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出口轉內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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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梁穹繼而解釋道:“至于軍隊,我大荊更是重視,若非兵強馬壯,也不會被興國視為抵御西梧的靠山。每年豐庫中有相當部分支出用于軍費,參軍者無論男女,皆有豐厚補貼。大荊江湖又與朝堂同氣連枝,皇室長年資助三大門派,令其培養禁軍和戰士?!?/br> “等等,三大門派?”前橋還是頭一回聽說,看了眼成璧,恍然道,“是不是有銅山派來著?” 成璧點頭道:“不錯,所謂三大門派,正是碧州銅山派、玄邊生死地和固礫凝云堂。這三個門派在江湖赫赫有名,日常用度皆取自豐庫,雖然不列于朝堂,卻是在野不可或缺的強大勢力?!?/br> 想起魏留仙與成璧初次見面的場景,成璧不就是由先皇親自遴選出的童子之一,被送往銅山派學習武藝嗎?等學成了,直接派去公主府成為護衛長。前橋于是問成璧道:“難道禁軍都是你的師兄弟?” 成璧不置可否,笑道:“該怎么說呢……訓練禁軍是莫大殊榮,有冠絕群雄之能才可勝任。三大門派每隔五年便主持一次江湖大會,在武林是一場盛事,也為爭奪在圣上面前的權力歸屬。我銅山派有幸蟬聯四屆榜首,近二十年來,禁軍的確皆由銅山派調教。其他兩派,則負責培養各府護衛、守軍將領之類?!?/br> 前橋看著成璧難以掩飾的得意之色,打趣道:“原來你是按照御前標準培養的,到我公主府任職是屈尊啦?!?/br> 成璧挑眉道:“可不是?加之遇主不明,又要我降格為奴?!?/br> “嘖,別瞎說,我可舍不得讓你當使奴?!边@是實話,魏留仙為了留一個健全的成璧,這么多年碰都不碰他,雖然把他折磨得夠嗆,也算是……好吧,沒有雖然,總之就是被折磨得夠嗆。 “其實在府中,的確沒有在門派舒服?!背设档?,“我在碧州時補貼比如今的份例還高,武學也有師父指點、同輩切磋,還不用仰人鼻息,討好主上……” 前橋聽著氣不打一處來,皺眉道:“你后悔了?當初是你……”前橋想到當時情景,將“是你求我”的話就此打住,難怪成璧的師兄會把他送到自己床上——在門派錢多事少離家近,誰都不想入她公主府。 梁穹也把話題引開,道:“看來以后不能罰你俸祿,你根本不缺錢?!?/br> 成璧忙道:“誰說的?我缺錢?!?/br> 梁穹道:“奇怪,你在門派時沒花錢處,在府中也不曾置辦什么稀罕物件,怎會缺錢?” 噌地一聲,成璧抽出一截佩劍,用手指在劍身上彈了一下,道:“庶卿不知,為這件東西,我要攢上三年俸祿……”他說到一半,好像剛剛想起什么要緊事那般,瞪大眼睛道:“壞了!” 前橋和梁穹不解地看著他,成璧問道:“你給了寧生多少盤纏?” “多少?”前橋也不知道答案,只好問梁穹。梁穹回答:“……五百兩銀票?!?/br> 成璧尷尬道:“他包裹好像丟了,當時太忙亂,過了這么多日我才想起來,估計早被別人拾走了……” 前橋倒是無所謂,心知自己不差這點,就當普惠民眾了。梁穹卻追問道:“你怎么知道丟了?為何丟了?丟在何處?” “嗯……”成璧看了前橋一眼,知道不能對梁穹細說,更不能說出趙熙衡的關系,搪塞道:“總之就是丟了?!?/br> 梁穹想起鑰匙和字條。成璧既然知道丟了包裹,看來寧生出府后,他是跟著的,那為何又能看他丟了包裹? 沒了錢財倒是小事,若是被有心之人拾去,令前橋發現自己還為寧生留了安居之所,難免又會引她多心。 可他又不可深問,只能在腹誹成璧做事毛躁,實在不靠譜。若非當初他沾了公主愛慕的光,否則這護衛隊長是無論如何都不合格的。 —— 2. 因包裹遺失一事,梁穹又擔心起來,可前橋知道寧生就在留王府,吃喝不愁,衣食無憂,根本沒把此事放在心上。每日只纏著梁穹問些荊國民政之事,問完便出門一段時間,回來后換波問題再問。 想也知道,這些問題是趙熙衡甩給她的,她回答不了,才去請教梁穹。成璧看不過去,提醒梁穹道:“她才想保持距離,如今又找那家伙勤了。你就不能一股腦教給她,別讓她找他人爭辯?” 梁穹道:“殿下從小就這樣,喜歡同趙熙衡吵。我以前以為他們多有分歧,如今看來,怕是兩人吵著吵著,才惺惺相惜了?!?/br> 成璧聽罷急得不行:“所以更不能讓她去了!” 梁穹道:“你別急,我是發現有趙熙衡和殿下吵,反而讓她對政事更感興趣。殿下手邊那么多書,何時見她翻讀過?我給她講課,板凳坐不熱就要玩鬧。反而是為了辯過趙熙衡,最近主動找來好些書看——那廝煩則煩矣,也算有些作用?!?/br> 因梁穹沒有干涉之意,成璧也只能緊跟前橋,心不甘情不愿地隨她找趙熙衡,好在那日午后前橋便氣沖沖地回來,剛進門就嚷嚷再也不同興國腦袋說話了。 梁穹道:“殿下與他辯,難道又輸了?” 前橋道:“我沒輸!是他說的話太氣人!竟然放言我們政體維持不了太久,最終都會變成他們一樣的rou樣兒——這人就是rou癌一個,跟他說不清楚!” 成璧則有些幸災樂禍,借著安撫之機勸道:“我說過吧,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你別去找他了?!?/br> 前橋答應的“不找”大概維持了兩天,再同成璧歸來時,帶回來一大袋亂七八糟的玩意,丁里咣啷鋪了一地。前橋就地一坐,cao筆描畫著圖樣,也不管旁人有沒有落腳處。 寢殿變成廢品站,把剛進來的梁穹嚇了一跳,問成璧道:“這又是做什么?” 成璧抱著膀子站在一旁,滿臉都是疲倦和不耐煩,對梁穹埋怨道:“我就知道,找他總有一天會出事,庶卿還不信?!?/br> “出了什么事?” 成璧沖前橋的背影使了個眼色:“趙熙衡慫恿她,按照興國喜好改良東西,著人送往羅塢試行情。為了搜羅這些興國常用之物,我們忙活了一下午?!?/br> “啊……”梁穹道:“讓殿下生產東西,掙他母國的錢嗎?趙熙衡為何這樣做?” 成璧哼哼道:“他才不管掙誰的錢,他只關心什么能讓他掙錢?!?/br> 梁穹一個頭兩個大,避開地上的零零碎碎,斂著衣袍蹲在前橋身邊,一邊看她描畫圖紙,一邊問道:“殿下,郡卿他……” 還沒來得及說完,話就被前橋打斷:“對了,我正要找你商量,趙熙衡想入伙我的冶鐵廠,他知道什么東西在興國賣得動。我們前店后廠,掙錢分紅?!?/br> 梁穹啞了啞,比起商量,這更像是通知。于是問道:“殿下是想掙錢嗎?” “不是?!鼻皹虻?,“我又不缺錢,等我摸索出什么東西在興國暢銷,也算給咱們荊國的投機商販指條明路。大家不用攀比浮華內卷了,一起去掙興國的錢多好?” 梁穹失笑,她倒是打著如意算盤,只是趙熙衡豈會這么好心? 前橋思緒飛到別處,又對他笑道:“我懷疑安吉不給趙熙衡零用,他缺錢得緊,最近幾次聊天的茶水都是我掏腰包,可是前不久在羅塢,他剛請了兩桌飯菜,也不像沒錢的樣子?!?/br> “郡主為何不給他錢用?” 前橋撇嘴道:“信不過他吧,畢竟他天天往我這兒跑??墒撬腻X也沒花在我身上啊,應該有別的勾當。安吉防他像防賊一樣,不僅不給他錢,出門也不帶他,還不讓他掌管府中內政——只有床讓他上?!?/br> 梁穹因她最后一句頓了頓:“……殿下連這也知道?!?/br> 前橋曖昧地笑了笑:“我自然知道……有意思的是,趙熙衡覺得反正結婚了,安吉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八成安吉也這么想。他倆互相占對方便宜,竟然平衡起來了……噗嗤?!?/br> 為何她不生氣呢? 梁穹看著前橋的笑臉,很想問問她是怎么想的。如果當真放下了,怎么還要同他藕斷絲連?這等私密之事也拿來討論,趙熙衡又是抱著什么心思? 他低頭,又看向前橋的圖紙。自己該阻止嗎?該縱容嗎?如果不加限制,什么時候才是喊停良機? 這個庶卿怎么被他當得越來越累,越來越難呢? 直到傍晚,前橋還在桌前完善圖樣,桃蕊忍著呵欠,拿兩盤點心放在她旁邊,又將暗淡的燭火剪亮,輕聲問道:“公主還不睡嗎?” “就快好啦?!鼻皹驇缀鯖]有過這樣飽滿的干勁,對桃蕊笑道,“我今晚畫完再睡,明日一早就送去廠里,讓佟輔導員按圖加工?!?/br> 桃蕊立在一邊看著,嘆道:“公主許久都想不出生產什么好,郡卿可真有辦法?!?/br> 前橋笑道:“嗯,他腦袋夠用,就是煩得很?!?/br> 桃蕊找準時機問道:“奴好奇,郡卿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比梁庶卿如何?” 前橋一愣,放下筆道:“他是旁人卿子,哪有這樣比的?” “誰的卿子不都是男子嗎?奴不過隨口問問?!?/br> 燭光中的前橋思索一番,道:“趙熙衡嘛,他這人毛病挺多:得理不饒人,大男子主義,涎皮賴臉,陰陽怪氣,大吼大叫,倔……”她本來想欲揚先抑,可是趙熙衡的毛病說起來就停不了,掰著手指頭又道:“自視甚高、心胸狹窄、武藝疏松、嫉妒心強、無利不起早、陰險狡詐……但是……” 桃蕊就在等她這句“但是”,屏息凝神,聽見前橋道:“但是,和他在一起很放松,也很真實。他和我觀念截然不同,卻不愿藏起分歧曲意逢迎,我們可以爭到面紅耳赤,有機會也能一拍即合。而且,他在荊國是個異類……” 我也是個異類。這話前橋沒說,恐怕這荊國之中只有她能聽懂趙熙衡那顆興國腦袋講的什么。 她能予以理解,卻是基于這具靈魂所處本來世界的際遇,所以她僅是理解,對趙熙衡的呼吁則并不同情。 她也能部分體會到魏留仙對趙熙衡癡迷的緣由——一個是身居深宮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個是挑戰權威格格不入的質子,他們在傳統的教養和叛逆的引誘中,不可避免地被對方的特異之處吸引。 在另一個平行時空里,這兩人或許早已掙脫束縛,像太極圖一般緊緊相容。那幅景象沒準兒存在于誘荷創造的原著之中,她沒機會一覽,有點可惜,但僅此而已。 “你是為著梁庶卿過來問我的吧?”前橋對桃蕊一笑,“庶卿以為我與趙熙衡余情未了,其實多慮了。他又不傻,已是郡卿,搞婚外戀到身敗名裂對他有何好處?他沒興趣和我破鏡重圓,只是想借著我的光,為他在興國的勢力鋪路。 “而我對他的感情也不是愛戀,更多是欣賞和理解,我也想借著他的光,看看我能將這荊國改良成什么樣?!闭f到此處,前橋的雙目反射著跳動的燭火,露出開心的笑顏:“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對手。趙熙衡對荊國抨擊越多,我反而越不服輸——我總得做出些事業,打他那顆興國腦袋一記耳光?!?/br> 聽她說完這些話,桃蕊的神色明顯放松下來,笑道:“那么,公主和郡卿是在互相利用嗎?” “可以這么說。你若是問我心中將哪個男子看得最重,那還是庶卿?!鼻皹虻?,“我好好表現,也是為了不辜負庶卿的良苦用心……他可是對我‘寄予厚望’啊?!?/br> —— 4. 前橋猜得不錯,桃蕊一定是將這些話如實轉述給了梁穹,因為第二日他便從一只炸毛的看家鵝變回以往那般溫順賢惠模樣。 至于成璧,仍舊是百十個不樂意,前橋便跟他約好,只要他看趙熙衡哪個舉動不順眼,隨時可以出手打上一架。她不攔也不勸,誰拳頭硬誰說了算。 成璧起初自恃武功高于趙熙衡,巴巴等著找對方的茬,才發現其行為舉止合乎禮數,縱然想揍人,也找不到機會出手。久而久之,也就忍下來了。 三日后,佟輔導員奉上第一批按照前橋圖紙改良的器物。前橋找了個使奴前往羅塢,將貨物賣給興國客商。那使奴背著貨囊去了一日,第二天回來,貨囊中器物一件不少。 “沒賣出去?” 前橋不解,拿起東西左右觀看,對趙熙衡道:“工藝明顯比你們的要好,還很實用,為何賣不出去?” 趙熙衡問道:“他們是怎么說的?” 使奴答:“那幾個興國商販說,貨沒有問題,只是現在行情不好。聽說是興國本土工匠所需礦石受關檢阻礙,無法從荊地運往興國,部分興國人認為是荊國商會惡意為之,于是國內排荊情緒高漲。前些日子有個常往來兩國販賣的商隊被興匪搶了,只因車中滿滿兩箱都是荊國所產貨物,被砸得一個不剩?!?/br> 啊這……前橋已經腦補出興國人打出“抵制荊國,支持國貨”的愛國橫幅游行場面,對趙熙衡道:“看來上市時機不對,咋整?” 趙熙衡沉默良久,突然一拍腦門道:“我有一計!” 他掏出隨身的小令牌,將那團花紋樣描在紙上,交給前橋:“著人將這批貨送回廠中,讓工匠在外部描畫紋樣。明日換個人去羅塢販賣,就說這是興籍在荊商人為國民定制而成,愛國商人在荊不易,大家應理性愛國,支持國貨?!?/br> 前橋瞪大眼睛看著他,再次覺得趙熙衡是和她一樣的現代穿越者,道:“……怎么說,興國人不騙興國人唄?” “對!”趙熙衡眼前一亮,附和道,“就說興國人不騙興國人?!?/br> 還好意思說“不騙”呢?你就是最大的大屁眼子!前橋無語,按趙熙衡想法安排,再去羅塢時,新品果然銷售一空。此時第二批貨物也生產好了,趙熙衡又提出不去羅塢,干脆北上春臺府。 “這批貨只有二十來個,千里迢迢運去春臺,不值當吧?” “哎,物以稀為貴。正因生產不易,愛國行為才更有份量?!?/br> ……他還會玩饑餓營銷?他真的不是一個跟自己一塊穿了書,卻潛伏在她身邊偽裝NPC的大屁眼子嗎? 要說趙熙衡的確有些商業頭腦,更重要的是有些發財的狗命,但那是后話——在前橋按趙熙衡想法將第二批貨發往春臺的半個月后,一位京都貴人機緣巧合將此物買回,放在家中賞玩。 友人拜訪,見此物獨特,詢問來歷,貴人便說是興國愛國工匠嘔心制成,為激發民眾支持本國工業。雖是他國民眾,其拳拳之心亦堪推表,于是她也買下收藏了。 這奇幻故事不知不覺傳了出來,竟引得荊人隨波效法,羅塢賣出的第一批貨成了香餑餑,又高價倒賣回商販手中,價格驟升幾十倍,又因產量稀少,成為一票難求的珍品。 春臺府的銷量尚且未知,羅塢的爆款卻早一步到來,只是這錢又進了投機倒把的商販口袋里。趙熙衡瞅準時機,果斷出口轉內銷,趁著A貨沒仿出來前以正品搶占市場,總算是從虎口奪了點食回來。 第一桶金到手,前橋慨嘆著做出總結:“看來相比于興國,還是荊國的錢好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