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 第1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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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對付倭寇,不是包老九考慮的事情。 裴少淮問:“依你所知,王矗是否憎恨倭人?” “自然憎恨?!卑暇呕亓诵┠憵?,說話也順溜了些,他說道,“倭寇做事極不道義,海上遇見商船,一律殺盡搶盡,他們搶了商船,我們的‘買路財’自然就少了?!?/br> 又道:“倭寇上岸后,還會掠奪平民青壯,把他們帶回島上做苦力……有一回,老大派人出船護商,不幸遭遇倭寇,整船的兄弟被擄了去,半年之后才有一個兄弟僥幸逃了出來,說起這番經歷,我等才曉得倭寇島上是何等的人間煉獄?!?/br> 不但殺人越貨,還俘虜百姓當奴隸。 有這樣的矛盾在,海賊們自然也是憎恨倭寇的。 裴少淮了然,又問:“你們可辨別得出何人是倭寇?” “這個簡單?!卑暇耪f道,“若論船只,某在海上曾遠遠見過倭船,當真是嚇人。只見船頭有人頭戴白巾,手執折扇,動作詭異,沒一會兒就見到風浪大起……后來兄弟們商討時,才知曉那是倭人在施展幻術?!?/br> 裴少淮心想,倭人戰國時代軍隊的指揮方式,正是以扇子指揮作戰。 想來是被誤當作是幻術了。 此事便也說明,前來大慶作亂的并非普通的倭人,而是有組織、有預謀的倭國倭軍。 只有正規軍才會在船頭用扇子指揮。 無怪倭寇上岸后,往往能夠以寡擊眾,戰力卓絕。 包老九又道:“若是岸上辨認倭人也不難,他們凸頭鳥音,言如鳥語,莫能辨也,行路方式如木偶,處處與大慶人有異?!?/br> 包老九怕裴少淮輕敵,提醒說道:“官老爺千萬莫小看這些倭人?!彼堕_袖子,臂上露出一道長疤,接著道,“倭人雙手握刀而斗,十分兇狠,一旦打起來不顧死生,三尺鋼刀,赤體而舞,我等的武器根本擋不住……若不是有兄弟從身后捅了那倭人一刀,倭人失力,這道傷疤便落在某的胸膛上了?!闭f起這番經歷時,包老九仍是一陣后怕。 裴少淮一直安靜聽著,不曾插話,一番話聽完,愈發心有勝算。 他最后問道:“你可知海外倭寇藏匿于何處?” 包老九答不出來,他不過是王矗麾下的一個小賊而已,哪里能知道那么多。 “那今日便先問到這里了?!?/br> 桌上佳肴還剩大半。 “某已經應答了官老爺的話,還望大人說話算話,莫要為難小的?!?/br> 裴少淮從袖中抽出一封信箋,推至包老九跟前,說道:“把信交給你們老大,你自能活命?!彼o海盜頭目王矗寫了一封信。 包老九眼眸黯淡下來,遲遲沒有收下信箋——他替裴少淮傳信了,豈不正說明他與官府溝通了?他哪里還有活路? 裴少淮明白包老九的顧慮,勸慰道:“你若是傳信,尚能在中間當個信使活命,你若是不肯,你今日前來見我,紙豈能長久包得住火……你自己選罷?!?/br> 這是從“私”來勸。 裴少淮又從“公”來勸,他道:“爾等長久居于閩地,應當比本官更加清楚,每年春末夏初,海上盛行東北風,倭寇從薩摩洲乘風而來,是防倭的‘大汛’。等到九十月時,也偶有東北風,是防倭的‘小汛’……倭寇今年初夏不曾前來擾民,等到入秋之后,百姓豐收,恐怕就沒這么好的運氣了?!毖韵轮馐?,倭寇極有可能秋后前來襲擾。 “眼下離入秋沒有幾個月了?!?/br> 裴少淮質問包老九道:“你躲在島上自然能安然無恙,可這岸上,生你養你的村鎮鄉里,你請吃席的老少百姓,誰人能護他們安然無恙?”他希望包老九不要那么怯懦,能留有幾分氣魄在。 如若包老九不敢傳信,裴少淮還會另尋法子聯系王矗、徐霧。 只要繩子還牽在大慶岸上,只要他們也是憎恨倭人的,就能為裴少淮所用。 裴少淮再次表態道:“本官到任,現在清算的是倭人的賬?!?/br> “家里”的賬,往后再說。 包老九低頭琢磨了許久,最后才將信箋收入袖中,言道:“某替大人傳信?!彼€有其他條件,說道,“某出海上島以后,七日內若是沒有傳信回來,請大人護我一家老小周全,他們是無辜的?!?/br> 裴少淮現在不知如何定義“無辜”這個詞,但他答應了包老九,道:“本官言出必行?!?/br> 包老九來時偷偷摸摸,如今袖中藏著一封信,既成了事實,他便大搖大擺走出了酒肆,不再怕被人看見。 隨后,裴少淮亦登車離去。 …… 包老九出海歸島,隔日,州衙有人擊鼓鳴冤,求知州大人主持公道。 初聽時,似乎只是在爭兩個孩子的撫養權,仔細一琢磨,才知與海外“做生意”那群人也有關系在。 案情是這般的,擊鼓鳴冤的是一名婦人,二十七八歲,她外出“做生意”的丈夫已經三年沒回來,了無音訊,只當是人已經沒了,她便想帶著兩個兒子改嫁。 兩個兒子一個十歲、一個八歲,都是半大小子。 寡婦帶著兒子出嫁,看似拖累,實則多得是人家愿意娶——娶嫁之后,孩子姓氏一改便是本家人,這樣的年歲可以當半個大人用了。 難的是夫家人屢屢攔阻,不肯讓婦人把兩個小子帶走,說是不能讓孩子改姓。 裴少淮問話孩子的祖父祖母,道:“你們的兒子去何地、做何生意,又往家中捎過多少銀子?什么生意值得他這樣拋妻棄子?” 兩個老人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只哭訴道:“大人,地里不養人,他也是沒得辦法……” 裴少淮又問:“方才呂氏說道,你們的兒子出發前曾言,若三年不歸,呂氏可自行改嫁,兒子也隨嫁改姓,可有此事?呂氏拿出來的契書,你們又認不認?” 契書上有鄉紳們的簽字,是做不得假的。 裴少淮相信,只要去仔細去搜一搜,雙安州的百姓人家里,這樣的契書并不少。 “大人,話雖如此,可兩個孩子終究是他爹的根啊,這個婦人也太狠心了……” 婦人紅著眼哭訴道:“大人明鑒,孩子留在家里,若是能吃飽飯,有條正經的活路,終歸是夫妻一場,奴又豈忍心把他們都帶走?”和許多“做生意”的人家一樣,呂氏的丈夫是家中的幺子,兩個孩子上頭還有大伯在。 裴少淮基本清楚事情經過,他問兩個老人道:“你們的兒子出去,是為了給妻兒尋一條活路,你們點頭了。如今呂氏帶著兩個幼子改嫁,也是為了尋一條活路,你們又豈有搖頭的道理?” 出海為盜,就說明他們默許了這個結果。 此事很難論斷出誰對誰錯,因為錯的是這個世道。 裴少淮將兩個孩子判給了呂氏,準予改嫁。 圍觀的百姓很多,判詞一出,褒貶不一,裴少淮一擊鎮木,洪聲說道:“現如今九龍江江口不限漁船捕魚,漁船見多,憑著一雙手多得是活計在,若是不想讓妻兒無奈改嫁,幼兒隨嫁改姓,出去‘做生意’的人,還是盡早回來為好,言盡于此?!?/br> 機會一點點放出來,岸上“船繩”自然會慢慢收緊,終有一日會回航。 第169章 等待海盜頭目王?;匾舻倪@幾日,裴少淮也并未閑著。 先是擬制奏折,奏報朝廷,申請從太倉船廠調用戰船三十余艘,船只規模從五百木料到兩千木料不等。 只不過遠水解不了近渴,京都閩地相距數千里,折子一來一往,即便是快馬加急,也須得耗去一兩個月。其次,戰船要借秋冬的北風,才能從太倉州開往雙安州。 這般算下來,嘉禾衛最早也要等到來年開春才有戰船可用。 九月、十月是倭寇侵擾的“小汛期”,裴少淮盤算著,倭寇大概率會進犯。眼下已是六七月,僅剩三個月,等太倉州戰船是來不及了。 裴少淮打算“就地取材”。 不管船只還是舟師,雙安州里都有現成的。 …… 這日,裴少淮召同安城的齊族長、包族長和南安城的陳族長,還有齊氏的二十七公,一同來州衙商議要事。 三氏族長還未到州衙,湊巧,燕承詔的馬車先到了。 燕承詔來尋裴少淮,也是商議防倭之事。 衙房里,茶香氤氳,兩人隔著茶案并坐。想來是烈日海風所致,燕承詔膚色黑了一兩分,少了些冷峻,多了些剛毅。 也能由此料想到,嘉禾衛近來的cao練是何等之勤。 “裴知州緣何篤定倭寇秋日一定會來侵擾雙安州?”燕承詔問道。 “皇上委派你我前來雙安州試點開海,朝廷里人盡皆知,此事瞞得住小家族、小官吏,但必定瞞不住大姓氏、府衙大官?!迸嵘倩磻?。 雙安州要開海,小縣里的齊氏、包氏不知道很正常,但漳州府、泉州府陳氏、林氏這樣的大姓氏,他們出資栽培后輩、門生入朝為官,與府衙、甚至布政司關系緊密,豈會不知道這樣重要的消息。 裴少淮又道:“皇上早便有意開海,卻屢次三番被耽擱,旨意還沒到州府,當地要么是突發民患,要么是倭寇侵擾……燕指揮覺得,天底下真有這般巧的事?” 只要生亂,便有了暫停開海的理由。 燕承詔明白裴少淮暗指何意,他點點頭,說道:“裴知州說得有理?!?/br> 屢次“碰巧”只能是有意為之。 燕承詔思忖幾息,又言:“看來朝廷的‘開?!?,不是他們要的‘開?!??!?/br> “正是如此,燕指揮一語道破玄機?!迸嵘倩囱a充說道,“只要繳納船稅,人人皆可出海行商,豐我大慶國庫,這是朝廷的‘開?!?。那些豪族權貴想要的‘開?!?,是既不阻止他們與番通商,又不能別人搶了他們的財路,與他們分利?!?/br> 說白了,官商與豪族權貴是想牢牢把住通商口,獨收厚利。 他們知曉裴少淮要在雙安州開海,自然會想方設法讓這里動蕩不安。 倭亂就是最奏效、又最隱秘的法子。 燕承詔帶來的精銳不是吃素的,加之近來又招募了不少兵員,他對此頗有信心,言道:“只要倭船敢靠岸,便叫他們有來無回?!?/br> “我想在海上就擊潰他們?!?/br> 燕承詔以為自己聽錯了,側頭看向裴少淮,眼神中帶著詢問——嘉禾衛的戰船、舟師,不足以支撐一場海戰。 京都帶來的精銳也更善陸戰。 “我想海上便擊潰倭船?!迸嵘倩从种卣f了一遍,他解釋道,“平陸上一方一時之亂易,平海上往來之亂難?!?/br> 倭寇來去難料,善于海上逃竄,是難治的緣由之一。 大慶衛所守住南方,他們便侵擾北方,大慶封鎖嚴守,他們便等松懈時再來。 陸上有疆,而海上無疆。 在裴少淮看來,大慶造船技術先進于周邊番國,戰船更大更穩更堅固,理應不懼海戰才是。 “燕指揮難道不想會一會倭寇那神出鬼沒的‘幻術’?” 民間傳言倭人會海上幻術,來去無蹤,能興風作浪,越傳越玄乎,進而越傳越懼怕。 燕承詔眼眸生亮,勝負欲使其饒有興致,對于“幻術”頗有新鮮感。 他明白裴少淮海戰所圖——一戰成名,既可以籠絡民心民意,又可以打破民眾對倭寇的懼意,還可借此威懾那些暗戳戳作亂的豪族權貴,此后開海會順暢許多。 他問道:“裴知州心中已有謀劃?” 正說著,屋外傳來州衙大門打開的聲響——是雙安州三大氏族的族長到了,包班頭正領著他們前往議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