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陰云重重(2)
裴嶼宴暫時沒想明白查克的用意,決定先去看江霏霏。 他進去的時候,江霏霏正坐在床上自己生著悶氣。她剛醒來沒多久,還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身體痠痛得像被車子碾過一樣,先前源源不絕、彷彿有用不完的力氣都不見了,連坐起來都費力。 「感覺如何?」他走過去自然地在床邊坐下。 「全身都痛,沒力氣,我怎么了呀?」江霏霏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你生病了,發高燒,身體痠痛是正常的?!?/br> 他打量著眼前的江霏霏,平時齊眉的瀏海有些開,招牌的兩條麻花辮如今散下來披在背上,頭頂上翹著幾根新長出來的短頭發,看上去呆呆的。 想揉。 江霏霏哦了聲,頓了頓才慢吞吞地說:「我以前也這樣過?!?/br> 「以前?什么時候?」裴嶼宴將雙手疊在腿上,聲音有些漫不經心。 「忘記了?!?/br> 「江霏霏?!顾ǘǖ乜粗?。 「???」 「那天你又回去星空號?!?/br> 「嗯,回去拿一點重要的東西?!菇嘀兂林氐难燮ご蛄藗€哈欠。 裴嶼宴想問是什么東西,但他沒問,只是抽了江霏霏三管血,要做變異確認的。 不知道為什么,多爾哥夫號上竟然有一間小型研究室,里面有許多器具,設備都很高端,裴嶼宴直接徵用了。 抽完血,江霏霏眼睛已經快閉起來了,「我又想睡了?!?/br> 裴嶼宴原本想問她那天落海后發生了什么事,看來只能改天再問了。 「睡吧,等病好了再跟查克玩?!顾p聲說著。 江霏霏掙扎著撐開不斷垂下的眼皮,委屈巴巴地告狀,「我外套的帽子被那個壞人扯掉了?!?/br> 沒有帽子,瑟瑟不會讓她去甲板玩的。 裴嶼宴輕笑一聲,摘下頭上的毛帽給她戴上。 「睡吧?!顾f。 江霏霏很快又睡著了,裴嶼宴盯著她的睡顏看了一會,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裴嶼宴退出江霏霏房間時,時鎧靠著墻在等他。 「說說話?」時鎧掀眉。 「說什么?」裴嶼宴垂睫,握著江霏霏的三管血往研究室走。 「顧梓暉醒了?!?/br> 裴嶼宴沒出聲。 「他是當年s疫苗接種受害者的兒子?!?/br> 「你到底想說什么?」裴嶼宴停下腳步,淡淡地看著時鎧。 「努比到底為什么要殺你!」時鎧被他的無動于衷惹得火氣噌噌往上冒。 甚至特地安排了這么個身世的顧梓暉在里面!為了取他性命簡直費盡心思、殫精竭慮。再看這個人,不為所動!麻木不仁! 「不知道?!?/br> 「裴嶼宴?!箷r鎧微瞇起眼,動了動手腕。 裴嶼宴握了握手中的三管血,退后一步,態度軟化下來,「我真的不知道?!?/br> 「那個手提袋怎么回事?」 「里面藏著定位追蹤器,當時本想直接丟在機場,不過沒丟成?!古釒Z宴想起那天的事,扯了扯嘴角。 那是他和江霏霏第一天碰面,可能因為她誤傷他,江霏霏的視線總黏在他身上,即使他無視她她也依然故我,當時他是想將那手提袋就丟在機場的,走沒幾步就想到江霏霏肯定會發現,然后提醒他,他就想著先帶上,再找機會扔了也是一樣,果不其然,他才回頭要去拿江霏霏已經把東西送到他面前了。 「后來怎么不丟?」時鎧直勾勾看著他。 「忘記了?!?/br> 時鎧盯著裴嶼宴,有股想揍人的衝動,這種事可以忘記?他覺得裴嶼宴在糊弄自己,「真的?」 「真的忘記了?!古釒Z宴無奈,「你是不是忘記我現在的情形?」 他現在處于腦部變異中,記憶力變差,也不太能思考,稍微想一下事情就頭痛。 裴嶼宴進到實驗室開始工作,時鎧站在門邊看了一下,無聲地嘆了口氣,「再有兩小時我們就會進入弗德摺疊海域,屆時風浪會比較大,你這邊最好快點結束?!?/br> 「嗯?!古釒Z宴頭也沒抬地應了聲,專注于手上的動作。 直到時鎧離開,他才停下動作,陷入回憶。 在他進入研究院的第二年,他的養父拍了拍他的肩膀,交給他一份資料,是當年s小組對s病毒研究的完整記錄。 在那之后,裴嶼宴一頭栽進那些數據里,花了半年的時間重復佐證確認當年的研發的疫苗幾近完美,不可能出現接種受害的情形,他突然明白養父沒將這份資料交出去的用意。 幕后之人深不可測,當年能將事情導向那樣的結局,手段與背景絕對不簡單,他只能悄聲無息地籌劃,等時機成熟再將對方引出來。 在一次無意間被努比看見他獨立重新研究s病毒的手寫資料后,有些事情就變了。 努比看到那些詳盡的資料,顯得有些意外。 「你想干么?」他問。 那件事情,除了養父之外,裴嶼宴不相信任何人,他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同時慶幸被看到的是這份資料,而不是原先s團隊的那份,努比不是旁人,當年的那份資料他肯定瞭若指掌,若被他看到再透露出去肯定會打草驚蛇。 在那之后,他越來越沉默,也越加小心,可是努比卻盯上他。 這也讓他懷疑當年的幕后之手就是努比,卻苦無證據。 一直到v病毒爆發,他在病毒基因序列里發現與s病毒的關連特性,一直以來的懷疑得到了確認──v病毒爆發前,他實驗室里幾個毒株培養皿憑空消失,只有努比知道這些東西的存在。 于是裴嶼宴沉默,他不能拿出s病毒的詳盡數據,不能讓人知道他私底下培養s毒株,否則他解釋不了v病毒的來源與自己無關。他只能沉默地看著政府大肆尋找失蹤多年的s小組成員。 再到出國那天,努比塞過來的字條,解釋了許多事情。 字條上寫著:你性格陰沉,仇視人民,對當年父母親慘死耿耿于懷,你多年來研究培養并且改良s病毒,惡意將其外洩于世界貨柜吞吐量排名第十一的高雄港傳散,進而使病毒蔓延到其他國家。你一報前仇,出國避禍,卻死于年s疫苗接種受害者子女之手。 這是努比為他安排的劇本,利用他的性格、身世、遭遇和行為貼身打造的人生劇本。 那一刻他才明白。 才明白,努比盯著他,由著他研究培養s病毒,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是在等,等他一步步走到懸崖前,才將他推下山崖。 才明白,疫情肆虐,是努比所想。 才明白,十五年前疫苗之亂的幕后之人就是努比。 他甚至隱約有個想法,覺得十五年前那場奪去無數生命的s病毒浩劫,很大可能也是努比所為。 他想不通努比究竟為何這么做。 裴嶼宴從胸前口袋拿出一張護貝相片,手指依戀地摩挲著照片里抱著小男孩的那對男女。每當他感到疲憊難過孤獨,只要看一下他們,就會覺得好一些。 這是他唯一僅剩的一張全家福。當年他家被憤怒民眾放火燒了,他一夕之間沒了父母也沒了家,所有東西被燒得乾乾凈凈,什么都沒剩。 站在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家外面,他開始覺得,那些過往其實就是一場夢,而他只是夢醒了。 就在他幾乎快成功催眠自己時,一個警察找到他,把一個皮夾交給他,皮夾里面有一張照片,照片里有爸爸mama和他。 裴嶼宴把照片護貝,學父親那樣放在皮夾里,去到哪都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