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靨 第68節
封珞又想起一件事,他雙手握著寒酥的手腕仰頭問:“jiejie,你為什么不和我們一樣叫二伯父呀?” 寒酥望著封珞,不知道怎么回答。 封珞并不知道自己問了兩個天大的難題,只當哥哥和jiejie都不愛搭理他。他哼哼兩聲,小跑著走在前面,他要去找笙笙,笙笙不會不搭理他。 封岌這次這門是去見晏景予。晏景予的父親陳南王厚著臉皮求到封岌面前,希望封岌能夠勸一勸晏景予讓他早日成家。陳南王苦惱了很多年,終究沒了法子才求到封岌面前。晏景予是陳南王的老來子,且是獨子。陳南王年紀大了,對于晏景予一直不肯成家的事情頗為苦惱。 “只要您一句話,他一定聽話!”陳南王道。 似乎所有人都覺得赫延王等于無所不能。 吟藝樓的雅間里,封岌和晏景予對坐。晏景予懶散靠著椅背,聽歌姬撫琴婉轉吟唱。 一曲結束,晏景予正想著再點一曲什么,封岌擺擺手,將人趕了出去。 嫌吵鬧。 “該成家就成家,別讓你父親一大把年紀犯愁?!狈忉У?。 晏景予皺眉:“老頭子果然找到你面前了。拿這種小事煩你,可真是……” 封岌道:“據我所知,你和林家二娘子交情不錯。別拖著人家,姑娘家年歲不等人又重名聲?!?/br> 晏景予臉上的笑收了收,有一點犯難。他嘆了口氣:“我也沒辦法?!?/br> “什么叫你沒辦法?”封岌沉聲,“學我做什么?我和你們不一樣?!?/br> 他的婚事甚至是他的性命,從來都不屬于他一個人。他是被架在天上的神明,理應無所不能刀槍不入永無弱點所向披靡。 封岌語氣有一點重,晏景予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他笑笑,道:“我心里有數?!?/br> 窗外有小孩子的哭聲。封岌轉首望出去,看見一個小孩子站在街道角落在哭,他的父母圍在他身邊哄著他。一個稍微大些的小姑娘舉著個糖人跑過去哄弟弟。被家人圍住的他很快不哭了,一家人說說笑笑。 封岌看著那一家人很久。久到晏景予皺眉,他不理解有什么好看的。 那家人消失在街角,封岌收回目光吩咐人請沅娘下來。 沅娘還在養腳踝上的傷,聽聞赫延王請她,她不敢不來,不過她也沒有半分不愿意。赫延王只喜歡聽她唱曲,從不需要她跳舞。 封岌點了《四時景》。 寒酥將封璉和封珞帶到朝枝閣去尋meimei,她站在一旁看著他們三個一起玩。meimei看不見,和尋常的小孩子不同,她很希望meimei可以有更多玩伴,而不是只有她這個jiejie。 寒酥在一旁看了一會兒,交代蒲英和兜蘭上心照料著,便出府了。 ——昨天和祁山芙約好,今日陪她去元祥樓取祁山芙之前訂制的一套首飾。 向來愛笑的祁山芙有一點心不在焉,一套漂亮的新首飾都沒能讓她展露笑顏。 本來取了東西,兩個人就該分別。祁山芙邀寒酥去祁家用晚膳,還說母親有話跟寒酥說。 登上回祁家的馬車,寒酥詢問:“山芙,是有什么心事嗎?瞧你不太開心?!?/br> 山芙嘆了口氣,悶聲說:“父親的事情。哼,也不知道是誰生事,雞蛋里挑骨頭!聽說父親被上司責貶,還被罰了半年俸祿?!?/br> “是出什么紕漏了嗎?”寒酥問。 祁山芙搖頭:“我也不知道。父親才不跟我細說,我只隱約聽見他和母親說是有人暗中使手段針對!” 寒酥蹙眉,陷入思量。 馬車到了祁家,寒酥和祁山芙下了馬車,就看見另一輛馬車停在府門前,一些內宦打扮的人告訴她們來的是宮里人。 寒酥和祁山芙對視一眼,正疑惑,看見祁朔騎馬從另一條路回來。 “哥哥!”祁山芙喊。 祁朔望著那幾個小太監,問:“什么事情?” 祁山芙搖頭:“不知道,我們也才剛回家?!?/br> 祁朔點點頭。他下了馬,將馬韁遞給小廝,然后帶著meimei和寒酥一起進門。 一位年長的內宦坐在花廳里,祁夫人正犯難??匆妰鹤踊貋?,才松了口氣。 李大太監站起身,朝著祁朔拱了拱手,笑得臉上老褶子波動:“恭喜祁小將軍?!?/br> 祁朔回了一禮,恭敬詢問:“不知李公公是什么事?” “咱家是來宣旨的?!崩罟焓?,一個小太監彎著腰雙手捧著一道圣旨送過來。 祁朔和祁家人正色起來,跪地接旨。 寒酥并不是祁家人不需要她跪地接旨,她也沒有進花廳,站在庭院里好奇地望著里面。 那是一道賜婚的圣旨。 ——祁朔和靜鳴公主。 李太監尖細的嗓音誦讀完圣旨,笑著說:“接旨吧?!?/br> 祁朔慢慢抬起頭,視線越過明黃的圣旨,穿過了房門,望向蕭瑟庭院里寒酥單薄的身影。 他將目光收回來,望向壓于頂的圣旨。 “這是高興得傻了嗎?”李太監笑著輕咳一聲,“快接旨啊?!?/br> 祁朔道:“李公公,祁朔有婚約在身。這道旨不能接?!?/br> 李太監驚住,瞪圓了眼睛,聲音也帶出一點抖:“祁朔,你考慮清楚再說話!” 祁朔考慮得很清楚。這種為了高攀皇家尚公主而負心之事,他誓死不從。 他望向寒酥,看著寒酥轉身離去的背影。他現在應該去追寒酥告訴她自己永不相負,可是李太監還在這里,他現在不能去追寒酥。 寒酥回到赫延王府,并不回朝枝閣,直接去了銜山閣。 她去前,長轅正在書房里向封岌稟話。 “將軍查的那種祛疤藥找到了,但是……在東宮?!遍L轅犯難。 長轅想提醒可能有詐,又一想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將軍怎么可能想不到。 云帆稟告寒酥過來了,封岌有一絲驚訝。 “您為什么要如此?”寒酥忍著眼底的濕意,“為了懲罰我,貶罰祁老爺又給祁朔賜婚。您真是……” 真是變得讓我不認識。 封岌皺眉:“什么賜婚?” 寒酥忍淚望著他:“將軍寬仁,請不要傷害我身邊的人?!?/br> 封岌沉默了片刻,平靜開口:“祁浩涆被貶祁朔被賜婚,你認為是我做的?” “難道不是嗎?” 封岌沉靜地望著寒酥眼里的濕意與惱怒。許久之后,他輕笑了一聲,望著寒酥的眼睛問:“那你是不是還要求我幫忙解決你心上人的賜婚?” 第54章 寒酥沒有回答。她皺著眉,還在琢磨封岌上一個反問。 難道不是他做的嗎?明明當初五皇子的事情時,他那么迅速地給五皇子塞了門婚事…… 可是寒酥看著封岌這意外之后又生氣的表情,突然有一絲不確定。 不對!不是他! 縱使他有可能會給祁朔塞一門婚事,他也絕對不可能假公濟私貶罰祁浩涆。他是如山巍峨如炬光明的赫延王,他不會做這樣卑劣的事情。 寒酥向后退了一步,聲音也緩和下去拒絕:“不需要將軍幫忙?!?/br> 拒絕他,似乎已經成了刻在她骨子里的本能。 寒酥因為自己的莽撞質問而為難。是非對錯涇渭分明,錯了就該賠禮這是她自小的教養??墒茄巯虑闆r,她做不到。她半垂著眼睛,不想再久待,連膝也沒彎一下敷衍福身,轉身快步離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怎么就方寸大亂理智丟失。是因為祁家的事情而生氣,還是接受不了心目中的將軍形象倒塌? 長轅和云帆悄悄對視一眼,再將目光小心翼翼地移到封岌眉宇。 封岌盯著寒酥離去的背影,目光深沉。直到寒酥的身影看不見了,他才瞥向長轅。 長轅一愣,立刻反應過來:“我這就去查!” 長轅匆匆走了,留下云帆在那里傻站著。云帆眼珠子轉了一圈,訕訕退出去,不忘將房門關上。 封岌靜坐了片刻,穩了情緒,重新拿了案上的密報來讀。宮里越來越不想出征,甚至打算與北齊聯姻。他絕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他提筆寫信,寫著寫著總是突然走神。直到寫不下去,他將手中的筆重重放下,墨跡濺臟了信箋。 字跡被污得烏糟糟,一切都烏糟糟。 寒酥回到朝枝閣沒多久,祁家來了人。祁朔和他父親祁浩涆過來了,沒有直奔她而來,而是帶著禮去見三夫人。 寒酥正望著窗下那株綠萼梅,不知道是不是千里迢迢走了太遠,綠萼梅開始發蔫,要死不活。 翠微匆匆進來稟告三夫人請她過去說話。 寒酥收回神,她略歪頭將面紗的夾鉤扣好,起身去姨母那里。 “小輩婚事本該阿朔母親過來,可是他母親腿腳不方便,又事發突然,只好我跑這一趟?!逼詈茮鄣?。 三夫人笑著將父子二人請進來,請他們入座。祁浩涆與三夫人坐下,祁朔立在父親身側。三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祁浩涆,見其儀表堂堂器宇軒昂,心下很是滿意。與此同時,她心里也生出惋惜。 三夫人令侍女端來茶點,先是就著茶水和糕點閑談了幾句。兒女婚事本該長輩做主,可是三夫人知道寒酥那個性子不太愿意擅作主張還是想讓寒酥自己決定。更何況她已經知曉宮里下了賜婚圣旨,這事變得棘手起來,她更不能擅自做主。 寒酥很快過來。 三夫人望著寒酥,有一點心疼,由衷覺得上天對這外甥女不公。她招了招手,讓寒酥來到她身邊,握一握寒酥的手,這才將話題繞到正事上。 “原先知曉能和祁家結成親家,這是大喜事??墒墙袢瞻l生了這樣的事情確實令人無奈。想必祁老爺過來已經有了主意?!比蛉送蚱詈茮?,將難題踢給他,自己這邊絕不先表態。 “這有什么好表態的?”祁浩涆笑了笑。他望向寒酥,慈笑著:“不是說好了留下用晚膳?你伯母要給你縫衣服量尺寸,你怎么直接回家了?” 三夫人聽祁浩涆這話,隱約知道了對方的意思,心里難免意外。寒酥卻是在心里無聲地嘆了口氣。 讀書人講究風骨,祁浩涆向來剛正不阿含冰茹檗要不然也不會幾次三番惹了jian臣被貶去偏遠之地。 寒酥剛要開口說話,三夫人握了一下她的手腕,阻止她自己說。三夫人望向祁浩涆,笑著說:“祁老爺這話若我沒會錯意,是還想繼續這樁親事?可是宮里賜婚的旨意已經下了,我們寒酥自然不能不識抬舉不避嫌?!?/br> 祁浩涆哈哈沉笑了兩聲,道:“我與正卿危難時結識,這些年兩家互幫互助,早在兩個孩子年紀小的時候就定好了親事。所謂一諾千金人不可無信,何況是婚姻這樣的大事。今日阿朔并未接旨,明日一早老朽自會帶著他進宮負荊請罪?!?/br> “多年官場沉浮,確實有些累了?!逼詈茮蹏@了口氣望向寒酥,“孩子,只是你剛與姨母相聚沒多久,可愿意離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