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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正式入冬時,耗時五個多月的《醉相思》終于結束最后一場戲的拍攝,曾導一喊「卡」,在場所有人員紛紛鼓起掌來歡呼。 從劇中角色的情緒抽離出來,前一秒還互烙狠話的李溪凜與倪景辰,這一秒已是一個眉眼帶笑,一個恭敬鞠躬。 李溪凜拍了拍倪景辰的肩,拋下一句「后生可畏」以評價他這五個多月來的表現,轉身率先進入化妝間。 被夸了的倪景辰,則是站在原地傻笑了好一陣子,才被他經紀人硬拉著也去卸妝換衣服。 眼看著演員們逐一離開,曾導站在監視紀錄器后方,喚來魏芷梨。 「曾導?!刮很评娑Y貌地衝他身旁的攝影師點頭,喊了曾導一聲算作打招呼。 「小梨啊,你聽聽這個?!购貌蝗菀资种杏忠徊縿⑶?,曾導卻不見得有多開心,反倒愁眉不展。 他拿了副耳機給魏芷梨示意她戴上,隨后播放更早之前拍攝的劇碼,馮雅娜的聲音一入耳,魏芷梨下意識蹙起眉頭,隨后更被突兀且rou麻的臺詞給說得激起手臂上的一層疙瘩。 照著馮雅娜的指示改臺詞時,她壓根兒也沒回頭去看,對于這些內容,老早忘得一乾二凈,現在透過監視紀錄器,她感覺這就是堆垃圾。 她頓時明白曾導為何會是這樣愁眉不展的表情。 戲劇這東西,演技不好可以追究到演員自身頭上,可若讓人一眼就看出是劇的問題,從編劇到導演在到后製人員,每一個人都能在網上被噴成篩。 「是您讓我忍一忍的?!拐舳鷻C,魏芷梨哀怨回望,嘴上的話似撒嬌似埋怨,卻到底沒有真的責怪。 若真要怨,她也只能怨自己,爬得不及人家高,就只能屈居之下,把隱忍當習慣。 「我當時也不知道能這么糟?!乖鴮б矝]把魏芷梨的埋怨當真,摘掉眼鏡抹了把臉,嘆息出聲,「你改之前沒先看過嗎?」 「看了,可我又不能不改,在改這些的時候,我只是無情的碼字機器?!?/br> 魏芷梨雙手一攤,表示自己也無可奈何。 「我倒是無所謂,年輕時被罵得多了,現在也沒什么不能聽、不能看的,倒是你,」曾導頓了一下,看著她的眼里有些心疼,也有些抱歉,「這劇播出后,可能你或多或少得受些委屈,被罵還是輕的,嚴重點怕會影響你在業界的評價。是我之前考慮得太少,委屈你了?!?/br> 「沒事曾導,我又不在意這些?!刮很评媛柭柤?,臉上表情看起來確實沒有一點勉強。 「網上的評價雖然我也很看重,但要是要罵我,我不看就行了?!?/br> 「至于業界的評價,就算一時差一些也沒有關係,我會繼續跟著蘇老師學習,總有讓他們改觀的一天?!?/br> 曾導看著眼前把話說得灑脫的女孩子,一時間倒也不知道該夸她自信,還是罵她天真,只能無奈地搖頭苦笑,拍拍她的肩膀,什么都沒再說。 不遠處,想走近卻沒好意思打擾他們的喬新楷,遙望著她在冬日下熱烈的笑容,眉眼間的自信昭然若揭,一下將他拖回十年之前。 那會兒她看著雖不如現在好親近,整個人冷冷淡淡的,可舉手投足間自然透出來的自信,與現在所見幾乎一模一樣。 原來這份自信并沒有隨著年月流逝消失,而是在成長過程中,她變得比從前還會隱藏。 這份認知讓喬新楷既懷念又有些遺憾。 重逢以來,他有時能在她身上找到十年前的影子,有時又像與全新的她相識。高三分手前后那段時間,他曾無比厭煩她的一切,卻怎么也沒想到,會有那么一天,他無比想念。 「發什么呆呢?!乖趩绦驴矍按蛄藗€響指,魏芷梨湊到他身旁,循著他的視線看去,發現他看的是她來時的地方,以為他對監視紀錄器上展示的畫面有興趣,扭頭問他:「想看的話可以湊近一點看啊,我去跟曾導說一聲就行了,要嗎?」 喬新楷這會兒已經回過神來,收回目光,看著她搖頭,「我隨便看一下而已?!?/br> 不置可否地聳了下肩,魏芷梨又問:「對了,今晚有空嗎?」 「怎么?你要約我吃飯?」 「是要約吃飯,但不只你我?!古滤终f出什么煩人的話,魏芷梨伸手捏住他的嘴巴,將之捏得扁平,「今晚是殺青宴,基本上所有人都會參與,雖然你只是武術指導,但也是為這部劇付出心力的一員,曾導讓我問你來不來?!?/br> 喬新楷想了想,含糊著問:「你也去?」 把收從他嘴上收回,她遞給他一個清楚寫著「廢話」二字的眼神,連話都懶惰答他。 「那我去?!?/br> 「行,那你抓緊時間回去休息一下,殺青宴六點開始,地點我等下發你手機,你別遲到啊?!?/br> 今天早上開拍的早,昨晚又收工的晚,明明早沒有武打戲,與魏芷梨的約定期限也早過了兩個月,喬新楷卻依舊盡責的做她的打雜工,早早跟到了片場,被魏芷梨偷看到幾次他打瞌睡的畫面。 也因此儘管接下來還有些東西得收拾,喬新楷若能留下出力是最好,魏芷梨卻還是沒忍心讓他過度勞累,打算一會兒有人問起時,再給他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喬新楷想得卻沒魏芷梨多,他光是聽見前面那番話,就足以感到開心。所以明知魏芷梨可能在他這話出口后,不給他好臉色,他仍是揚起笑,故意問她:「魏小梨,你關心我???」 也果真,魏芷梨聽后白他一眼,「你還沒睡呢就開始做夢?」 喬新楷笑了下,沒跟她計較,只放眼四周正忙碌收拾的工作人員,確認道:「真不用我留下幫忙?」 「不用?!刮很评嫦攵紱]想就拒絕他,「趕緊滾,別打擾我們做事?!?/br> 不放心地再三確認后,都得到相同答案,確實也睏了的喬新楷壓下到嘴邊的一個哈欠,順著魏芷梨的意往飯店方向走去。 在他走出很長一段路途后,魏芷梨才輕嘆出一口氣。 果然人一但做過什么,再做時就會成為習慣嗎?哪怕這人十年未見,又曾令她厭煩,這個定理擺在他身上,居然也同樣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