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br>
    佟頌墨拒絕的話剛落下尾音，突然覺得腳底一空，他竟然被周翰初給當街抱了起來。佟頌墨嚇得伸出手摟住周翰初的胳膊，尷尬的說道：“你干什么！”

    “你不敢勞煩我大駕，我只好主動勞煩一下我自己了?！敝芎渤跽f著轉過身，大步流星的往車上走去。

    佟頌墨意識到周圍有不少人投過來好奇的眼神，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他只能抱緊周翰初的脖子，聞著對方身上淡淡的墨香，將臉埋進他的懷抱里，恨不能不露出自己的絲毫臉。

    好不容易到了車上，佟頌墨抬腳就踢了一下周翰初：“你瘋了？”

    “我擔心你傷口裂開?！敝芎渤跽f著擺了擺手讓司機先開車。

    佟頌墨冷哼一聲，沒說話。

    周翰初嘆了口氣：“我錯了，行了吧？”

    “原來周將軍也有做錯的時候？”佟頌墨陰陽怪氣的看著他，“我還以為周將軍這輩子不會有錯?！?/br>
    “你這張嘴，可真是得理不饒人?！敝芎渤鯂@息一聲，“這樣，我答應你一件事，就當做是我的道歉禮?！?/br>
    佟頌墨挑眉：“此話當真？”

    周翰初點頭：“話說在前頭，不可舊事重提，不管是今日之事，還是流民一事，過去就過去了?！?/br>
    “你原在這兒等著我?！辟№災壑樽右晦D，咳嗽了兩聲，道，“我想吃荔枝，明日晚上我要吃著，可否？”

    二福忍不住回過頭來：“佟少爺，荔枝都是閩地產的，這……就是把馬兒都跑死了，恐怕也沒辦法在明日晚上送過來呀?！?/br>
    “做不到，就當這話你沒說過，”佟頌墨說，“舊事重提這事兒，我愛怎么做就怎么做?！?/br>
    “我看是你饞了，”周翰初說，“你不是最愛吃荔枝這水果了么？”

    佟頌墨太陽xue一跳，回過頭看他，問道：“你怎么知道我最愛吃荔枝？”

    “你在北平……”

    “別用這理由來糊弄我，”佟頌墨神色微正，用審視的眼神看著他，道，“我留洋之前不愛吃這玩意兒，連我哥姐與我爹娘都不曉得我愛吃荔枝，更何況是什么北平的百姓們。你怎么知道的？”

    “……”周翰初頓了頓，用了一個一聽就是編的的理由，“猜的?！?/br>
    佟頌墨不信任的看著他：“周翰初，你瞞著我什么?！?/br>
    周翰初垂下眼，避開他的視線，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這個問題，而是道：“頌墨，有些事我不能告訴你。但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我總不會害你?！?/br>
    佟頌墨摳著自己的掌心，半晌沒出聲。

    車穩當的停在至正堂門口。

    “去吧?！敝芎渤跸乳_口說道，“晚上我過來接你?！?/br>
    佟頌墨又在車上坐了大概半炷香的功夫，才伸出手開了車門，那一瞬間他回頭看了一眼周翰初，與他四目相對。

    “我可以不問，也可以相信你，”佟頌墨說，“但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訴我?！?/br>
    周翰初轉動了一下自己的腕表，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好?！?/br>
    第50章 無人知是荔枝來

    佟頌墨回燕喜樓時，一大堆丫頭圍著案幾打轉，好似見到了什么了不起的東西。

    “這東西，就是以前，不是有句那什么詩嗎？什么荔枝來的……哎唷，實在沒文化，想不起來?！?/br>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你們也太夸張了，現在荔枝哪有那么貴重?！?/br>
    “你就不知道了吧，這荔枝閩地那邊才有的賣，買是能買，也就貴了點，可要在這么短時間買回來，真是不容易，火車也跑不了這么快呀?！?/br>
    “這倒是，那你們可知道將軍是從哪兒買到的？”

    “這我倒是曉得，聽說衡城有個富商，為了討好他的二太太，此次去了一趟閩地回來，正好帶了些荔枝，將軍也不知去那兒跟人家談了什么條件，才換得了這么幾枚荔枝，巴巴的拿回來給咱們的佟貴妃了！”

    佟頌墨聽這群丫頭是越說越離譜，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便輕咳了兩聲。

    丫頭們立馬做鳥獸狀散開，蘇娘尷尬地說到：“佟少爺，好些丫頭沒見過荔枝，特地來長長見識?！?/br>
    佟頌墨擺了擺手，沒說什么，丫頭們這才松了口氣退下去。

    案幾上放著個白玉的盤兒，里頭有十來顆紅紅的荔枝，好似還帶著露水似的，佟頌墨牙根發酸，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問道：“蘇娘，周翰初呢？”

    蘇娘忙停下腳步：“我今兒還沒見過將軍?！?/br>
    “哦?！辟№災珱]忍住，伸出手剝了顆，紅色的外衣里面是白嫩的內果，汁水濺到手指之間，冰冰涼涼的，就連這夏日的暑意也消減不少，送入嘴里，甜膩的滋味散開，久違的味道勾起了佟頌墨味蕾的跳躍，他又一連剝了好幾個。

    眼瞅著玉盤里只剩下三個，佟頌墨忍住了，總不能人家買了荔枝回來，卻一個也吃不著吧。

    佟頌墨拿報紙蓋了一下荔枝，見不著就能欺騙自己已經沒有了。

    他剛做完這動作，周翰初帶著笑意的聲音就響起來：“怎么不吃完？”

    “給你留的?！辟№災?，“你拿什么條件換的？”

    周翰初“嗯？”了一聲。

    “方才我聽丫頭們都聊了，說這荔枝是衡城一個富戶的？”

    “是?！?/br>
    “你應了他們什么條件？”

    周翰初笑看著他：“怎么，夫人這是怕我吃虧？”

    佟頌墨一頓：“……我只是好奇?！?/br>
    周翰初笑得更暢快，片刻之后才道：“放心，我沒那么容易吃虧。衡城眼前賦稅重，他在衡城的生意有些做不下去，便想著擴展一下版圖，來廬城開幾家分店，希望我可以行個方便罷了?！?/br>
    “說來賦稅，你好似講前幾日抓住的兩人中，有一日就是因為賦稅而來？”佟頌墨問道，“我也聽說過，其他省，尤其是蜀省那邊，軍閥們的稅收連未來五十年的都給提前收了，壓榨百姓，充盈自己個兒的腰包，衡城亦是如此？”

    “倒沒那么嚴重，但是壓力同樣不小?！敝芎渤蹩粗笌咨夏菐最w荔枝，“本就是特地給你的，你吃了便是，不用考慮我?！?/br>
    “此話當真？”佟頌墨可不跟周翰初客氣，一聽這話立馬伸出手去又剝了一顆，送入嘴里。

    周翰初看得好笑：“當真?！?/br>
    佟頌墨又吃下一顆，含糊不清的說：“廬城也這樣？”

    周翰初頓了頓，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后道：“我的確收到了上面讓我加重賦稅的命令，但還在猶豫?！?/br>
    佟頌墨認真的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周翰初吐出一口濁氣，有些疲憊的捏了捏自己的眉角，道：“加重稅收，只會讓百姓的日子更加難過。廬城不缺錢，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賺錢，我有心要減少稅收，可如此一來，必定會牽動他人利益，說不定會成為眾矢之的，你說——我該不該做？”

    佟頌墨沒有絲毫猶豫的點了點頭：“當然該做?！?/br>
    周翰初看著他那雙堅定的藍瞳，突然笑了，道：“我也這樣覺得?！?/br>
    佟頌墨吃完最后一顆荔枝，道：“其實你心中早有答案了，對吧？”

    “對?！敝芎渤踔刂攸c頭，“我一步一步從一個小士兵做到如今的將軍，所求的，從來就不是權利與地位，權利和地位只是我為了實現救國的一個手段而已，若是要為了坐穩這個位置而讓百姓流連失所，口腹難飽，豈不是本末倒置？”

    “想做，便去做?！辟№災?，“天塌下來還有個兒高的給頂著，怕什么？”

    “好?！敝芎渤醯囊暰€落到空了的玉盤上，調侃他，“說不留，還真不給我留??？”

    佟頌墨吃了這么多荔枝，本就有些愧疚，一聽這話立馬抿了抿唇，道：“不是你說了不給你留？”

    “逗你的?！敝芎渤跣Φ?，“你若還想吃，我便命人去閩地買，這回給你再多買些，讓你一次性吃個痛快?！?/br>
    “可別，”佟頌墨聳了聳肩，道，“現在估計全廬城又在傳了——說你效仿唐玄宗，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br>
    “我是唐玄宗，那你豈不是佟貴妃？”

    聽著這三字兒佟頌墨便覺無語，荔枝殼一把抓起往他的臉上一扔，道：“閉嘴?！?/br>
    “你這言下之意，不正是如此么？”周翰初一下躲開，荔枝殼散落一地，他一個轉身，直接一屁股坐到了佟頌墨的身側去，笑道，“佟貴妃，準備好的喜服，你可看了？”

    佟頌墨一愣：“喜服到了？”

    這喜服是周翰初特地命人去找了北平最出名的刺繡大家，一針一線縫制趕工出來的，本來計劃還要幾日時間，結果今兒個早上便送了過來，眼下正在蘇娘那兒放著，等著佟頌墨試。

    佟頌墨倒也確實好奇這喜服長什么樣，二話不說就要起身去看，周翰初也連忙跟上。

    書房里掛著一紅一綠兩件男士的喜服，簡樸得很，只兩個大袖子上繡了一龍一鳳一花，但佟頌墨卻有些愛不釋手。那繡工極好，栩栩如生，讓佟頌墨想起佟頌云來，他阿姐也有一手極好的繡藝，是這位繡工大師的關門弟子。

    第51章 紅色

    周翰初取下了那件綠色的喜服。

    佟頌墨問他：“你不穿紅色？”

    按理說來，周翰初應當穿紅色。男女成親之時，男子都穿紅色，女子才穿綠色，所以佟頌墨心里頭一直默認了該由自己來穿這綠色的喜服。

    周翰初隨意的解開襯衫扣子，道：“我想你穿紅色應該更好看一些，你白?！?/br>
    “可是……”

    “夫人不脫是等著我來幫你？”周翰初打斷他的話，露出調笑之色，“那夫人稍等片刻，我換好即刻來幫你?！?/br>
    “周翰初！”佟頌墨捏緊了自己的衣服，道，“知道的曉得你是個將軍，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哪里的土匪頭子、登徒浪子！”

    周翰初二話不說，也沒避一下，直接將自己的上衣脫了，又立馬要去脫褲子，一點猶豫都沒有。

    “還看？”周翰初大大方方的解了皮帶。

    佟頌墨盯著他的腹肌說：“你站這兒脫不就是專門要給我看的？”

    周翰初悶笑兩聲：“是?！焙耦仧o恥的人就是可以做到完全不在意他人——更何況還不是他人，是內人的眼光，把自己扒光了也不慫。

    佟頌墨想著不爭饅頭爭口氣，愣是沒把自己的視線挪開。結果“嘩”一聲，周翰初的褲子直接落了地，露出最里面一層單薄的布料，某個東西蓄勢待發的匍匐在兩腿之間，佟頌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罵他：“下流！”

    周翰初挑眉：“到底是看人的下流，還是被看的下流??？”他說完笑道，“夫人，我很無辜啊?！?/br>
    他說話間，往前走了一步，單薄的布料更是勾勒出來那東西的形狀，佟頌墨的耳朵尖紅了個徹底：“你……”

    “大么？”周翰初問他，“好看么？”

    “周翰初！”佟頌墨到底輸了，飛快的收了視線，抱著衣服匆忙往屏風后去，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樣。

    周翰初發出幾聲暢快的大笑，動作利落的將喜服穿上，結果佟頌墨那邊卻遲遲不出來，透過屏風上的光影，周翰初看到佟頌墨好似被那衣服纏住了，有些狼狽不堪。