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骨 第38節
周翰初黑著臉說:“你睡床。我睡地上?!?/br> 說完還將被角掖了一下,蓋住佟頌墨的手。 佟頌墨翻了個身,背對著周翰初。 周翰初問他:“我惹你了?” “沒有?!辟№災f,“是我自己心里過不去?!?/br> “過不去什么?” “沒什么?!辟№災f,“與你無關?!?/br> 周翰初翻了個身,側身看著床上佟頌墨的背影,就這么盯了會兒,佟頌墨下定決心要再試探一下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對方平穩的呼吸聲,周翰初竟然就這么睡著了。 佟頌墨:“……”他就不該抱有期待。 第65章 船票 佟頌墨久未入眠,在床上輾轉反側。 周翰初倒是睡得很熟,就連佟頌墨起床開窗他都沒有任何感覺。 外面的涼風往屋子里灌,鼻尖縈繞著一股很清很淡的桂花香味,最熱的時間段似乎已經過去了,佟頌墨穿著單薄的里衣坐在窗邊甚至有些微涼。 大婚當日要穿的衣服就掛在不遠處的衣柜里,大紅色,好似很喜慶,和外面招搖的紅燈籠相映成趣。 可佟頌墨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其實心里早有了答案,可擾人的感情讓他遲遲沒有下定決心。 直到他聽到周翰初翻了個身,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佟頌墨躺到周翰初的身邊去,周翰初估摸著是感受到有人來了,于是橫出來一只胳膊,壓在了佟頌墨的腰上,將他摟了個緊。 佟頌墨甚至還沒給反應,就聽到周翰初將腦袋埋進他的頸窩里,嘟囔著喊了一聲“阿崧”。 那一瞬間,佟頌墨再沒有了任何的期待。他不想自己的下半生,都與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人共度。 誠然,他對周翰初已經有了感情,但理智告訴他,這世上沒什么感情是無法抽離的。 在這個深夜里,佟頌墨終于做出了最后的決定。 周翰初第二日起得晚,床榻上被褥整整齊齊,只他還睡在地上,枕頭被子都亂了套。 臨近正午,周翰初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樣的一個好覺,神清氣爽的起了身,看到大廳里佟頌墨正在用午膳,且還不是他一個人。蘇謹以那廝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 周翰初對蘇謹以一直就沒什么好臉色——原因很簡單,蘇謹以和佟頌墨的關系好到有時他會嫉妒。 而且他們一同留洋,彼此給對方創造了太多專屬獨有的回憶,那些回憶都是他周翰初插不進去的。 “你吃這個?!碧K謹以嘗了一口的糕點放進佟頌墨的碗里,“這塊里頭有核桃,你最討厭的味兒。這塊沒有?!?/br> “你都咬了一口,還讓我吃?”佟頌墨戳戳那糕點,眉頭輕皺。 “你何時開始介意起這個了?”蘇謹以翻了個白眼,“以前我們二人連水都飲同一杯,也沒見你嫌棄過我的口水?!?/br> 佟頌墨輕咳兩聲:“現在情況不一樣,你不是和……” 蘇謹以似乎知曉他下一句話要說什么,立馬抬了抬手喊“打住”:“我是來跟你說正經事的,你別老往那上面瞎扯?!?/br> 佟頌墨嘲他兩句,又繼續道:“所以你能拿到船票,對么?” “什么船票?” 周翰初聲音茬進來,佟頌墨rou眼可見的緊張了一瞬,然后又迅速松弛下來:“有個朋友要去趟北平,船票不好拿,找蘇少爺走走關系?!?/br> 周翰初坐到他旁邊,一口將那糕點塞進嘴里,道:“我這關系你不走,去找姓蘇的干什么?” 蘇謹以又翻了個白眼,道:“姓周的,當著我的面還這樣喊我,真不把我放在眼里???” 佟頌墨知曉兩人一直都看不對眼,只不過這么劍拔弩張的當面開杠還真是頭一回,連忙打圓場:“想著謹以家里本就是涉獵航運業,倒是更方便些?!?/br> 蘇謹以輕哼道:“就算頌墨找你,你不也還得來找我們蘇家?別的地方不講,至少在廬城,這航運業是被我們蘇家給壟斷了的?!?/br> “去北平的法子那么多,又不是只能坐船?!敝芎渤醯?,“你哪位朋友要去北平?” “你不認識的?!辟№災氚阉^去,“你今日倒是很悠閑,沒事兒在我這燕喜樓待著作甚么?” “想著再有幾日就要成親,心里頭緊張?!敝芎渤跽f,“你不緊張?” “還行?!辟№災π?,比起這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兒,他更緊張自己能不能順利離開北平。 “算了?!敝芎渤跻灿X察出來這幾日佟頌墨不對勁,可又說不出是哪里不對勁,只好想順著他,起身道,“你們先聊著。我晚上再來找你?!?/br> 等到目送周翰初離開了,蘇謹以才敢開口具體問他:“你怎么突然來問我要船票回北平?你和姓周的怎么了?” “沒什么?!辟№災珕査?,“你不是一直覺得周翰初非良人嗎?怎么就開始大轉彎了?” 蘇謹以嘆了口氣:“至少在廬城他能護住你??赡闳羧チ吮逼健?/br> “我既然打算去北平,就沒打算繼續讓他護我了?!辟№災?,“謹以,我阿姐找到了?!?/br> 蘇謹以瞪大眼睛,又驚又喜:“就在北平?” “嗯?!辟№災c頭,“此行我一來是要救出阿姐,二來是要去拿一件很重要的東西?!?/br> “你一個人……能行么?”蘇謹以還是有些擔憂他,“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沒了周翰初的震懾,萬一你根本就到不了北平該如何是好?” “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辟№災珖@息一聲,道,“首先我需要一張去北平的船票,其次我需要一個身份來隱藏自己。我能夠想到幫我的人只有你了?!?/br> 蘇謹以擰眉道:“你和周翰初吵架了?你們不成親了?” 佟頌墨淡淡一笑,看似云淡風輕的說到:“成親不過是為了拖住他,你不會真以為我喜歡上他了吧?說不定我佟家之死,他也在背后有所涉略。至少在查出真相之前,我不會談感情?!?/br> 蘇謹以狐疑的看著他:“可是……” “信不信隨你?!辟№災届o地說道,“阿姐找到了,時機成熟,我該回去了?!?/br> 蘇謹以見他神色不似作偽,而且竟然一點留戀都沒有,一時間也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感覺錯了——其實佟頌墨根本就不喜歡周翰初? 可是他的那些擔憂、緊張,與惶恐不安,又全都是真情實感,不似作偽。蘇謹以懷疑自己之前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 “好吧……”蘇謹以最后還是道,“身份問題和船票我都可以幫你解決,但有一點我必須跟你說,我不可能確保萬無一失。廬城是周翰初的地方,他只手遮天,廬城里的任何動靜都逃不過他的眼線,我們被發現的幾率會很大?!?/br> 佟頌墨閉上眼睛,吐出一口濁氣,道:“盡力一試吧?!?/br> 第66章 荔枝 佟頌墨一進至正堂,便看到一大群人圍著休息室,連門口都被堵滿了,隱隱還能聽到柳妗妗和虎子他們說話的聲音,咋咋呼呼的,熱鬧非凡。 “這是在干什么?”佟頌墨看了看,發現沒有自己可以擠進去的空隙,只好站在最外圍問道。 他想看清楚里面在干什么,結果前面攔了幾個上回周翰初喊來的至正堂的保衛,個個都長得人高馬大,把他的視線攔了個完全。 “佟老板來了!”有人這么喊了一聲,人群便瞬間分成了兩邊,給佟頌墨讓出一條可供通行的道路來。 虎子也吼道:“佟大哥,你看這是啥?” 佟頌墨走進去,也看傻了眼。只見案幾上擺放著一排又一排滿滿的食盒,而食盒里放著還帶著露珠的新鮮荔枝,這么細數過去,足足得有個百來斤左右。 “誰拿來的?”佟頌墨目不轉睛的盯著。 “還能有誰?”柳妗妗捂著嘴直樂,“當然是周將軍?!?/br> “周將軍一大早就讓二福送過來這些東西,”眾人七嘴八舌的解釋道,“說是給佟老板你賠罪的,周將軍惹了你了?佟老板?” “是啊,周將軍惹你生氣了?若真惹你生氣了,這么多荔枝收買也不管用,非得來親口道歉才行!” “對,得親口道歉!” 眾人七嘴八舌的,吵得佟頌墨腦仁兒都疼了,忙揉了揉耳朵擺手道:“你們今兒早上倒是閑得很,沒有病人嗎?” “還有你,”佟頌墨轉過身去看柳妗妗,“那些流民的護理都結束了?” 柳妗妗吐了吐舌頭,自覺理虧,忙維持秩序道:“好了好了,都散了啊。人家家里兩口子自己的事兒,咱們來湊什么熱鬧,都散了??!” 一群人鬧哄哄的來,又鬧哄哄的走,佟頌墨的頭都大了,坐在沙發上盯著這一桌子的荔枝,一時間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一方面是覺得周翰初有心,可另一方面又清楚,再有心如何,這心也不是對著自己的。 而且還是對著自己的阿姐。 或許,他救回阿姐后,將阿姐送回廬城,才是對于周翰初和阿姐來說最好的結果。 至于他……天下這么大,他能做的事情且還多著呢。 佟頌墨拿起一顆荔枝,本想剝開,可看著這水靈的東西,又怎么都下不了手。他的心里已經有了隔閡,知道這東西不屬于自己,所以連要都不想要了。 柳妗妗從外頭探出來個腦袋,問道:“佟老板,佟大哥,這么多荔枝,你一個人也吃不完,正好我小弟也喜歡吃,要不分一點給我唄?” “你拿兩盒去吧?!辟№災?,“至正堂人人都分一盒去,還剩下的,幫我送給蘇府,就說是謝禮?!?/br> 柳妗妗歡天喜地的領了食盒下樓了。 “全送了?”周翰初將書往桌子上一拍,冷著臉抬頭,問道,“一盒都沒留下?” 二福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說到:“嗯,一盒都沒留下。不止呢,佟少爺一顆荔枝都沒吃?!?/br> 周翰初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手更是緊緊攥著手上那只筆,直至“咔擦”一聲,直接斷成了兩截兒。 二福抹了抹額頭的虛汗,說到:“興許是佟少爺最近上火,不喜吃這荔枝?!?/br> “你先出去吧?!敝芎渤跽酒鹕韥?,繞著書桌來回的打轉。 “是?!?/br> 見二福要去開那扇門了,周翰初又突然開了口:“等等——” 二福心領神會的回過頭應道:“將軍?” “你幫我想想,”周翰初又打轉了好幾圈,悶著聲音問道,“我最近做了什么惹著他了?” 二福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說:“我也不知道啊,前段時間不還挺好的么,怎么突然就……好像是蘇少爺來過家里頭一趟后,就……” 周翰初眉頭皺成了個“川”字,冷聲道:“又是那個蘇謹以!” 二福清了清嗓子,替佟頌墨解釋道:“佟少爺在廬城無親無故的,有個蘇少爺做朋友,和他走得近些也是應該的?!?/br> “行了,”周翰初打斷他,“最近把蘇家那邊也盯緊些,我倒要看看他們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