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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br> 東東正要離開時,聽見了背后傳來的聲音,像是在對著他,回頭望了望,才看見了人。 笑意漸漸化開了,他一顛一顛地跑到了溫摯面前,指著她說:「姊姊,是你在叫我嗎?」 「嗯?!箿負醋谝巫由?,面無表情的,散發著令人無法靠近的氛圍。 可東東一點也不怕,還是走近了溫摯,喜眉笑眼的,像是有什么開心的事一樣。 溫摯問:「你在這里做什么?」口吻很平,就像是警察質詢著犯人,沒有任何起伏。 東東就答:「我來看爺爺??!」 「親生的?」 「不是!」東東搖搖頭,「爺爺之前都會去復健室找我玩的,但現在去不了啦?!?/br> 他仰起頭來,笑得十分燦爛,「所以我就來找他啦?!?/br> 溫摯眼中倒映著小男孩的笑顏,表情有些松動,「你跟他沒有關係,為什么要這么做?」 東東苦惱了下,皺起小小的眉頭,「爺爺說,他的家人都不要他了,他們不喜歡他?!?/br> 「但是我喜歡爺爺,我想要爺爺要快點好起來?!顾难劬锵袷怯行切前?,有一瞬間,令人恍了眼。 「喜歡?」溫摯有些疑惑,緩緩地說:「為什么會喜歡?」 東東被問倒了,于是又開始認認真真地思考。 想了好久,最后卻傻乎乎地笑了笑,「不知道?!?/br> 他又問了溫摯:「姊姊知道吧?」 「不知道,我不喜歡任何人?!箿負凑Z氣平,目光沒有焦點。 「難道你不喜歡你的爸爸mama嗎?」東東說:「我就很喜歡我mama啊?!?/br> 溫摯說:「他們死了?!?/br> 「啊……」小男孩張大了嘴巴,整個臉瞬間皺在一起,語氣特別特別難過地說:「我爸爸也死了?!?/br> 溫摯看了看他,小男孩不高,瘦瘦小小的,像是營養不良似的,穿著長袖,可臉上卻無時無刻洋溢著燦爛,令人看了便心生歡喜。 可他生病了,一點也不像。 東東說:「但我mama說了,爸爸很喜歡很喜歡我的!雖然他沒有陪著我,但他還是很愛我的!所以我也很愛很愛他?!顾肫鹆薽ama說的這句話,一掃方才的陰霾,又回到了原本的小太陽。 小孩子的快樂就是這么簡單。 可溫摯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擁有判斷是非真偽的能力,也就意味著,失去了欺騙自我的幻想。 她說:「不會有人愛我的?!?/br> 從很久以前,她便明白了這個道理,在這世上,不會有人愛她。 哪怕血脈相連,哪怕相處已久,也不會……愛她。 這才是她真真切切所感受到的,血淋淋的,嶄露在她眼前,是她想忘也忘不掉的,就像鈍了的刀,砍在rou上,卻怎么樣也不給個痛快,藕斷絲連著。 所以,他口中所說的愛,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 怎么可能會有人能毫無保留地去愛一個人呢? 不會的。 不會有這種人。 「你的爸爸mama就很愛你啊,就像我mama一樣?!顾麑χ鴾負?,十分篤定地說。 溫摯抬了抬眸,看著他良久,「騙人?!?/br> 可眉眼間卻有了微乎其微的笑意。 東東昂起下巴,噘著小嘴,「我才沒有騙人呢?!?/br> 雖然是假的,但她仍愿意保留給孩子一點點的美好,讓他不至于如她這般,沉默而無望。 「趙和東!」 這時,遠方傳來一道聲音,連同人影一道出現。 一上來,那人就揪著小男孩的耳朵,像是駕輕就熟,一點也沒管力度,朝著小男孩吼道:「你怎么又到處亂跑了?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少來這種地方!」 小男孩想要撥開身上人的手,可惜力氣太小,一點也沒用。 反倒是一旁的溫摯迅速站起了身,目光瞬間冷了幾分,「放開!」 「我教育孩子,關你什么事?」 東東耳朵被拉著,想告訴溫摯他沒事,輕輕地扯了下她裙擺的邊緣,想讓她放心,「姊姊沒事的!我不痛,這是我…叔叔?!拐f到最后,越來越小聲。 男人理直氣壯,「聽見了吧!少管間事!他又不會痛,扯幾下怎么了?」 溫摯聽了,目光投向了還拉著她裙子的東東。 男人邊吼邊拉扯著東東,將他拖走,「跟我過來!我不是說了不能亂跑嗎?怎么講不聽????」 那隻手放開了裙擺,被人半抱半拖地拉走了。 溫摯眼底暗涌翻騰,與冷靜自持的外表成對比。 不會痛,難道就能被隨意對待、肆意凌虐了? 不能! 她冷笑了聲,也跟了上去。 在溫摯這,她的人生信條是,別人欺負她,她就欺負回去。 同理,也該用在旁人身上。 江凜訂了早上十點的火車,在醫院等到阿姨來了才走的。 離開前,阿姨特意將他拉到外頭,知道他們母子倆又是為了同一件事置氣,否則江凜怎么可能突然就說要回去呢? 于是語重心長地交代他:「江凜??!你不要老是氣你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身體不好,有時候就讓著她一點,知道嗎?」 這話從很久以前江凜就聽過了無數遍。 阿姨也知道江凜有心結,「我知道你媽要求你做那種事確實沒考慮到你,可好歹她也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了,做人要懂得感恩,她還是你媽啊?!?/br> 已經聽到厭煩的話了,江凜簡單地回了句:「知道了?!?/br> 可這心結已經這么多年,也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