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離含笑點頭。

    張雄達很喜歡宋離，畢竟整個夜色的員工中，宋離算是對他最友善的一個。當然了，張雄達認為這跟宋離不知道他和其他人的恩怨也有一定關系。不過張雄達一直都是只非常隨緣的熊貓，他覺得就算宋離以后知道了要跟他絕交也沒關系。他笑瞇瞇地抬了抬眼鏡，跟宋離嘮嗑。

    等到兩人吃完飯，時間還早，宋離見他拎起一袋貓糧，略有幾分意外：“你養了貓咪嗎？”

    張雄達趕緊搖搖頭：“也不算，是前兩天意外撿到了一只貓，我給它吃飯它不愛吃，所以只能買點貓糧?！?/br>
    說著張雄達藏在墨鏡下的眼睛一亮：“我家就在附近，你要跟我去看看小貓嗎？”

    “可以嗎？”

    “當然啦！”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宋離答應了張雄達的邀請，兩人拎著貓糧往張雄達的出租房走。張雄達的房子的確就在夜色不遠處，不過這里的房子略顯老舊，張雄達說是老房子了，租房子給他的是個老爺爺，因為年紀太大被家里人接去市中心享福，這房子就便宜租給他了。

    還未一腳踏進去，宋離平靜的眼眸中似乎閃過了些許深色。

    他跟在張雄達的身后，看張雄達推開門。

    嘭——

    一抹白色像一道光一樣從里頭咻一下蹦了出來。那白色與張雄達的鼻子擦肩而過，嚇得這只熊貓妖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忍不住用手摸摸自己瘋狂跳動的心臟，嘀咕：“我靠，什么東西從我房子里飛出來了？！”

    一回頭，只見身后的宋離將手微微抬著，修長漂亮的五指藏在長長的白毛之下。

    他拎著一只撲騰著四條腿嗷嗷直叫的小白貓。

    張雄達一把將十斤重的貓糧扔到地上，指著這小白貓就道：“就它！我撿回來之后天天想著離家出走，而且兇得要死，摸都不讓摸，你別看它現在干干凈凈的，我給它洗澡的時候它差點咬死我！”

    像是為了佐證張雄達的說法，小白貓在宋離的手中掙扎了兩下，努力仰著頭沖他齜牙咧嘴，露出了尖銳的牙齒。

    那嗷嗷的叫聲狀似很兇猛，實則奶呼呼的。

    宋離跟它對視了兩眼，小白貓藍色的眼睛很漂亮，倒映著宋離的長相。宋離見它一直嗷嗷叫，還掙扎不斷，整只貓異常暴躁，也沒生氣或者抬手放下它。拎的動作改為抱，在小白貓嗷嗚一口咬上他的胳膊時，青年的手指已然落在了它的脊背上。

    輕輕一揉，仿佛整只貓都要軟下來。

    四肢不自覺地攤開，故作兇猛的嗷嗚聲變得軟綿綿，小白貓的眼里透露出些許的迷茫。它抬起腦袋盯著宋離看了半天，見青年正垂眸看著它，眼中并沒有張雄達的無奈和哀怨，那雙漆黑眼眸里流淌出來的溫和與淡然讓它下意識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原本該被它一口咬上的肌膚。

    “它好乖??！”張雄達撇嘴，“怎么在我這兒就沒那么乖?！?/br>
    說話間，張雄達感覺到腳邊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東西趁機跑了出去，他趕緊彎腰抬手，將那只毛扎扎的小雞仔拎起來放到了自己的頭頂。

    “宋離，給你介紹一下，這雞是我養的小寵物，叫小八?！?/br>
    他抬手指著黃色小雞，小雞仔的嘴吧嗒一下啄在他的手指骨頭上，疼得他頓時哀嚎一聲。

    宋離緩緩挑了下眉。

    他發現他可能有點小看張雄達這只熊貓妖了。

    隨便撿的小白貓并非普普通通的小貓咪，而是一只小白虎，只不過這只小白虎好像有點問題，并不康健。

    至于頭頂上的那只小雞仔——

    宋離覺得它的氣息很像被關押在1203中的那只怪鳥，兩者大概同出一源。

    而越過張雄達的肩膀，宋離所能看到的、光是出現在客廳內的便有五六只幼崽，這些幼崽也并非普通的動物幼崽，抹去它們身上的那層障眼法，怪鳥、玄蜂、天狗，赤鱬等等。

    宋離：“……”

    沉默良久，宋離找回自己的聲音，問張雄達：“你怎么養了這么多雞雞鴨鴨還有狗子？”

    宋離當然看得出來這幾只幼崽雖然長得小且不咋好看，不過勉強還算強壯，可想而知身為飯票的張雄達應該給了它們很好的生活環境。但就宋離所知道的，張雄達每個月的工資也就那么點，還要擔負著這么多幼崽，日子估計也過得緊巴巴的。

    張雄達回頭看看嗅到生人氣息一股腦兒全竄出來，睜著黑豆似的眼睛眼巴巴看過來的幼崽們，摸了摸鼻子，笑起來：“都是撿到的，我遇到它們的時候它們看上去都活不了了，然后我就都帶回家了?！?/br>
    張雄達這邊沒什么人過來，但他平時也沒敢將幼崽們的真面目露出來。

    這些幼崽看著年紀都不大，但相互之間年齡差距還是蠻大的。像那只天狗，已經跟了他七八年了。只是七八年對于一只妖獸幼崽而言跟七八天沒什么區別，它還是只有普通小狗大小。張雄達見它這模樣也覺得可愛，巴不得它長不大。

    幾只幼崽等張雄達回家投食已經等了有一陣了，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地叫。張雄達一時半會也管不到那只掛在宋離手臂上的小白貓，撅著屁股就去給幼崽們準備食物。等將其他的幼崽處理好，他想要將小白貓從宋離的手臂上扒拉下來帶它去吃貓糧時，原本還軟綿綿的小白貓嗷嗚一口咬在他的手指上。

    立馬出現了一個血淋淋的口子。

    張雄達：“……”

    宋離看得好笑，抬手捏著小白貓的嘴巴盯著它的牙齒看了會兒，心道神獸就是神獸，看模樣剛出生不久，咬起人來倒是挺狠的。拍拍小白貓的腦袋，他主動帶著對方來到了貓糧盆前。只不過看著這散發著淡淡腥味的食物，小白貓只懨懨叫了一聲，就將腦袋一扭，將屁股對準了食盆。

    張雄達小心翼翼地戳了下小白貓的屁股，大聲指責：“你看，它就不吃！”

    不吃是正常的。

    哪有白虎吃貓糧的。

    多半是要吃rou的。

    宋離偏著頭揉著小白虎的腦袋微微皺了皺眉，他伸手戳戳小家伙癟癟的肚子，將它的身體一轉，又對準了食盆。

    小白虎：……

    湊合吃一點也不是不行。

    于是真的只是意思了一口。

    一口大概有一顆貓糧。

    張雄達放棄了。

    宋離：“你去給它買點rou吃?！?/br>
    張雄達震驚：“它這么小還吃rou？”

    宋離：“萬一呢？”

    張雄達心想也是，他這只熊貓小時候還喜歡找蟲子吃呢。于是他讓小白虎繼續待在宋離的懷中，自己拿著手機急急忙忙地下樓買rou去了。張雄達離開之后，那群幼崽們試探著往宋離那兒靠近了幾步，在未察覺到青年的不喜以及排斥，那只天狗輕輕蹭了蹭宋離的腿，宋離就彎腰摸摸它的腦袋。

    跟幼兒園小朋友排隊要小紅花一樣，一只只的幼崽蹭著宋離的手掌，嗷嗚嗷嗚又嘰嘰嘰嘰地叫。

    宋離盯著它們看了許久，心頭有種微軟的感覺，忍不住笑了笑。

    張雄達很快就拎著兩口袋的rou推開門，嚷嚷道：“我也不知道它要吃什么樣的，豬rou雞rou鴨rou我都買了，現在的豬rou真的好貴?！?/br>
    將rou條條遞到小白貓面前，見到它張開嘴巴嗷嗚一口卷走整塊，張雄達半是欣慰半是想哭。欣慰的是這只有兩天沒吃的小白貓終于吃飯了，想哭是因為它吃的是最貴的豬rou。

    就這個開銷，他馬上就要連新鮮竹子都買不起，只能自己偷偷去山里折了。

    嘀嘀咕咕帶著幾分哀愁和悲愴落在宋離的眼中，宋離想了想自己的錢包，最終還是試探性問了兩句：“你……需要贊助嗎？我看你一個人養這么多小動物好像得花不少錢，如果不介意的話，我跟你一起養?！?/br>
    張雄達剎那間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他趕緊掏了掏，不可置信的問：“宋離你剛剛說什么？再說一遍，我沒聽清?！?/br>
    于是宋離抱著小白貓重復了一遍。

    張雄達聽清了以后恨不得抱著宋離的大腿喊爸爸。

    其實他也想過給幼崽們找家長，當然了，他養的幼崽不是普通幼崽，所以只能找同類，但是他身邊的妖怪們都在積極努力地融入現代生活，壓力大得要命，哪還有時間和精力、金錢養一只別家妖怪的幼崽。

    但他撿都撿來了，也不可能重新給扔回去。

    無奈之下張雄達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養著崽崽們。

    可萬萬沒想到，就在今天！他張雄達竟然迎來了個好心人！

    雙手握著宋離的手腕，張雄達也沒管趁機一口咬上他手腕半掛在他手臂上的小白虎，墨鏡下的眼睛淚汪汪的：“宋離，我就知道，從我第一天看見你，我就覺得你一定是個好心人。事實證明，你真的是！”

    “要不這樣，你把小白貓帶走？我看這貓挺喜歡你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就帶它回家?！?/br>
    張雄達倒是想大方一點，讓宋離在幼崽里面挑，但一想到幼崽們的身份，覺得還是保險起見，小白貓最合適。

    于是，本來只是來看看貓咪的宋離趁機抱了只小白虎回家。

    走前宋離還特地囑咐張雄達，其他的幼崽們要是遇到困難，也可以立馬找他。順便又問了問張雄達，如果能找到幼崽們的家人，他會怎么做。

    張雄達二話不說：“全送回去?！?/br>
    宋離見他一副恨不得立馬脫離苦海的模樣，忍不住翹了翹唇。

    他打算給邵修發個信息問問，看看三界管理處登記在冊的妖怪們有沒有不小心弄丟了崽子的。

    …

    在張雄達家耽誤了不少時間，宋離還得上班，只能加快速度回了家里，他抬手抹去了小白貓身上的障眼法，渾身雪白的團子睜著藍色的眼睛看他，額頭上的‘王’字格外顯眼。宋離半蹲身體，揉著它的腦袋交代了讓它乖乖待在家里等著，自己要過幾個小時才能回家。

    小白虎看似懵懵懂懂，卻乖巧地嗷了兩聲，目送著宋離離開。

    宋離是踩著點回到夜色的。

    等他換好制服，其他的員工們已經各司其職。高毅見到他匆匆忙忙過來，跟見到了什么新鮮事一樣，調侃道：“不是吧宋離，你也有遲到的一天?！?/br>
    宋離糾正他：“準確來說，沒遲到，這個月的全勤應該可以拿到手?！?/br>
    夜色的全勤獎還是蠻高的，一個月可能得有個一千塊。

    高毅對他遲到沒遲到其實也沒什么興趣，他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個人來交流京都的那場大新聞，尤其是當他還得知了幾個旁人不知道的小秘密：“長臺會所的事情你聽說沒有？”

    宋離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小伙子不是嗑藥死的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藥我也見過?！?/br>
    宋離雖然人已經到了夜色，但腦子里還是那只瘦瘦弱弱的小白虎。直到陡然聽到高毅的這句話，像是有一只手見他散亂的思緒全部都拽了回來，他回頭看向高毅，男人臉上的表情神秘兮兮的，見到宋離看過來，更是挺起了腰，沖宋離擠擠眼睛：“真的，不開玩笑?！?/br>
    “你吃了？”

    “那肯定沒有?！备咭銚沃掳?，“我可是在酒吧干活的，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吃這種藥，要是被我爸知道，鐵定要打斷我的腿?！?/br>
    “不過見著那藥也算挺新奇的體驗了?！?/br>
    在高毅的講述中，上個月他有個隔壁市的朋友過生日，高毅去參加了朋友定在酒吧的生日聚會，玩到興頭上有人神秘兮兮地掏出了一個小盒子當做生日禮物送給了朋友。

    “那家伙當時的表情我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還對我朋友說什么，這藥是個寶貝，只要不吃多，不僅能有那種禁藥的功效，還能強身健體?！睍r隔多日，高毅想起這段事情還會翻白眼，“又說什么這藥很難搞到的，他也就這么一小盒，但是看跟我朋友關系好，所以就送給他了?！?/br>
    宋離聽著他的吐槽，發問：“但是你怎么知道長臺會所的那個藥就是你見到的那個？”

    高毅眨眼：“現在市面上應該就這個藥賣得最好吧，那群大少爺，就咱老板劉少的朋友，他們平時都嗑這種藥的啊?！?/br>
    原來是這樣。

    宋離垂下眼眸，半晌，重新抬起臉時，清雋精致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他似不經意道：“說的我都有點好奇這藥長什么樣子了?！?/br>
    可惜高毅完全不上當，趕緊搖頭：“這樣的好奇還是不要為妙！”

    宋離：“……”

    他還以為按照高毅的性格，說不定會給他說上一句：“你想看啊，那我找我朋友，拿來給你瞧瞧?！?/br>
    是他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