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稿里，這個案子已經結了，嘻嘻

    唐朝考試是不糊名字的，也就有了行卷的說法，就是給主考官投卷，或者有名望的人，增加自己考中的希望，唐朝整個官場都有提拔后生的風氣，所以大家都挺樂意干這種事情的，白居易之前就考前行卷顧況（很有名的書法家，畫家），被人大大表揚了一番，比肩李白杜甫那種，對了，那個時候咱們小白同學才十六歲，妥妥的天才少年，這番話直接讓他聲名鵲起。

    第16章 金生案

    上吊

    國子監位于歸義坊，占半坊之地，歷來是學子求學圣地。

    太.宗時期，光六館學生就達到三千人，加上其余諸館學生，以及高昌、吐蕃、高麗、百濟以及日本等國千里迢迢送來的使者，最高時可達八千人。

    陛下遷都洛陽后，各館招收人數減少，但依舊有三千人之多。

    國子監大門近在咫尺，沐鈺兒卻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在一處茶棚坐了下來。

    “怎么了，這里到處都是千牛衛?！眲傄蛔戮吐牭接腥藴愒谝黄鹫f著話嗎，“別又死.人了?！?/br>
    “我早就聽說這位狀元脾氣不好，在國子監時得連姜才都得罪了，仗著有點學問，連六學的博士的面子都不給?！?/br>
    “今年科舉也是倒霉，死了一個狀元不說，現在還鬧成這樣，現在是查到國子監頭上嗎?！?/br>
    “國子監祭酒是……之前闖了這么多禍，還不是安安穩穩地坐著?！庇腥诉有?。

    “噓噓，別說這事，不要命了，誰知道以后皇帝姓什么，別給自己惹事?！蹦昙o大的人連忙呵斥住各位。

    沐鈺兒摸著茶杯壁聽著茶館眾人胡侃，直到兩炷香后，馬車滴答聲在背后響起。

    她扭頭去看，果不其然看到那輛熟悉的華麗馬車。

    “哎哎，老大老大，去那邊去那邊?！避嚪蜻€等到主人吩咐，就聽到身邊蹭車的小瘦猴子用力地拍著他的胳膊。

    “去那邊?！本驮谲嚪颡q豫著要不要把人掀下去時，車廂內傳來淡淡的聲音。

    車夫小臂微抖，馬車朝著茶棚走來。

    隨著馬車走近，茶棚內原本熱鬧喧囂立刻安靜下來。

    凌雪梅是唐家的標志，洛陽城內無人不知。

    “怎么才來?！便邂晝汉盟凭脛e重逢一般，站在馬車邊上，笑臉盈盈地說著。

    車夫放腳蹬的手一頓，差點錯過扶人下馬車，水質一截品紅色衣袖先一步，把人殷勤迎了下來。

    唐不言垂眸，隨后似笑非笑地看著馬車邊上的人。

    沐鈺兒得意地往上抬了抬手，笑容燦爛，虎牙若隱若現：“別客氣，快下來，要干活了?！?/br>
    格外自來熟。

    唐不言伸手搭在她的小臂上，緩緩走下馬車。

    “你們北闕爬窗是一脈相承的嘛？”唐不言反諷著。

    沐鈺兒立刻扭頭去看張一。

    張一苦著臉，貼上來小聲說道：“我剛到東苑就被人攔下了，攔門的昆侖奴又高又大，一拳能打十個我，我話都遞不進去，只好委婉換個辦法了?！?/br>
    沐鈺兒了然，理解附和道：“懂，上次我也是這樣的?！?/br>
    兩人齊齊露出同病相憐的神色。

    “司直兩個時辰前讓某在東苑乖乖待著，現在怎么又火急火燎地尋某了?！碧撇谎原h顧一圈，眸光在國子監牌匾上一掃而過。

    “邊走邊說?！便邂晝褐苯永送鶉颖O走。

    車夫想要跟上去，不曾想被張一眼疾手快攔下。

    “來來來，趕車辛苦了，快來吃盞茶?！眲e看張一瘦，手勁卻不小，直接錮著車夫的手臂，把人按在椅子上，“老板兩碗茶?！?/br>
    “所以，司直叫某來，充門面?！碧撇谎钥粗o閉的大門，意味深長地說著。

    “別駕唐家出身，十三歲入學國子監，旬考，歲考皆是上等，兩年后就考中探花，在國子監至今都赫赫有名的人?！便邂晝阂膊谎陲椬约耗萌藖硭⒛樀钠髨D，“若是等會要去詢問讀書人，您這樣的人他們才會讓配合?！?/br>
    唐不言站著不動，攏了攏披風：“可某如今還是嫌疑犯?！?/br>
    沐鈺兒和他對視一眼，唐不言彎了彎唇角，好不無辜。

    “您說，這不是巧了?！便邂晝郝掏陶f道，“春兒女官正好在，正好讓她給陛下傳話，洗脫別駕嫌疑?！?/br>
    唐不言笑：“如此有勞司直了?！?/br>
    “不敢當不敢當?！便邂晝浩ばou不笑地說著。

    —— ——

    沐鈺兒一踏入國子監就察覺到壓抑的氣氛。

    孔廟正堂無人敢踏足，只在門口廊下戰戰兢兢擺了數十張椅子。

    春兒女官不愧是陛下心腹，一馬當先坐在死者前面。

    吊死人的尸體還未被放下，直愣愣地掛在正中位置，被洗得發白的淺藍色校服空蕩蕩地晃著，外頭的光落進來在微微下垂的腳尖上，瞧著格外滲人。

    一張帶血的紙歪歪斜斜扔在他腳下。

    “司直?！彼娏算邂晝荷砗蟮娜?，眸光微動，“唐別駕?！?/br>
    她一起來，原本坐著的人都站了起來，他們的目光掃過沐鈺兒，皆落在唐不言身上。

    “唐別駕?！睘槭滓粋€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身材中等，身高六尺以上，穿著紫色官服，腰系金龍魚袋，肚子微挺，約過沐鈺兒直接朝著唐不言走去。

    唐不言頷首，并未上前，依舊站在沐鈺兒身后，叉手行禮：“姜祭酒?！?/br>
    在場的都是人精，很快就察覺出不對勁。

    “這是？”春兒驚疑問道。

    沐鈺兒立馬笑了起來，真情實感說道：“說起來，卑職正打算今日回稟陛下，唐別駕的嫌疑已經被排除，眼下涉及國子監，別駕大人不記小人過，來幫忙一起破案，如此情意當真是感天動地?！?/br>
    唐不言眼尾微動，偏又沒有反駁。

    “胡鬧！”姜則行立刻呵斥道，“陛下把事情交給你這個司直，你卻偷懶耍jian，把別人拖進來?！?/br>
    沐鈺兒依舊笑臉盈盈：“這話也不能這么說，唐別駕之前招人陷害，說不好兇手與他有些聯系，卑職原先的案子也正好查到了國子監，本就打算帶人來看看有沒有線索?！?/br>
    春兒目光一凝：“國子監？怎么又牽扯到國子監了?！?/br>
    “這和國子監有什么關系，別是司直找不出兇手，企圖嫁禍給我們?！苯獎t行不悅說道。

    “不敢，但今早在曲園確實找出一條牽連到國子監的線索?！便邂晝翰⒉粣?，臉上依舊笑臉盈盈，只是眸底卻不帶笑意，“若非發生此事，上折子大概已經在陛下手中了?！?/br>
    “哎哎哎，你這個芝麻小官怎么跟我爹說話的?！?/br>
    姜則行身后有一個年輕男子，大概二十左右，頭戴玉冠，身穿金泥繪云錦，身形修長，皮膚白皙，眼下掛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一說話就顯得中氣不足。

    “此事我會替司直為陛下回話?！贝簝号贁r下此事，便也代表陛下的意思。

    她指了指正堂的尸體：“此人留下血書自言是其殺了梁堅，是真是假，司直要盡快給陛下一個交代?！?/br>
    沐鈺兒嘴角一挑，露出一顆小小的虎牙，顯得格外無辜：“那時間？”

    “只剩下三日了?！贝簝豪淇釤o情說道。

    “這人的尸體趕緊拿下來看，看好我們可要快點埋了，如此行為，有辱斯文，有辱孔廟?！苯獎t行氣急。

    “說不好當真是此人所為，此人性格孤僻，梁堅則飛揚……”穿著深藍色綢緞學袍，腰間繡著的一個同色梅花腰帶的中年人，話鋒一頓，“咳咳，性格出挑，半年前不是早有見過兩人爭吵，還吵得頗為兇?！?/br>
    沐鈺兒耳朵一動：“吵架？”

    “此事明明是梁堅出言不遜，王舜雨雖家境貧寒但對母親極好，一邊打工一邊上學，還能保持中等成績，足以見人品行堅定，絕非做下這等惡事之人，練達怎可偏聽偏信?！遍_口反駁的人同樣穿著深藍色學袍，只是須發皆白。

    “哼，窮人易生惡心，誰知道是不是嫉妒?！眹訉W博士袁世情冷笑著，“他是你四門學的學生，你這個老師生了愛護之心，去年六月不是還給人補課，可惜他不爭氣沒入選考學?！?/br>
    “袁世情，你這是什么意思！”沒想到四門學博士魏道年紀大脾氣卻沖，立刻拍案而起，厲聲問道。

    “好了好了，這事不是都過去了?！蹦昙o最小的太學博士鄒思凱連忙站在中間安撫道。

    “要你多話?！币粋鹊慕乓猹q未盡地看著好戲，嗤笑一聲。

    鄒思凱面露尷尬之色，卻又死死拉著脾氣大的魏道。

    沐鈺兒看著兩人爭吵突然發現奇特的一幕。

    國子監六學的六位博士似乎各有心思。

    她眼尾下意識一掃，就看到唐不言清冷疏離地站在一側。

    “諸位是打算讓下官用這些爭執回稟陛下?！贝簝号倮淅浜浅獾?，目光掃過眾人，原本還吹胡子瞪眼的人，立刻壓下脾氣。

    “陛下還等著回命呢?！彼抗庖晦D，看向沐鈺兒，“距離我回宮，你還有兩個時辰的時間?！?/br>
    正在吃瓜的沐鈺兒被戰火撩了尾巴，頓時大為吃驚。

    “如此急？”她諾諾說道。

    “如此急?！贝簝豪淇釤o情說道。

    沐鈺兒立刻說道：“那麻煩女官幫忙去紫云樓叫一下北闕的仵作陳菲菲?！?/br>
    春兒微微點頭，身后一直低眉順眼的小女官悄無聲息離開。

    眾人的視線再一次落在死者身上，在場眾人只有沐鈺兒、唐不言還有春兒三人可以面不改色去去看發紫猙獰的尸體。

    死者面部充血發黑嚴重，面部扭曲痛苦，瞪大的雙眼，在陰暗的大堂光照下，渾然像戲文中的惡鬼，四肢垂直，腳尖微微下垂，整個人直直垂落著，猙獰恐怖。

    一張漆黑的四方凳被踢到。

    她撿起地上的血書，只見上面字跡歪歪扭扭，血跡流淌，筆鋒凌亂。

    ——尋學恰入學監曙，老母苦作為學勞。

    力竭星月志為憊，心有戚戚小人豪。

    豕亥讀書不成學，子鼠放蕩有官卒。

    十年求學相知寡，分付長松蔭短蒿。

    草木痛苦心中怨，心中恨意殺梁歸。

    “他是自殺？”唐不言站在她身后問道。

    沐鈺兒摸著刀柄，借著別人取下尸體的動作，往后退了一步，貼著他回道：“目前看著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