,裴少淮豈有臉面吊唁上香呢 …… 皇宮里,南北鎮撫司、大理寺正在嚴查乾清宮起火的緣由。 乾清宮作為皇帝的寢宮,規模乃是內廷之首,單是東側回廊,便有連廊面闊十八間,進深九間?;实畚缧菀箤嫷呐w,有上下三層各九間,置有龍榻二十七張,供后妃進御,非親信者不知皇帝夜宿哪一間哪一榻。 這般大的一座宮殿,確實不好查。 盤查了一遍,只能查出火起于西廂,是鎏金香爐傾倒,熾熱的煙灰引燃了簾帳,等宮人發現火情時,火焰已經順著連廊到處竄了。 至于值守西廂的太監、宮女,因午后無人監管,竟聚在房內玩葉子牌。 最怕的不是起火燒了一座宮殿,最怕的是查不到放火之人,只能歸結在“鎏金香爐傾倒”。若真是有人故意為之,此人當對乾清宮熟悉無比。 比宮火更為熾熱的,是各處涌起、喋喋不休的謠言—— “火燒龍巢換龍巢,新龍不知哪邊升”、“大亂起于大火,不安起于不祥”、“木生火而取代火”…… 連龍巢都被大火燒了,巢里的龍是不是也該換一換了 燕柘不是暴戾君主,沒有濫殺無辜來制止讖言,卻也導致讖言不絕,傳謠者暗處肆無忌憚。 …… 這一夜,裴少淮在宮中值宿。 因為大火的事、謠言的事,宮中人人尋求自保,做事小心翼翼,氣氛很是壓抑。 裴少淮知曉,對家布局已久,把矛頭指向自己,很快就要到引燃導火索的時候了。這段時日,他沒有求見皇帝,皇帝也沒有召見他,君臣二人很有默契地任由局勢動蕩。 沉疴舊疾,需下猛藥來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