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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顧余第六次撥通與含煙的語音通話,每一通都毫無疑問地石沉大海。 醒來以后,顧余看到的就是身旁空蕩蕩的座椅。黑暗漸漸消逝,太陽從薄霧里涌現淡淡的光澤,照映出他眉梢的焦灼,食指在屏幕上方的聯系人上不停觸碰,他額心緊蹙著,開始無名地恐慌。 抿了下嘴唇,他握住手機準備再次回撥過去,屏幕剛好亮了,是一條未讀消息。眼睛剎那間閃爍過光澤,他利落地解鎖,盯著那條最新消息表情越來越難看,最后直接垮了下去。 他問她去了哪。 她說走得太倉促,想起自己還有點事情要辦。 ——所以你到底瞞了我什么事,不能跟我說說嗎?江含煙,你還拿不拿我當朋友。 她的反常他全看在眼里,有意隱瞞也好,不予信任也罷,歸根結底是把他排斥在外,顧余覺得他應該生氣,怎么也要讓她認識到自己這個朋友身份的重要性,哪怕能幫她一丁點小事也總比孤軍奮戰要強得多,然而下一秒,她卻毫無征兆地發來一句對不起,瞬間熄滅了他胸口燃起的全部火焰。 顧余神色復雜地看著那叁個字,眉頭越攏越高,后面的一大堆話堵在嗓子眼里,上下不是。和他說對不起干什么,她又沒做虧欠他的事,這么想著,顧余的心情忽然變得糟糕起來,干脆扔掉手機,扭頭直直盯著玻璃發呆。 她這個人,總是有辦法惹他心煩意躁。 * 墻壁上的鐘表一圈圈旋轉,指針的每一下撥動都變成沉悶的鼓點,在寂靜無聲的室內蕩起漣漪,日子仿佛回到了之前的軌道,不同的是窗戶上安了一層厚重的簾子,遮擋了外面的大部分陽光。含煙時常感覺今天一定是個陰天,可當站在窗簾中間拉開一道縫隙才發現原來太陽升得很高,照得她手背和臉都是暖融融的。 這抹使人留戀的溫暖過于短促,短到轉瞬即逝,她捕捉到開門聲,轉頭看去身后,窗簾也因為失去支撐重新合上,室內陷入了一片昏沉,借著最后幾束尚算明朗的陽光,她還是看清了溫嶼的臉。 含煙忽然覺得自己那點可憐的期翼幼稚到可笑,除了他,還能是誰呢?從來沒人拿槍指著她的腦袋逼她回來,可她還是親自走進了這座牢籠,他料定她的猶豫,也懂得如何攻心,所以就以自己為代價讓她選擇后退。 結果兜兜轉轉一圈,依舊在原地止步不前。 她神色如舊地看著溫嶼,沒有做聲,表情始終冷淡而疏離。但是這種沉悶并未持續多久,幾秒后溫嶼朝她邁開步子,含煙聽見他淡淡的聲音:“不說話,jiejie是在和我賭氣嗎?” 含煙別開眼,越過他走到床邊坐下,她的無視溫嶼似乎并沒放在心上,反而跟著她走過去,兩人之間隔著一臂的距離,他的身體卻恰好占據了她的全部視線。下顎的線條漸漸繃緊,含煙抬頭便對上了他的眼睛,或許還要感謝那道厚重的簾子,阻隔了大半視野的清晰,也隱去了她內心深處更多復雜的情緒。 輕微的呼吸打在臉頰,溫嶼彎下腰朝她靠近,直到兩個人的額頭相觸,含煙才反應過來往后仰了仰,后頸被托住,她晚了一步,只能和他正面相對。深深吸了口氣,她嗓音漠然,不帶半點多余的感情:“溫嶼,你到底要讓我怎么樣,你拿自己的前途死活威脅我,你認為我真的會在意嗎?你別忘了,你母親是我最恨的人,如果把你送進監獄,我想她一定不會好過?!?/br> 起碼這個時候,她不甘心在他面前落于下風,總要有一面使她看起來沒那么落敗,沒到受他完全掌控的地步,所以她說話沒留絲毫情面,近乎殘忍地撕掉那道橫亙于彼此間的傷疤,她說,就算你把我困在這里一輩子,我也永遠不會愛上自己仇人的兒子。 她說了很多,每一句他都在聽,可卻沒做任何回應,甚至神情也沒發生過多余的變化,只靜靜盯著她看,眼神不曾從她身上挪開。而在她說完以后,他半蹲下身,用手托住她的小腿,含煙心底一驚,下意識想要掙脫,卻被他牢牢攥著,掙脫不得。 “放開我?!敝讣鈸崦^愈合的疤痕,新生的皮膚組織總是非常敏感,含煙小腿的肌rou繃緊,突然感受到膝蓋傳來的柔軟,她后背一僵,渾身戰栗,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的動作,聲音發顫,“做什么,你……” 那種異樣的感觸令含煙大腦一陣發麻,因為他正在親吻之前那處受傷的位置,那樣的,虔誠而真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